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世残梦

久旧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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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你再慢点走,她还没赶上与他相遇的列车。

    玉渊没有正经的工作,他偏爱古董,在所有人忙着打仗忙着抵御外敌的时候,他胆大地跑去一位买古董老板嘴里说的王爷的陵墓。结果当然是无功而返,他还没进那墓口呢,就差点饿死自己。

    也不是说玉渊不爱国,而是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对国家完全做不了贡献。这和玉渊的家境有着莫大的关系,玉渊父亲是开古董店的,玉渊从小就受到父亲的熏陶,懂得鉴赏古董。玉渊家又富裕,玉渊从小没做过重活,被家里像是瓷娃娃似地供着,这就导致他离了父母生活一片糟。

    玉渊父亲在战争中破了产,丢了命。原本和和满满的一家支离破碎,最后只剩下了神智不清的母亲和玉渊二人勉强度日。

    卖了老宅,玉渊带着母亲来到一家破旧的店铺。

    那是一家古董店。

    玉渊曾经偶然来过,但是里面的古董玉渊一个也鉴赏不出来,就连是哪个朝代的都有些说不清。

    这店低价转卖给了玉渊,连着里面那一堆不知真假的古董。

    玉渊倒不是眼馋里面的古董,而是价格真的很低,就算这是一间多少年没人住的房子,价格也远远比这个老板定的多。更何况这店铺虽然古旧,却着实装修过一番,从布局上隐约能看出当年的风采。

    他敲了敲白天也关的严严实实的古铜色大门。

    好一会,门才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慢慢被打开。

    那个女人虽然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却依稀能从五官看出曾经的风采,头发梳地十分整齐的用发簪收起来,身上穿着黑底金纹的旗袍,开衩口露出她白皙诱人的小腿。

    分明不是穷困潦倒被逼无奈的样子。

    她的声音和她端庄的面容和打扮截然不同,像老人一般低沉带着嘶哑沧桑:“进来吧。”

    房间里暗的不像话,直到她拉开一扇窗帘,光线才刷的一下透进来。

    她沏了三杯茶,其中的两杯递给了玉渊和他的母亲。

    那茶苦到心里去了,玉渊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倒是她那神智不清的母亲端正坐在椅子上喝的津津有味。

    “你相信命运吗?”她沉默许久,问玉渊。

    玉渊犹豫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她又抿了一口茶,定定望了他许久。

    “我要走了,最后给你看看你的梦吧。”她说着站起身走进了后面的储藏室。

    玉渊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叫看看自己的梦?

    她拿来一盏精致的灯笼,上面画着一个男人的背影。

    见玉渊盯着那灯笼望,她解释说:“我叫它引路灯。”

    她叫他闭上眼睛。

    玉渊犹豫地看了眼身旁像个孩子一样坐在那里眼神左右乱晃的母亲。

    “不要担心那些多余的事。”她看出玉渊的顾虑,自嘲地朝玉渊笑笑。

    玉渊像是被戳破心事的小孩子红了脸,乖乖闭了眼。

    才闭上眼他就看见一片黑暗之中那盏灯晃悠悠地朝远处飘去,玉渊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

    那条黑暗的路出乎意料的长。

    玉渊不知道自己跟着那盏灯跟了多久。

    静了那么久,突然听见那么一阵哭声,吓了玉渊一跳。

    那是孩子的哭声。

    清脆得像是玉珠落了满地。

    然后那盏灯在一片光线中开始变得透明。

    光线越来越强,玉渊不得不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身处另一个世界。

    他孤身站在半山腰上,一眼望去,只看见成片的山峦仿佛与天相接,空气中有一层摸不着的雾气在和你玩欲拒还休的游戏,一点一点缠绕着你不肯离开。再转过一个山道,远处有微弱的瀑布声,偶尔有鸣鸟飞过,和着那微弱却有序的瀑布声在唱着一首美妙的歌曲。

    山顶有一片桃花林。不是玉渊眼神太好,而是那桃花林太大了,满满地占据了山顶的每一片角落。

    孩子的哭声从那里传来。

    玉渊一个敢独闯陵墓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举步向山顶出发。

    明明走了许久,天却一点也没暗下去。走近才发现那片桃树林里的雾气明显要比别处的浓郁,已经快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玉渊循着哭声来到桃花林的深处。

    声音就在耳边的时候,他蹲下身来摸索。

    还没等他摸到什么的时候,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那声音和自己如出一辙。

    他说:“咦,这里有个小孩。”

    雾迅速散开,现出在自己面前的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一身绣绿纹的纯白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淡青色对襟袄背子。乌黑的长发在头顶梳起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

    一切都显示着这个男人华贵的身份。

    但让玉渊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个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他轻轻抱起地上明明就在手边玉渊却一直摸不到的孩子。

    那孩子长得也十分精致,额头上印着一朵桃花。

    那个男人抱着孩子慢慢地逗弄了一会,打算离去。

    玉渊向前走了一步,迈到那个男人面前,刚想开口说话,那个男人就穿过他腾空而起。

    玉渊有些吃惊,随后反应过来,这就是自己的梦吗?

    还没想清楚那个人为什么会腾空而飞,场景就切换了。

    玉渊眨了眨被光线闪地有些酸痛的眼睛。

    那是一间在山顶之上的简陋房屋,那个男人躺在一条长椅上半眯着眼,容貌没有一丝改变,一旁的孩子却已经长大成了少女的模样。

    那个少女叫华蓉。

    玉渊不经思考地脑中蹦出这么一句。

    华蓉正在一旁看书,不过眼神却瞄来瞄去,时不时地扫身边的男人一眼。

    “玉渊,我们去人间吧,今天是他们人类的七夕,我想去看。”她捧着书,贼兮兮地向那个男人眨眼睛。

    玉渊又想,原来他们不仅长得一模一样,连名字都是一样的。

    那边躺着的玉渊睁开眼瞅她一眼,“书背完了吗?”

    那旁的华蓉僵了一下,强颜说:“差不多了。”

    “那把第四章那篇背给我听。”他又闭上眼,好像在等华蓉背书。

    华蓉咬咬唇,绝丽的脸上露出一丝的失望。

    在一旁默默看着的玉渊有些不忍地看着少女失望的表情,然后就是一片强光。

    场景又切换到一个人来熙攘的街道,周围都是围着面巾的姑娘和穿着华丽的公子。

    这应该是七夕吧,玉渊想着,眼睛环顾四周找那两个人。果然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看到了他们。

    长相英俊的玉渊和没有围着面巾绝丽的华蓉,走到哪里都会引起轰动。

    他们不甚其扰地皱着眉,不得不和人群到处挤。

    玉渊怕华蓉走丢,牵起她小小的手。

    华蓉侧头看他一眼,也握住了玉渊包住她的小手的大手。

    玉渊因为是虚幻的人不受人群的影响,站在她们两人中间,看着他们好像全世界只剩下这两人的温馨。

    那场七夕玉渊还没有看完就被送到了下一个场景。

    到底过了多久呢?

    他们相知相遇相爱,直到玉渊大限来临。

    他是魔君,却不代表他能长生不死。

    他最后握着她的手说:“别担心,华蓉,无论多少世我都会找到你,爱上你。”

    他的手慢镜头似地缓缓垂下。

    梦结束了,周围一切开始慢慢变得黑暗。

    玉渊走上前,想要擦掉华蓉脸颊的眼泪,却穿过她什么也没有摸到。

    黑暗之中,他的脑子里像是要爆炸一样闪现一幕幕的画面。

    他在魔城抱着她看夕阳对她说:“天下是谁的我不在乎,这世上,我只在乎你。”

    他在地牢质问她:“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他对着画一遍又一遍地喊“华蓉”

    他抱着她:“你没老,在我眼中还是初见的模样。

    他对着她脸红,“我把旁边那间院子买下来了。”

    他与她隔着墙,对她说:“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他落寞离开说:“是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玉渊睁开眼,看见的是正慢慢走远的那个女人。

    她的鬓角有掩不住的白丝。

    他忽然大声喊:“华蓉。”

    那个女人的背影顿了一下,又慢慢走远。

    脸上已满是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