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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施晨养了一只小乌龟，厌了，就连缸一起送给儿子。儿子如获至宝，天天围着玻璃缸看个不休，常常大呼小叫：嗨，乌龟放屁了，好臭！呀，乌龟拉屎了，好脏！哈，乌龟在看电视，有趣！
从小就从书上读到一个词——缩头乌龟，觉得乌龟是胆小怕事的象征，及至看到它的形状，一个大大的壳，一条短短的尾巴，一只小小的头，且一有响动就缩进壳里，莫名就觉得它丑陋。在它来到家里的第一个晚上，儿子把它拿出来放风，却又不敢从地上捉回缸里，我因不屑于碰它，也懒得管。结果，晚上先生回家时，小乌龟已不知去向，他找了好久才从空调背后将它“揪”出来，对我一肚子意见。儿子说我对乌龟有偏见，说我没有同情心，他说这是一只流浪的乌龟，是施晨的姑姑从街上捡回来的，够可怜的了，好不容易有个“家”可还没人瞧得起。在儿子的控诉下，我不看那只乌龟都不行。
人与人之间相处的久了，会有一种依依相惜的情感。人与动物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慢慢地，也觉得乌龟可爱。有天晚上，我都开始做梦了，听到客厅传来啪啪啪的声音，起来一看，见乌龟正奋力从缸里向外跳，扔进半个馒头，果然不再闹。先是将头悄悄地伸出来，偷偷地看我，小眼睛鼓鼓的，憨态可掬，大约看到的是一张善良的脸吧，很快不再戒备，用两只前爪捉住馒头狼狈地吞食，像个饥饿的小孩儿。每次吃饭时，也会给它扔些东西，肉、土豆、豆腐什么的，它吃得津津有味。儿子总是大叫：别喂了，你想撑死它啊？你以为它是你？它很笨的，只要你给它东西它都会吃的！我大笑道：这么说，它和我儿子一样聪明，见了不好吃的看都不看一眼，见了好吃的拼命吃，然后吃健胃消食片？更有意思的是，乌龟也爱看电视，它会静静地趴在缸里，眼睛盯着电视一动不动，如果你突然关了电视，它仿佛意犹未尽，若有所失，很不情愿地转过头。有时，我们大声说话，它也会乖乖地听着，儿子说，你看你看，它在听我们说话呢！
有一天，先生给乌龟换水，不小心将玻璃缸弄破了，只好将它放在一只盆里。从那天起，乌龟变了。它失去了往日的灵性，缩着头，静静地沉在水底，对食物毫无兴趣，不再向着电视的方向看，也不再昴起头听我们说话，更不再睁着鼓鼓的小眼睛调皮地与我们对视。儿子说，乌龟好寂寞。也许是真的。以前放在玻璃缸里，它可以看周围的世界，看儿子和小朋友嬉戏打闹，看电视里花花绿绿的人影，看家里乱糟糟的摆设，看我们说话时表情生动的嘴脸；现在它呆在盆里，除了头顶上一方小小的天花板，别的什么也看不到。它的世界好狭小，它的天空好寂寞，它的日子没有色彩。就像鸟儿被关进笼子，就像人被圈进围城，失去了天空和自由，还有什么开心和快乐？没有开心和快乐的日子又有什么意思呢？我每天给它放些肉，它总是不吃，或者说吃的很少，用手碰它都懒得动一下，安静迟钝的令人生厌。先生说，扔掉算了，半死不活的，看着难受。我听了心里掠过一丝隐隐的悲怆，我想，如果乌龟能够开口说话，说不定它早就请求我们放了它，也许它更愿意重新过那种在人群中流浪的没有食物的日子，也不愿意呆在一只与世隔绝的盆里寂寞地享受现成的美食。
晚上又给乌龟换水，发现它愈加消瘦，一幅毫无生气的样子，儿子站在一边无语，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想，明天是星期天，我会陪儿子去后街买玻璃缸，我们会重新给小乌龟一方色彩明艳的天空，我们喜欢看它充满灵性的小眼睛和开心调皮的样子。
2005-0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