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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雲的轻功和拳法似是源自大内,刚硬勇猛,中间还透着几分兵法和沙场将士们相同的路数。”几次切磋下来,唐惜影基本可以确定这一点。
“十四年前,当时的老大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杀手,当时的杀手榜第一还不是她。据说,是有人先雇了老大做事然后又雇了当时的第一杀手去灭老大的口,奈何老大技高一筹活了下来。他们俩那一战虽没有人见过,却都知道是在洛阳打的。”
“洛阳?当朝国都?”唐惜影曾经去过那里,一个离江湖最远的地方。
“不错。”萧易摆弄起他手里的扇子,探出头去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雨还在下,四下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江湖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若非得到皇室许可或是邀约,武林人士是不会踏足国都的。所以他们两个人在那个地方一决生死,原因就很明显了。”
“十四年前,我没什么印象了……”那时候的唐惜影还是个被困在唐门里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哪里知道江湖上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你没印象才正常,要是连你们唐门都知道了,老大还混不混了?”萧易似乎是在笑她,可眉眼之间透露出来的感觉竟像是一种在看着小妹妹的欣慰感,很是奇怪。
他看了一会儿便收回了目光,继续说着往事:“那一年新皇登基,亲王暴毙,世子失踪,朝堂的血腥味不输江湖。现在想来,那位暴毙亲王很有可能就是昭雲的父亲,失踪的世子就是昭雲,之所以对外宣称暴毙,一定程度上是……”
他的话点到为止,不再多言,唐惜影刚开始还等着他的下文,皱着眉等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并不想把话说全。她只得自己串联起来思考,思索之后便懂了。
帝王的更替总是带着血腥,新帝为了免除后患寻杀手暗杀自己的兄弟,又为了保守秘密而杀人灭口。只不过请来的人技不如人,而想除掉的人却是个有情有义的。她留下了年幼的孩子送到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自己也为了民间的安稳守口如瓶。
“风昭雲来此之时已有记忆,他至今仍记得自己的身份,只是不知到底是谁要杀他的父母罢了。一旦他带着仇恨离开,最有可能就是回去查清真相,万一被人认出了他,后果不堪设想。”萧易不禁捏了把汗,他越想越觉得这不仅仅是单纯教一个孩子放下仇恨了,再想得严重一点不就成了天下安危系在他身上了?
唐惜影起初也跟萧易一样后怕,可是她却觉得有哪里不太对:“白浪,如果我们的推断是错的怎么办?要杀昭雲父母的人未必就是……”
按理说亲王暴毙拥有最大嫌疑的人无疑是登基的新帝,如此简单的道理风昭雲不会想不到,可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他还不清楚背后主使是谁,唐惜影总觉得或许是另有其人,说不定就是他们两个人小题大做,把最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
萧易却不这么认为:“当年老大被江湖公审,要她死的人之中就有你我想的那个人。她搅动风云,引得一群人狗咬狗,却还是对那个人的事守口如瓶,甘愿赴死都要保护他的秘密。”
“公审?那她的身份岂不是江湖人尽皆知?”唐惜影明白了,也就只有像风叶小筑这样的地方才能避开江湖的消息,让小梦这个名字被时间埋葬,与光尘同去,“她是被人杀死的?”
“是……她就算是被人凌迟,也还是拼尽了最后的力气想为武林除掉最大的祸害。可惜,世间没那么多奇迹,总归还是差了运气。”
“凌迟……”本以为只会出现在书里的酷刑真的成为现实的时候,唐惜影都在替死去的人感到痛。她忽然就不想再过问更多过去的事情,她发现那就是一道人心上根本无法愈合的伤疤,每问一句,撕开的口子就越深。
有感而发,她再次举起自己的箫,想为那个逝去的灵魂追奏一曲。
她的指尖刚落,还未起,手里的箫就被萧易抢了过去,她还没来得及抢回,新的箫声就响起了。
一首追忆之曲,恍惚之间,唐惜影好像看到了慕寒光的影子。那是他的箫,那上面会不会有他的魂?她的情起了,她的心动了,她的思念随着箫声雨声飘走了。她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岁月,回到了那短暂却美好的日子里,没有算计,没有阴谋,有的只是有情人携手山水的美好。
飘着飘着,她的记忆就断了,好像被人生生从脑海中剜去一样,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痛苦的经历在箫声中被淡忘,留下的只有美好,好像人也变得快乐了。
她不禁靠近了萧易,困惑地看着他,想从他的身上找到原因。
是他在做手脚,还是曲子有了魔力,亦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这曲子叫什么?明明调子那么哀怨,为何听上去却并不觉得悲伤?”
“诀别曲,此生诀别之意。”
连曲名都是生死之意,可人心却没有被影响。
“这首曲子出自一个痴情女子,寄托着她对心上人那份不舍却又不得不面对死生相隔的事实的遗憾和坦然。尽管曲子无尽哀伤,但是深厚的情感足以疗愈。也有人说她谱曲之时心中的遗憾尽消,故而才有了曲中的几分洒脱。”萧易想着生命中出现过的那些人,不由得就想吹奏这首曲了,“不管如何,人生中总是有很多错过,既已过去,何必执著?”
问人,自问。
他在开解唐惜影,又未尝不是在劝慰他自己。
如果说唐惜影的心中只有慕寒光一个解不开的结,那么在萧易的世界里就是千千结,他这一生似乎注定孤苦,遇到的都逃不开错过二字。他想留住的人总是出现得那般不合时宜,到了最后,什么都留不下。
“是啊,过去的本该是让它过去。既是如此,那么你呢?你的过去,可还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