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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清言笑晏晏,说得高顺心服口服,惭道:“主公深谋远虑,早有高见,是顺自不量力,太过多嘴了。”
燕清摇了摇头,轻抚他肩,莞尔道:“伏义能想到这些,又肯直言相谏,谓名将之风也。我只会感到欢喜,又岂会那般不识好歹,还嫌你多事?”
高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头退下了。
郭嘉恰巧在这时大步踏入,二人擦肩而过,眼角余光就瞥见这个一向不苟言笑的冷硬军汉的黝黑脸皮,上头竟可疑地泛起一抹腼腆的红。
让他不由浑身一激灵,眼皮抖了几抖。
再看向对此毫无自觉,一边争分夺秒地批公文,一边哼着小曲,抬眼瞄到他后,还优哉游哉地扬扬下巴,权当打招呼的主公时,就只剩下无奈了。
“发什么怔?”燕清不解道:“坐。”
郭嘉也不客气,先在原地抖了抖大氅上沾的霜雪,旋即一屁股在席面上坐下了。
再将腿一伸,把不远处的火盆勾到跟前,被那暖烘烘的热气一冲,舒服地喟叹一声。
燕清的注意力顿时被他吸引了过去,颇觉有趣道:“就这么舒服?”
郭嘉黠然一笑,随口送上一记马屁:“主公坐不累席,如此礼贤下士,实在感人肺腑啊。”
这时候的席能有多少层,也是按身份地位来定的。越是尊贵,席的层数就越多,燕清用的,却始终同旁人的没什么两样。
燕清玩笑道:“席不在多,有炉则暖。”
郭嘉跟他闲扯几句,导入正题道:“方才我府上收到了吕将军寄来的一些……”他略作踌躇,一时间挑不出个合适字眼:“作业,若无旁人捉刀,真是他一人所作,那这进程还真是一日千里,得刮目相看了。”
燕清已完全将手中公务放下了,目光闪闪发光:“此话当真?”
郭嘉哼笑道:“主公知他与我素来不睦,却肯将这事交于我做,不就是做好了我将刁难他的准备?既然如此,若非他大有进益,我又如何会叫他轻易得了赞誉,辜负主公好不容易下定的一番决心?”
“你向来嘴硬心软。”燕清根本不听郭嘉的反驳,兀自弯起眉眼,高兴道:“这么说来,那惩罚也能提早结束了。”
郭嘉兴趣缺缺地嗯了一声,转问道:“真让我留下镇守后方?”
燕清正暗自盘算着大军还几日出发,又要多少日后,才能跟阔别数月的吕布正经会合,好好见上一面,闻言解释道:“我倒不是不想带你去,毕竟战局瞬息万变,又是在异地同数倍于我方的敌军作战,还得讲个速决。要能有奉孝这等奇才在边上出谋划策,推演任画,就得安心许多。”
郭嘉慢腾腾道:“主公既已将兵力抽调去了大半,几是倾巢而出,那留我与否,似乎也不甚要紧。”
燕清坦言道:“我那是说予伏义他们听的,好叫他们有破釜沉舟、不得不胜的决意,又怎么可能真将后方安危看轻?到时一转身就变得无家可归,敌军一时半会有克不下,军心士气大跌下,又去何处哭去。”
“兵我说是说过要抽去九成,可按我的真正打算,还是留两成给你,哪怕不防董卓,也得防那些尚观望的宗贼。最重要的是,终归还得有个靠谱的人坐镇。”
燕清叹了口气,诚心实意道:“而纵观全军,再找不出第二个比你还叫我放心的了。”
而且郭嘉这身子骨,经这段时间高顺施加的魔鬼训练下,虽是强健上一些了,可在燕清眼里,到底还是个弱不禁风、仿佛随时都能咳血的小可怜。
外头冰天雪地的,最易受寒,还是尽量让他少受些颠簸的好。
兵力看着有些悬殊,但战斗力上却有着天差地别,对这一仗能否取胜,燕清心里,其实是不曾有过悬念的。
在短短一月中进行募兵,分明是极为仓促的,却非常顺利。
取得的成果,也多得远远超出了燕清的意料:张辽募得三万,孙坚募得一万八。再不是可怜巴巴的两万多人,拼拼凑凑,加起来也有快七万了。
训练上两个月后,看着也像模像样了。
再看将领,燕清军中的阵容,就只有豪华奢侈能形容了:有天下无双的吕布和江东猛虎孙坚做先锋,中军由他亲自坐镇,左翼张辽,右翼高顺,随军军师有贾诩陈宫,鬼才郭嘉驻守大本营。
各军副将则是通过‘买一送四’,靠拔出孙坚这株大土豆苗,所带出一串小土豆里来的:程普,黄盖,韩当和祖茂。
要算上孙策孙权那几个小不点,更是赚大发了。
郭嘉颇为受用地挑挑眉,大方受了这盛誉,道:“那贾文和?”
燕清微笑道:“我刚同他交了底,他怕是后悔得紧,想寻机会溜之大吉呢。怎么敢将他放在后方?当然得带去,放在眼皮底下看着为妙。”
想跑?
那就尽情去想。
——要能跑成功了,算他输。
郭嘉还不死心,又道:“何不留下公台?他对主公可是痴信得很。”
燕清:“……”
曹老板这个血淋淋的前车之鉴,还明晃晃地摆着史书上:大伐徐州还没多久,后方就被陈宫联合张邈打包,拱手送给吕布了。
哪怕郭嘉老说陈宫对他额外言听计从,盲目崇拜,燕清也不敢轻信。
又怎么好将最重要的后方,交给尚未完全交心的对方?
“你可消停吧。”燕清明智地选择了中止这话题,摆摆手道:“别以为我瞧不出来,你拐弯抹角地,不过是想听我多夸上几句。”
郭嘉不满地蹙眉,待要再说,府中管事便来报了:“主公。”
燕清:“何事?”
管事道:“府外有架马车候着,道是京中故人,且奉上信物一件,欲要求见。”
都这么晚了,还有故人来?
燕清心中微讶,掠过一念,面上却分毫不显。
他淡淡道:“拿来罢。”
“喏。”
管事连忙应了,恭恭敬敬地跪于席下,稳稳当当地将手高举,把放着那信物的托盘送上。
燕清垂眸一看,只见偌大木盘,上头只静卧了一块小巧玲珑,温润细腻的碧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