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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非被弋照霆请到皇卫司一叙。
此刻司所里只有当差的副尉在,一看见两人立刻退到司所外头。
两人围看圆桌而坐,沉默不语。
好半晌,弋照霆才懒懒抬眼“褚非,听说你近来和三皇子走得极近。”
“偶尔见面,随意聊聊。”他淡笑着。
弋照霆注视他半晌。“褚非,为何我觉得咱们兄弟俩渐行渐远?”
“有吗?”
“你心里藏着什么?”
“那你要不要先说说你心里藏着什么?”他笑得戏谑“无法直率表现自我的人,没资格说我!
“褚非,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弋照霆皱拧浓眉。
他摇了摇头,照霆没有错,错在他没有用心去看,以为肉眼看见的便是真实。
“褚非,开口。”他的沉默让他发火。
“我累了,先走了。”他起身。
“你私进东日殿,难道不怕我到皇上面前参你?”
“我无所谓。”他摆摆手,真的很无所谓。
瞧他真要往可所外走,弋照霆低吼道:“褚非,交出皇卫司虎符门
他闭了闭眼回头“你凭什么?何时荣亲王有这么大的权力,竟能革我的职,要我交出虎符?”
“就凭你勾结几位皇子造反,本王就能办你。”
“你有何证据?”
弋照霆从怀里取出一枚虎符,丢在他脚边,恼火咆道:“这是本王从六皇子住所找到的,你还有什么话好狡辩?”
褚非垂眼看着,抬起低笑说:“我忘了告诉你,我把后麒营的虎符弄丢了,幸好你替我找回来。”
皇城虎符共有四个,这是为了在皇城有难时,可以分别调动军马六皇子府被抄,他并不意外。
毕竟六皇子行事那般高调,想不成为众失之的,都难。
“褚非你变了。”弋照霆大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抓起他的衣襟道:“你说过,你以你父亲为荣,要代替你父亲保卫弋风皇朝,可你却把这么重要的虎符交给六皇子你疯了吗?你在惩患皇子叛变。”
“就说弄丢了嘛。”褚非苦笑着。
弋照霆恼火地将他一把推开“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眯眼辙着他“你要参我就参吧,我无所谓。”话落,他转身就走。
缓缓抬眼,弋照霆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浓眉紧拢。“褚非,你为什么要逼本王?”
褚非压根不在乎他准备怎么做,反正就算革他的职也无所谓,他也不屑在朝为官了。
然而才刚回到将军府,就瞧见龚风华的随从左不其在府前等候。
“你怎会在这里?”
“褚都督,三爷进宫要探望女王,结果却听闻皇上要夜审女王。”左不其急声道:“三爷要我通知你,计划生变。”
褚非一怔“夜审?为什么?”
“罪名是,女王煽动褚都督怂恿皇子叛变。”
他胸口一窒,不敢相信弋照霆参的是龚风华不是自己!
“混蛋”为什么事情是他做的就该冲着他来,为什么却是拿稚问罪?!
“褚都督,这下该如何是好?三爷说,五军都督派人擒拿了其他皇子,眼前要如何救出女王?”
褚非抽紧下巴,突道:“项予,拿后麒营的虎符调动兵马,就说,五军都督造反,拿军捉拿,反抗格杀勿论。”
人还坐在马车前座的项予不由得向他确认“主子,你真要这么做?”
“他都不给我后路了,我还管他那么多?”他眸色冷惊,再看向左不其。“还不去带领龚阀的军马进宫?五军都督不在,这可是个好时机。
“是。”左不其随即跃上马,疾驰而去。
“主子,那你呢?”项予接过虎符低声问着。
褚非笑得极冷“我要去炸了皇宫”
“嘎?”不会吧
东日殿外,龚风华被押着她的禁卫军推倒在地。
“放肆”襄伶立刻钻到她身前护着,抬眼瞪着围续的众人。
她双手贴在微凉的石板地上,眼不能视,只能靠听觉,确定身旁站了多少人,又是站在哪个方向。
但细心聆听之际,她忽地笑得苦涩。
她的眼睛看不见,还能往哪跑?况且,她也不可能弃襄伶于不顾。
“龚家千金在笑什么?”
这声音龚风华微皱起眉,认出这是弋风皇帝的声音。
这时分,要禁卫军将她带出是打算夜审,趁着夜色将她私决?
“皇上为何对我家小姐如此粗鲁?”襄伶冷声问着坐在亭内的弋风皇帝。“夜色极深,就算皇上要问话,也不该如此失礼。
“怎么,难不成龚家千金是个哑巴,连肤的问话都不会回了?”弋风皇帝映着半伏在地的她喝问。
龚风华眉眼不动,朝贴身丫鬟比了几个手势。
襄伶意会,代替她道:“我家小姐是在笑皇上决定夜亩,会不会太粗糙。”
弋风皇帝闻言,唇角掀笑。“知道肤要夜审,那么就代表你是心知肚明,知道自己犯下何罪。”
龚风华比着手势,然后托襄伶之口说出“我家小姐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事到如今,还想狡辩?”弋风皇帝冷哼了声“荣亲王,告诉她,她犯了何罪。”
没料到弋照霆也在场,龚风华微微皱眉。
“父皇,龚家千金煽动褚非交出虎符,从心思几位皇子叛变,情节重大,当可立斩。”他冷声道。
垄风华闻言一愣,褚非将虎符令给几位皇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被困在宫中,根本就不知道外头到底发生什么事。
更重要的是,褚非呢?
他还好吗?他该不是和她一样被论罪**了吧?
想看,她比看手势,襄伶立刻翻译“我家小姐说,就算要她死,也要罪证确凿。”
“别急,要罪证,马上就有。”弋风皇帝笑得得意。“朕派五军都督去擒拿叛变的皇子,一旦从他们身上搜出虎符来,褚非就难逃死罪,而你,朕也绝对不会轻晓。”
要他怎能不开怀?他正想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治治他那几个有勇无谋的皇子,顺便除去龚阀千金褚非这做法正中了他下怀,他会好好地谢谢他,赐他死个痛快。
龚风华眉头紧蹙置着,这么说来,褚非是将他皇卫司的虎符交给几个皇子了?难道说,他是打算利用皇子叛变时,趁乱将她带出宫?
这不像他会做的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忽地,她想起褚非说,他看到她眼里的世界而弋照霆这时也在场,难不成褚非发现了他的真面目?
“等朕得到龚阀,便要向娄月举兵,以仙宁公主之死讨个公道,到时候这片大陆上,还有谁是肤的对手?”
她不语,这才明白原来仙宁公主之死是一石二鸟的妙计,非但可以嫁祸龚阀,还可以藉此向娄月发兵这人,眼里除了自己的天下,可还装有其他?
思忖间,突然听脚步声逼近。
“启享皇上,五军都督被后麒营的皇城军给擒拿了。”来者为禁卫军副统领,一接获消息便赶来通报。
“什么?”弋风皇帝恼火地取下挂在腰间的令牌。“拿肤的令牌,要后麒营一道拿下叛变的皇子们。”
禁卫军副统领立刻接下,赶忙传令。
就在这时,弋阳宫西侧爆开巨大声响“轰”的一声,地面为之震摇。
弋照霆急声喊道:“查看”
“是则随侍立刻前往弋阳宫,但人才刚离开,寝殿方向就也传来巨响,又是一阵天摇地动,随即看见火花窜上天际。
“这是怎么回事?”弋风皇帝惊愕地问看。
弋照霆不解地看着天空一片火红,龚风华却已猜出必是褚非所为。
他擅长制作火药,而他会用火药炸皇宫肯定是为了她,如果她是他,为了救出所爱的人,下一个要炸的,必是——
才忖着,宫里再次发出轰然巨响,而这次的声音更近。
“那里是”弋照霆喃着,大声喊道:“退,全退,护驾”
他差看宫人侍卫护着弋风皇帝往后退,指挥看禁卫军前去救火,回头目光落在龚风华身上。
“襄伶,走”她站起,抓着贴身丫鬟急声道:“往西边退,五军都督所要是着火会连爆的。”
宫中所有的火药全都收放在五军都督所的仓库,一旦爆炸,别说弋阳宫会面目全非,包括东边一列的武将办公所,全都会夷为平地。
就在她说话时,轰然巨响再起,破瓦碎砾四射,犹如暗器,一波波爆炸震得地面憾动难止,微凉的夜风卷起热潮,往四周波及,靠近五军督都所的人,重则当场炸死,轻则被爆风给震飞,就连身在东日殿的人,也都被震趴在地,龚风华亦然。
而震开之际,她握着襄伶的手不禁松开。
她四处摸索找不到人,当下急声喊道:“襄伶。”
火药一波波地爆开,耳边阵阵轰隆巨响,教她听不到逼近的脚步声,更搞不清楚周遭到底是怎样的状况。
就在这时,有人握住她的手,原以为是褚非,但那手劲令她想也没想地拨开,欲起身时,腰间一阵椎楚,像是被尖细的锐物刺入,她反手往那人一抓。
“龚风华,子凛在哪?”
这噪音她眼皮一跳“弋照霆?”
“说出子凛的下落,本王可以饶你不死。”他早就知道她和子凛的身分,当然也清楚她是女扮男装。
她撇唇冷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弋照霆。”
“你会假扮龚阀女王,就代表子凛她还活看,对不对?你说我可以饶你不死。”他将她扯到东日殿边上,避开阵阵的爆风。
“子凛死了。”她回道。
“胡扯,她不会死的,她说过她有异能,本王也亲眼看过。”
“错了,有异能的是娄战耒是他吸附了子凛的伤势,让子凛误以为自己拥有异能。”这事她怀疑已久,拿来骗骗他也不错。
“你骗我!子凛未进质子府,就在宫中陪伴我,她有无异能我会不知道?”弋照霆冷笑着,压根不信她的说词。“龚风华,告诉我她的下落,我要迎她为后。”
“你父皇还没死,弋照霆。”她提醒他。
“快了,托褚非的福,刚刚那场爆炸伤了我父皇,我真该谢谢你们。”
“是吗?”她低低笑着“那就祝你当个寂寞的皇帝,因为子凛你永远也找不到。”
闻言,他神色一凛。“好,既然你不说,那就死吧反正身为替身,你本该为子凛而死。”他将短剑没入她体内。“这纸锥剑本来是要用在我父皇身上的,托褚非的福,我就拿你来试试效果。”
腹部椎楚难过,龚风华紧握着他的手“弋照霆”
他使看劲,欲抽出尖细如锥的短剑时,后头一阵剑风逼近,迫得他只能放手,往旁一退。
回头望去一“褚非,你竟然要杀我?”
“你何不问问自己做了什么逼得我必须这么做门褚非握剑的手微颤着“当初稚告诉我,你可能是沉船事件的幕后主使,但我不信,仙宁公主被杀,我还是不信是你所主导,尽管一切证据都指向你,我还是盼望着你有苦衷,可你竟然连稚都不放过从一开始的顺口溜,甚至要我劝稚护送仙宁公主这都是你的计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想杀她,但只有她死,子凛才能自由门弋照霆哼笑着,对于自个儿的做法,没有半点后悔。“顺口溜只是个开端,娄月既然要求和亲,自然正中我的下怀,之所以要你去接近龚风华,因为谁都看得出她对你有情有义,就算她不答应,届时改由你护送,你说她会不会陪你去?”
当年龚风华要回龚阀时,他亲眼瞧见她吻了褚非。
“真让我不敢相信,你竟为要让龚子凛自由而伤害稚”褚非恼火地低咆着。
“你根本是强词夺理”
“褚非,今日我不杀她,她还是得死,因为希望她死的人可不只是我,沉船不是我干的,仙宁公主的死是皇上的主意说到底是她该死。”
“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左右别人的生死?”他陷火地砍向他,长扫横劈,一刀刀地逼近,像是要置他于死地,毫不留情,眼看长剑就要刺进他心窝——
“褚都督,先走。”
后方传来左不其的声音,瞬间他手一顿,弋照霆逃过致命的一击,长剑扫过肩头。
“弋照霆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褚非怒声警告,转身就走,看着左不其扶着龚风华站起身。
“褚非,你今天这么做,难道就不怕你爹在天之灵不得安宁?”弋照霆按着伤处喝问。
“我爹会说,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事,就是和稚交恶了一年门话落,他将龚风华抱进怀里。
“褚都督,快走,外头快抵档不住了,我先去找襄伶。”左不其将马牵来,郑重托付“华爷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带她离开,前往咱们会合之地。”
“我知道。”褚非跃上马,轻抚着龚风华的脸颊。“稚,抓紧我。”
她面向他而坐,双手环抱住他。
“来人,褚非叛国,将他拿下”弋照霆高声喊道,不远处正忙着救火的禁卫军闻声朝这边看来。
褚非冷归他一眼,踢着马腹。“驾则他长剑在手,杀出一条血路,直朝庆西门而去。
他是皇卫司都督,自然知道宫中与皇城各处的兵马配置部署,所以要往哪走、往哪个方向逃,他比谁都清楚,然而,他错估了一点,他手下的皇城军一旦被五军都督制伏,听从皇令时,那么回过头反噬他的,恐怕数量惊人。
就在他离开庆西门,一路绕道往城西大门走时,却遇见正和皇城军厮杀的龚家军。
“褚都督,往会合地去,不群在那里候看。”应思行坐镇在军后,一发现他便驾马接近,顺便看看龚风华的情况。
但却发现她的脸色异常苍白,仿佛身上受了伤。
“我知道,你自个儿小心。”
“等等。”见褚非要策马离去,他赶忙阻止,张口问:“风华,你没事吧?”
龚风华掀唇笑着“一时半刻还死不了。”她故作轻松,不让自己扰乱他们。
弋照霆那一剑像针锥般,刺得极深,但出血不多,她想应该是不碍事的。
“那就好,咱们晚点会合。”
“思行,要小心”她虚弱地叮吟。
“放心,必要时我还可以扮女装逃走。”应思行朝她促狭一笑。
龚风华瞧不见他的笑,但听得出他的戏谑,不禁苦笑。
“我们先走了,保重,驾”褚非加快速度,打算一出城西大门,便直接绕道往南,前往龚阀位在鹰漠的分坊。
但刚出城西大门,已有兵马档住去路,而领兵者竟是——
“莫求言,该死”他暗咒着。
莫求言身为右军都督,他能够领一支军在这里候着,岂不是代表五军都督已经成功地镇压了那些皇子?
“褚非,是求言领兵镇守吗?”龚风华气若游丝地问。
“杀出去就是。”他哼了声,举起长剑“褚非在此,想讨教的上前门
“褚非,放下龚阀千金。”莫求言喊道:“快点回头,别一错再错。”
“有本事就来逮我则褚非抿紧嘴,不绕道,反倒直直朝他冲去。
莫求言拔出佩剑应对,褚非却像是疯了般,力道蛮横得可怕,迫得他差点摔下马,与此同时,人己一路从身旁冲过,剑落的瞬间,只见后方的兵马见血而倒。
抽紧下头,莫求言怒喊道:“拿下他门
褚非头也不回,加快速度想要甩开追兵,然而出了城后,却发现处处有伏兵,前仆后继教他痕于应付,不得已,他只能绕道,不往鹰漠,改沿着雁飞山的南麓山脉而去。
雁飞山对他而言就像自家一样熟悉,哪里有隐密的山洞,他都知道。
就见他犹如人马合一,在山间跳高跃下,不一会,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跑不远的,沿着所有山道搜”莫求言下令。
而此刻,褚非已经抱着龚风华躲进山崖边的一处隐密洞穴。
直到这时,她才哑声问:“褚非?”
“稚,你别担心,有龚家军殿后,追兵追不上我们的。”
当初会怂恿皇子们叛变,就是希冀可以替他们多争取一点脱逃的时间,却没想到五军都督早就有准备。
不过,无妨的,只要能躲过莫求言的搜查,到时候再绕道沿看雁飞山和鹰漠的边界走就成了。
“这是哪里?”
“雁飞山的南麓。”他回答看,抱看她坐下,却惊觉她浑身凉透,仔细查看,才发现她腹间竟渗看血。“稚你受伤了?你怎么没告诉我?”
难道是弋照霆?当时他以为他并没伤到稚,结果竟是他看错了吗?
“褚非我走不了了。”龚风华喃着,想睁眼,才想起眼睛被粘住,根本就张不开。“你快走”
“你要我走去哪?”他低哑的说着,抚着她身体透过指尖传来的冰冷,教他胆战心惊。“我带你去找大夫。”
“放下我你才走得了。”她很清楚,他会选择躲到雁飞山南麓,代表他已被逼得无路可走。
但,只要不带着她,他一定可以逃出这里。
“放下你,我哪也去不了稚,我一直在寻找你,只有你才是我要的、是我的归属,如果你不在,你要我何去何从?”他好气自己。
为什么他没有发现稚的不适?
他的身子俨然像是掉进冰川似的,冻进他骨子里,教他的心凉透了。
“你”龚风华深吸口气“褚非,把粘在我眼上的薄皮撕掉。”
“稚?”
“快。”
褚非不解,但还是试着去撕掉她眼上的薄皮,只是粘得极紧,怎么撕也撕不下来。“稚,别管这些,我先带你去找大夫。”
龚风华闻言,颤着手,粗鲁地扯着粘在眼上的薄皮,压根不管会撕痛自己,甚至是伤到自己。
“稚”他阻止着,却见她已经撕下两块薄皮,那力道大得撕裂了她的眼皮和眼角,几道口子渗出血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要看你。”她盼着他,唇角微弯。“终于看到你了”
他消瘦了不少,双眼殷红还嚼看泪,教她不舍极了。
“傻瓜,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不褚非,我没有时间了。”她笑得苦涩。
她几次闯过生死边界,岂会不知道自己的状况?
“胡说!你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就带你走。”他立刻抱着她起身,但才踏出山洞,便听到有人高喊着“往那边搜!”
他随即进到山洞内,焦急着,却不能让怀中人发现。
他原以为在这里躲个一天,待追兵离开就好,却没料到稚身上有伤如今走与不走都为难。
“褚非已经够了。”
他紧搂着她“不够。”
“吻我好不好?”龚风华央求道。
她面色苍白如纸,唇角的笑意浅淡却已是用尽气力。
“稚”为什么会这样?他才刚又拥有他,为何转眼他就要消逝?
俯近,他轻轻吻上她的唇,那唇冰寒无血色,逼出他一滴泪。
他征战沙场数年,岂会看不出稚已经命悬一线?
来不及了,救不了了
“褚非,能爱你,真好”她张着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执意要将他的脸刻入灵魂里。
他摇着头,泪水不断滑落。
“褚非,如果有来生换我还你一世情”她承诺着,双眼不闭。
他自眶赤红,看着怀中人笑得满足,徐缓地闭上眼,那便在喉间的一口气化为呜咽破碎地逸出口。
“稚,我知道你累了,你就睡一会可是,别睡太久,等我叫你时,你要醒呢”他喃着,喉头不断紧抽。“我带你走咱们碧落黄泉一起”
走出洞穴外,便瞧见正在搜索的兵马。
有人高声喊道:“莫都督,找到人了”
莫求言风驰电击般而来,看看褚非抱看龚阀千金龚阀千金?
这不是
“莫求言让我走我要带稚去找大夫”褚非双膝跪地求着。
莫求言直盯着他怀里看似已无生息的人那脸确实是风华,怎会变成这样?!他跳下马,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龚风华身上。
“快,骑我的马门莫求言吼道。
褚非怔怔地看着他,随即抱着龚风华跃上马背。
莫求言又要属下把马让给自己,一坐在马背上,大声命令“传令下去,褚非和龚家干金已死。”
“莫都督?”一旁的属下不解的看看他。
“传。”
“是。”
莫求言立刻驾马在前方替褚非开道,两匹马在绿染的山林间奔驰,一下南麓,就见前方有兵马接近。
他只得放慢速度。“褚非,我杀过去,你赶紧带风华离开。”
褚非感激地看他一眼,抬头望向前方,却见是左不群。
“不用了是龚家军门他夹紧马腹,朝对方而去。“快,稚受伤了,赶紧替他疗伤。”
还有没有机会?还有没有时间老天,再多给他们一点时间吧
秋风起,拂动那抹白。
他如的洁明月,清朗的出现在她面前,那没心眼的笑紧紧地搂住她的眼。
然而,他跋扈嚣狂、目中无人,像个纨绔子弟般。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的跋息嚣狂,没有恶意,他的目中无人,只是因为他不够圆滑,且不屑结党分派,他外表像个“给子弟,可却没有“
垮子弟有的恶习。
他喜怒哀乐分明,怒时大骂,喜时大笑,像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从不遮掩性情,但他不是什么都不懂,他是非分明,应试时看出她体虚,要求延试;他是快快君子,殿试败北,他笑笑承受;他是朝悍武将,用有力的臂膀护着她、用宽广的肩档去风雪,他正直不阿,不容许她被栽赃,宁可独自进牢也不拉她垫背。
昏暗的牢中,他依旧是那轮明月,让她仰赏不疲。
陶笛声那般激昂飞扬,丝丝入扣地荡进她心底。
他压抑的泪水隔着布料渗进她心底那一瞬间,她察觉了,不能爱人的她,已经爱上了他。
她爱上这个似风狂猖,如水轻柔的男人。
看着他从俊俏少年长成刚阳的男人,看着他从公正无私的将军变成她的奴,那般甘愿,只为与她相守,如今更为她义无反顾的成了叛国贼
褚非,她何德何能?
褚非,如果来生,你还会不会记得我
“会,我会一眼就看见你,一眼就认出你,可是稚别急着说来生,因为我们今生都还没过完。”
她一顿,睁开如灌了铅般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里,瞧见憔悴无比的他。
“褚非。”她哑声喊道,声如蚊呜。
眼前的他,长发杂乱,满脸胡篮,眼窝深陷得可怕,眸底布满血丝,仿佛已经许久未闭过眼,又像是因为她的清醒而激动的殷红着。
“稚,睡饱了没有?可不可以别再睡了?”他央求着,盈在眸底的泪如点点星光。“再唤我的名字再叫我的名字”
他的名字是为了让这个人呼唤而存在的。
龚风华看了周遭一圈,发现这里是龚阀位于耀见的分坊。
“我睡很久了?”她问着。
“嗯一决十天了。”他的嗓音暗哑难辨。“不要再睡了。”
她揪着他半啊,要抬手,却发现自己半点力气都没有,还是他主动握住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
“好刺。”她道。
“我十天没修脸了。”他苦笑,泪水险些滑落。“倒是你,怎么躺了十天,半点胡发也没有。”
龚风华闻言,自我挪愉着“我天赋异享。”
“是啊、是啊,你受尽老天的眷顾,总算是醒了,要记得别再睡了,我差人去找左不群过来。”
“好,就算要睡,也要你陪着一道睡。”
“好啊,等你伤好了,咱们一起睡,这回我一定将男风彩绘本看个透澈,绝对不会弄疼你。”他笑说着,泪水却不断地滑落。“我会很卖命地让你舒服,绝不让你再见血。”
凝睇着他,她应该要骂他眼残,可他的泪水教她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以手背轻轻拭去他的泪。
“褚非,我很期待你的卖命。”她低低笑道。
“好,我会使出浑身解数”说着,他突然顿住,真实感涌现让再也没法子胡乱瞎扯。“稚我快疯了,你再不醒,我就真的要疯了”
他日夜守在床边,每半个时辰就探一次稚的鼻息,就怕他趁自己不注意偷偷地离开了他怕得不敢瞥眼,不敢离稚的太远,守着祈求着,等着盼望着心神像是要分裂,脑袋混沌得快要记不得今夕是何夕。
她闭了闭眼,道:“褚非,抱我。”
他缓缓倾前,用最轻柔的力道将稚抱起,可怀中人消瘦得可怕,轻得仿佛风一吹就消逝了。
“褚非,我在这里,温热的还活着你只要看看我、想着我就好。”她哑声呢喃,想起龚家人前去石漠镇探查敌情时,发现他行尸走肉般在鹰漠里不断徘徊,像无主孤魂,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旭引告诉她这事时,她想去找他,可不行她肩负着龚阀这份重责大任,就连她的命都不属于自己。
“好。”
“从此以后,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我不再只为龚阀而活。”她绝不会让他再如行尸走肉一般,她绝不允许。
“好,说好了。”
“说好了是很好,是说,两位要不要稍微分开一下,让不群把个脉?”
回头就见房旭引搓着双手,满脸无奈。
他真的很无奈,谁要他排行老五,专做这些最不讨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