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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童年,我最想坐上父亲赶的那挂由四匹枣红马拉的大马车。
生产队没解体时,父亲是生产队里的车老板儿,赶的是由四匹高大的枣红马拉的全队最好的一挂马车。那时马车可是生产队里最重要的交通运输工具啊,比如向公社交公粮、到城里进化肥、去邻村拉种子等,都离不了马车。看到父亲坐在车辕上挥舞着长鞭驱赶马车时,我就羡慕得要死,那时父亲多神气呀!
每当见到父亲要赶着马车要出门时,我便央求父亲带上我。可大多时候父亲总是找出各种理由不带我去,害得我在每次父亲要出门时总会哭上几鼻子。但即使如此,父亲仍是连看都是不看我一眼,依旧会挥着响鞭驱车上路的。父亲总认为那是公家的马车呢,怎么能随便带上自家的孩子?
记得一次父亲高兴,在将要收工,最后一次去田间拉稻秸时,父亲终于抱着我坐上了他那挂心爱的大马车。从田间往回走时,我坐在父亲的怀里,听着父亲那有节奏的鞭声和着马蹄踏地之声,兴奋异常。一路上只要见到小伙伴必定会扯开嗓门大声呼叫,生怕漏掉一个小伙伴的知情权,看到小伙伴们大大地张着嘴巴,羡慕得直流口水的样子,就别提我有多兴奋了。我高高地扬起头,使劲地挥舞着自己的小手,那神情,俨然自己就是一个出巡的小皇子!
只可惜那风光的感觉真是少之又少。随着生产队的解体,牲畜都归了个人饲养,父亲的那四匹枣红马也都分属了不同的主人,从此村里再也没有四匹膘壮的枣红马拉的马车了。我也从此再没找到坐在马车上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了。
(二)少年,我坐在那列盼望已久的长长的火车上,兴奋地跟老师说了自己的重大发现
那时候对于我们山沟里的孩子来说,能见到小汽车的时候很少,每天就只有村头来一次到城里的大班车,这是能到城里的唯一现代化交通工具了。每天天还没亮,村头便会传来那辆汽车的马达声,除此之外,就很少能听到汽车的声音了。这辆能挤下几十号人的老汽车是我们山里与外界交往的唯一选择。
终于有一年,一列拖着十几节车厢的长长的火车,冒着浓浓的黑烟从我们山前经过了。那车真长呀,站在那看它开过要很长时间呢!只要 它从我们山前一过,那轰隆隆的车声便似巨大的雷声,震得我们的脚都直发麻,好似发生了轻微的地震一样。那气势,就是十辆大班车在一起鸣笛怕也盖不过呢。于是我小小的心里便有了一种欲望:何时我也能坐上那列长长的火车呢?
我初二那年,数学老师领我参加市里的数学比赛,我终于坐上了那列向往已久的火车。
摆弄着手里那张硬卡式车票,我兴奋不己。摸摸车窗,推推坐椅,这里的一切都令我好奇。我跟老师说想到前面去看看,老师向我挥挥手说去吧,于是我象小鸟一样快乐地向车前面飞去。我一边走,一边看着两边的景物飞快地向后退,那感觉就是自己在飞呢。一直走到最前端,将头伸出车窗外,看到后面的一大溜车厢一步不落地紧跟在后面,真好玩!可向回走时,头便有些晕了。我向前走,窗外的景物也向前走,就好象自然界的运动规律被打乱了一样,虽然我努力地向前走,可仍觉得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着向后飞。我心里的顿时感到很难受,于是赶紧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步一步小心地蹭回到老师身边。
可当我见到老师时,还是禁不住兴奋地对老师说了自己的重大发现:老师,这车上还有便所呢!
(三)如今,听我讲到在飞机上俯看大地的情景时,父亲昏花的老眼也放出了兴彩!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30年过去了。我这个小毛孩儿都成了中年人,而当年意气风发的父亲如今却变成了年近七旬的老人,炯炯有神的双眼也有些昏花了。每当驾车回家看望老父亲时,父亲那高兴的神情,总让我想起童年时父亲抱我坐在他赶的那挂四匹马拉的马车上的情形。父亲总爱在我车的前后左右转,还时不时到车里坐坐,摸摸方向盘,踩踩脚刹车,就象又回到了当年他潇洒地挥动马鞭的年代
现在父亲最喜欢跟我拉家常,而且很爱打听外面的世界。每每见到父亲,我总会讲一讲这一阵子的变化,说一说别的地方的新鲜事儿。父亲总是静静地听着,并不时点点头,我想此时的父亲也许会想起在生产队时的艰苦岁月了吧。
一次讲起我去重庆出差在飞机上俯看大地的情景,我讲到飞过我们古老的中原大地、飞跃我们的母亲河的感受时,父亲那昏花的老眼里,顿时放出了少见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