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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什么和自己长得一样,为什么叫阿狸?!
“师父……”阿狸艰涩开口道。
花容抬眸看到阿狸,瞳孔霎时露出迷茫,似乎有什么被自己忘了。
她为何与自己如此相像?为什么看到她心底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触?
墨渊墨色的瞳孔没有任何其他情绪,看到阿狸,反应淡淡:“出来了?”
“师父,她是谁?”阿狸指向花容,眼睛盯着她的腹部,不敢继续问。
花容眉头皱起,她不记得云止山有弟子与她长得一模一样,她有这样的师妹?语气霎时冷淡:
“姑娘对我有何不满?”
“你抢了我的师父!我才是阿狸!”阿狸怒视花容,眼眶霎时红了。
花容眸子一眯骤然冰冷,倏地欺身而上!速度惊人!
“我不记得天道门有你这么一号人!”
“你……你胡说!”阿狸执拗的盯着花容,见墨渊一直不曾说话,泣道:“师父,你不要阿狸了吗?”
花容心中一窒,捂住胸口,她是不是曾说过这么一句话?
师父,你不要阿狸了吗?
“阿狸,是不是孩子又闹?”墨渊扶住花容。
阿狸抿唇,盈满瞳孔的眼泪怎么也不愿掉下来,看着墨渊长袖下修长的五指紧扣花容,霎时眼泪一泻而下,止也止不住。
“没事……”花容淡笑,反握住墨渊的五指让他放心,墨渊温和的摸了摸花容柔顺的青丝。抬眸看向阿狸:
“云穹带你师妹下去”
“是,师父。”
云穹拍了拍阿狸的肩膀,阿狸眼一红,挣开云穹,跑到花容面前,直直的看着花容,嘶喊泣道:“讨厌!我讨厌你!讨厌你!”
云穹脸色微僵,正准备去拉阿狸,阿狸盯着花容,猛的一把推开她!
“我讨厌你!我……师父……”阿狸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抬头看向她师父。
墨渊腰间雪色的流苏微微晃荡,透白的指尖握住了阿狸的手臂。
“师父,师父最疼阿狸了……”
冰凉的五指透骨,阿狸冻得微微哆嗦,却不想这么离开。
墨渊拉开她的手,一寸寸远离花容,薄凉的嗓音冷冽无情,孤松霜雪般颀长的身影陌生而冷漠,白袍微扬一角:“离阿狸远点”
“……”
阿狸因为他甩手的动作,身体朝后踉跄几步,惊诧的表情之后,她的头便一直低着,看不清情绪。
花容看着地面绽开的水花,指骨微拢,仿若身置混沌,看不清她的方向。
“阿狸……”
“啊……!”阿狸一声凄厉尖呼,猛的转身跑出去,只留下一个远去的背影。
其余七子看着花容一时不知是否该去找跑掉的阿狸。两个阿狸,如今这般结果是怎么回事?原来的阿狸回来了,不排斥他们了,他们心底还是很高兴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却有些出乎意料。
“我去看看”
云枫转身走了,没有再继续留在这里。
“师父,我们去把阿狸找回来。”其余几人对视一眼,转身匆匆离开。
花容敛眉,一时沉默。
“阿狸?”她为什么不记得自己有个师妹,为什么几位师兄表情如此奇怪?花容转身看向墨渊:“师父?”
墨渊伸手扶住花容,淡润的眸子微闪,扶住花容背后的修长手掌中,白色的光芒隐隐闪烁,花容眼前一片迷蒙,软倒下去。
耳边只有那迷离的淡淡的声音回响:“阿狸只有一个,阿狸马上就要为师父生下孩子,刚刚只是和师父在下棋……下棋……”
下棋……?
墨渊雪白的长发飞舞,素衣纤尘不染,霜雪流苏静静飘扬,留过的空气中有淡淡的白,孤冷的眸光复杂深幽,明知是泥沼,却还是要踏进去。
素白的五指覆上花容隆起的小腹,白芒微闪,胎儿踢了一下那双修长的手,墨渊微微颤抖,目光柔和下来。
如果是你的孩子,我怎忍心伤害他们。
琼华殿晶莹剔透,站在华殿高阶之上,山下的弟子一览无余,自那日之后,七子时常来看她,偶尔会带来一些花容喜欢的物什哄她高兴。
墨渊笑而不语,颀长的身影总是不远不近的守在一旁,花容一转头便可以看到他。
“我真的可以下山吗?”花容有一丝怀疑,托着脑袋瞅着抓耳挠腮的云穹。“大师兄不会骗我吧?”
这两日云翎时常在花容耳边提起山下的城镇,花容一时高兴,云穹便一拍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要带她去看看。
“这个……”云穹想到花容的身体状况,一时僵住,忘记她不能离开云止山太久。
“阿狸想去,便去罢”
清冷的嗓音中带了丝笑,瞥见花容眉宇间霎时亮起的开心,一时竟受了蛊惑。“师父陪你去可好?”
“好!”
“师父!”云剑皱眉,匆忙开口想要阻止,墨渊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不妨事”他在身旁护着。
云止山下有一座繁荣的小镇,小摊小贩摆满了街道,附近的农户每到清晨便会将家里出产的小物品、农作物拉到坊里叫卖。
花容外罩了一层披风半掩住腹部,晨雾中在街市上闲逛。
墨渊化作普通百姓,护在花容身边。
街市之中热闹非凡,各色的叫卖声此起披伏,没走多长时间,花容就有些支持不住,停在一家小工艺品小摊上。
目光停留在一枚镂空雕琢的赤色手绳上。
“这位夫人可是要买?很便宜的,只要十文钱”小贩见花容喜欢,立刻热情推销自己的东西。
花容一愣,回过神来,她尚未想清楚,竟然就已经拿起了这东西。
“这是什么做的?”细腻的触感总是莫名的熟悉,花容忍不住轻轻摩挲。
“夫人有所不知,这是西蜀上好的蛇皮制作……”
“啪!”的一声,花容似乎受了什么惊吓,触电般松手,手绳掉落到了地上。
“哎,这位夫人,你不喜欢何必要扔我的东西。”小摊贩立刻上前捡起,花容脸色一白,转身就走。
花容一转身,刚好看到墨渊似乎在挑选什么东西,一时也不知是不是该去和他说这件事,目光不经意间看到他所在的铺子,目光微微一闪。
“这双小鞋可好看?”墨渊牵过花容的手,笑问道。
花容看到他手心金色的虎头小鞋,微微点头,手抚向小腹。
墨渊牵过她,半搂进怀里,悦耳的嗓音轻笑道:“阿狸小时候最是顽皮,总是赤足到处闯祸……”
花容笑着接道:“师父还特意跑去买了几双好漂亮的金色小鞋,弄得阿狸都不敢随便乱踩水踢人了”
墨渊只是笑,付了银子,小心的将挑好的小鞋收进怀里。
“孩子出世后总是用得上的……”
“嗯”
小摊贩看着他们二人,取笑道:“两位好福气,将来一定可以生个大胖小子!这鞋穿着一定好看!”
墨渊唇间含笑,道了声谢便带着花容离开。
“喂!你这个傻子干什么!”
“这么脏的狗都抱得这么紧!离我远点!真恶心!”
花容脸上尚未消失的笑容一僵,听到街上的声音,心中一股莫名的怒气上扬,想都没想就转身朝说话之人的方向走。
墨渊一怔,牵着花容的手一时没抓住她。
“阿狸?”怎么了?
在拥挤的街边正前方蹲着一名衣着邋遢肮脏的乞丐,一口破碗放在面前,豁口的破烂衣服堪堪遮住身体,面黄肌瘦的脸上痴痴傻笑,怀里还抱着一只不知被谁狠心打断了腿,奄奄一息快死的狗。
“它……它好难受的……”
“你们救救它好不好?”
那痴傻的乞丐趴在地上,见到人的腿就拉,明明脸上是在傻笑,但凄切的声音沙哑哽塞,被他紧抱在怀里的那只狗全身都脏兮兮的看不清原本颜色,被打断的腿冒出大量的血色,染了这傻乞丐一身。
路人躲瘟疫般躲着他,叫骂声一片。
花容捂住嘴,一股心酸翻涌,心仿佛被狠抽了一鞭子。
那傻乞丐附近的人群对他皆退避三舍,在几丈外指指点点的看热闹,一个大圈子里无一人伸手,似乎是害怕被他抓到,污了自己的衣服。
当花容雪白的裙裾落到他的视线时,乞丐神情一顿,明显愣了愣,伸出的手有片刻犹疑。
霜雪裙裾拖曳坠地,裾尾不染尘埃,黑色枯枝般的手顿住。
一双他无法形容的漂亮的手伸到眼前,他依旧不敢去接,意识里没有人会愿意碰自己。
他往后退了几步,趴在地上扬起头,看到了花容。
怀里快死的狗都忘记了,跌到了被烈日灼热的地面都一无所知。
花容怀着身孕,无法顺利蹲下身,手中淡淡的绯芒微闪,托住那可怜的生物。
“你叫什么名字?”
“……”
那乞丐有些傻愣愣的看着花容,目光一动不动,微微张口,却没有出声。
花容叹口气,绯色的光芒在受伤的小狗身上流转,在这位疯乞丐的目光中映出了最不可思议的一幕,毫无声息的生灵抽搐了一下。
“以后不要这样了……你娘子一定会……”
花容愣住,眸中闪过一瞬迷茫。
傻子,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娘子可是会担心的……
花容陡然呼吸一滞。
傻子……傻子?
周围议论纷纷似乎都与花容无关,花容脚下有些不稳,她认识的人中有傻子吗?
“子玉……”
子玉……
子玉是谁?
“阿狸”
墨渊唤回花容的神智,伸臂揽住她,冷清的目光望向那疯傻的乞丐,看到他怀中那只已恢复了生命体征的狗,一时冷眸复杂。
到底是怎么回事?
绯玉晗一路兼程,赶到云止山下,已是几日之后。
云止山巅,琼华殿已近在眼前。
如今孩子快生了,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夕阳快下山了也没有多做停留,直接赶往天道门。
“快去看呀!那边那个疯乞丐又抱住一只快死的狗让人救呢!”
“那个疯子!怎么总是不知好歹!”
“你们不知道,刚刚说一个白衣的漂亮女子正和那乞丐说话呢!”
“还有这种事?赶紧去看看!”
绯玉晗远远瞥了一眼,拥挤的人群遮住了前方的身影,只看到缝隙中隐隐的白。他如今早已没了看热闹的心情,从街道中穿过去,直奔天道门。
花容从拥挤的人群中出来时,天色已晚,天边的夕阳如火,扶着酸痛的腰站直,再没有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闲逛。
墨渊抱起花容,决定明日一早再回去。
·
一夜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花容累了一日,早已歇息。深夜,天道门通讯的纸鹤飞到了墨渊的手中。
墨渊扫了一眼纸鹤传达的信息,脸色阴沉不定,白袍衣角无风自动,凛冽的风声在夜里凄烈而张狂。
绯玉晗,没想到如此之快就找来了。
墨渊仔细的掖了掖花容的薄被,五指画圈,透明的护罩围住了床榻,阻隔了外界的一切。
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客栈之中,直奔天道门!
血色满月,天地苍茫。
天道门已是另外一番天地!
“大胆蛇妖!竟敢擅闯天道门!十几年前被你逃脱,今日定要你有来无回!”
天道门之中,血腥味冲天,赤白两道厉芒交织,夜空中厮杀惨烈,巨硕的蛇身狰狞,猛击向摆阵道士!
“无耻蛇妖,迷惑阿狸,陷她于危险之中,还有脸来此要人!”
领头七子凛凛而立,直指空中盘旋妖戾的赤色大蟒!
“虚伪道士!还我妻儿!”
巨大的吼声几乎震裂空气,激荡的锐气震翻了一干道士,阵法霎时大乱,一群人被刮得东倒西歪。
绯玉晗巨尾横扫!猛劈向倒下的一群人!
“砰!砰!砰!”的巨大震响,地面被猛击出深坑,天道门的道士一片东倒西歪!
“夭夭!”
“墨渊!还我夭夭!”绯玉晗山一般的巨大身体,赤尾横扫天道门建筑!嘶吼声震慑了整个云止山。
“妖孽!害的阿狸堕入凡尘,竟还纠缠不放!我天道门岂能容你!”
七子迅速跃起,北斗七星阵快速转动,七道白芒从各个不同方向袭向绯玉晗!
绯玉晗狭眸眯起,猛然横扫,嘶吼一声,巨尾腾起,以势不可挡之势直直劈向阵法中央!
“砰!”的一声巨响!阵法上空出现巨大的裂纹!
“噗!”
“噗!”
七子猛喷出一口腥咸,直直坠落地面!
“绯玉晗”
远处一阵白芒伴随着冷漠冰寒的声音,急速飞来!迅速托住下坠七人!
这声音,即使是化作飞灰也断然不会忘记!绯玉晗猛然回头,恢复一半人型,冷笑道:
“墨渊”
墨渊凌空而立,孤冷的长眸没有一丝温度,负手直视绯玉晗:“绯玉晗,擅闯我天道门,以为我还会放虎归山?”
“你将我妻儿囚于此地,难道本王还眼睁睁看着置之不理?”绯玉晗嗤笑一声,长臂一伸,双头烈焰银枪握于手心,流线的银枪,浑身裹了一层炽热烈焰,精致的银色光芒流窜,锋利的枪刃闪烁着寒芒。
墨渊神色微冷,白袍凛冽飘飞。银白长剑隐隐悬浮。
“本尊说过,仙妖有别,阿狸不能离开此地”
“看来你是不打算放了本王的娘子”绯玉晗狭眸半眯,妖烈嗜血,赤红的光芒爆闪!“那只有硬闯!”
“妖孽!”
墨渊素指紧握,银剑倏地出现在手中!
空中红白光芒交相来往,速度快的看不清人影,地面之人仰头望着高空,神色难明。
阿狸靠在琼华殿岩壁之上,抬头看向亮如白昼的夜空,细长的眼眸在两种光芒中难以辨明。
“妻儿?”
低低念出绯玉晗所言两字,反复咀嚼。
她不明白为什么绯玉晗会出现在这里,却不曾想他竟声称天道门抢了他的妻儿?
玉王妃?
世上有几人会长的一模一样,那么,那位阿狸就是玉王妃?当日在酒楼中的那位女子?她在两个月之前肚子并不显,为何短短两月,就已经快要生了?
阿狸眸光微闪,霎时一亮!
那孩子不是师父的!
只有蛇类怀孕才是三个月!
竟然是绯玉晗的孩子?!
阿狸捂住嘴,细眸蓦然瞪大!当日为何师父说是他的?为什么玉王妃感觉怪怪的,好像根本不认识她?明明她们曾经见过几次,不可能完全没印象。
阿狸回望了一眼空中的情形,瞳孔一缩,一时心中不知悲喜。
绯玉晗根本不可能是师父的对手,云止山的正气本就不利于他发挥,起初更与天道门的师兄弟交手,如今早已负伤,却还是不肯放弃抵抗。
血雨撒落长空,溅到阿狸的脸上,摸了摸脸,触目的血色让阿狸心中一震,退后一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那个阿狸是谁?为什么绯玉晗会和她是夫妻?为什么师父要这么护着她?!
明明自己才是阿狸!
她们为什么会长的一样?她不明白!不明白!
“啊啊!”
阿狸抱头尖叫一声,从负伤满地的师兄弟中跑出云止山,一时众人也无暇顾她,齐齐望向夜空。
“墨渊,本王就是死了,也断不会将夭夭交给你!”绯玉晗已无法维持人形,山一般的血红身体遮蔽长空,嘶吼凄厉的声音响遍云止之巅。
巨硕的蛇身猛击向墨渊!墨渊白袍随风撩起,雪白流苏宫铃摇晃,冷眸看着绯玉晗,雪白长袍沾染了点滴血色,银剑浴血。
但这些艳烈的颜色却不是他的。
“妖孽”
银剑白芒突闪,冷眸一眯,脱手银剑瞬间化作擎天长剑,猛斩向绯玉晗七寸!
“夭夭!”
一声凄吼,震天彻地,白芒瞬间淹没夜空!
“啊!”
花容猛然惊坐而起!
夜空寂静无声,四周安静的无一丝声响,花容抚额,惊觉脸上竟然全是汗意。
心中仿若被什么堵住,一阵气闷难受。
掀开薄被,推开窗,天空血红满月只余残色,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花容回头看向床榻,看到空无一人的床榻似乎也没有多大的意外,细眸敛了光芒,伸手触了触,透明的波纹霎时破裂。
花容一凛,转身打开房门正欲离开,手尚未触到门栓,脸色微变!
一手撑住墙壁,一手覆上小腹。
娇颜覆上一层细密的汗珠,腹痛!
一阵阵的剧痛袭来,花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宝宝……”这是怎么回事?
即使师父说她快生了,可是,她心底总觉得不对,她好像才有孩子不到三个月,为什么……为什么会是现在出生?
不会的!
平常怀孕的母亲不是十个月孩子才出世?可是,她真的有十个月了吗?
花容脸色刷白,拼命呼气吸气,一阵一阵的坠痛袭遍全身,几乎无法站稳。
“啪!啪!啪!”
半夜三更,竟然传来了阵阵急促的敲门声,花容脸色十分难看,退后几步扶住桌沿,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开门。
“哐!”的一声,还不容花容说话,门外之人直接破门而入!
“你倒是舒服,一个人在这里悠闲!”还不等花容看清来人是谁,黑暗中快速伸出一只手,强硬的拉起花容就往门外跑!
“快点!你再这里悠闲,绯玉晗就活不成了!”急躁的声音中带着恨意,拉着花容的动作毫无温情可言,花容浑身虚软,腹痛如绞,呼吸急促而浑浊!
“放……放手……”
花容没有办法挣脱,浑身几乎都被汗透,挣扎中拉倒了房间的木椅,巨大的哐当声遮住了细弱蚊蝇的祈求。
她认得出来,这个声音是阿狸,和她一样的名字的那位师妹。
阿狸不管花容,拉起她就往天道门跑,绯玉晗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不赶快没有办法!
如果这个玉王妃想起来了,师父也没有办法阻止!明明她才是阿狸的!她才是阿狸!
“玉王妃,你以为和我长得一样,师父就会喜欢你?你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师父的!不是的!”
“你……你快放手……”花容挣扎摆脱想甩开阿狸,却无论怎样都无法撼动丝毫,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小腹痛的她无法说出整句。
“你还想着我师父吗?你不管玉晗了吗?他是你夫君!你孩子的父亲!他才是!他才是!”
“……!”
子玉……子玉……
花容眼前一阵阵的眩晕,有些机械的被阿狸强拉着往天道门飞奔。
子玉……
这个名字好熟悉,真的好熟悉。
腿间热流滚滚而下,她没有办法不去管,不去想。
孩子……她的孩子……
“你放手!”花容细眸瞬间血红!猛的击向阿狸!
阿狸猝不及防,被猛击出一丈之外,放开了花容的手,待反应过来,瞬间脸色阴沉,冷讥:“玉王妃真是身娇肉贵,怎么连跑几段路就……”
然而还不等她讽刺完,花容已经直直的倒下去!阿狸霎时惊骇欲绝!
“喂!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阿狸立刻上前去拉花容,触手的温热让她一阵怪异,伸出手看了一眼,脸色剧变!
地上已积了一滩血色,触目惊心的一路延续到她们来的方向!她在流血!
花容紧紧抓住阿狸的手臂,呼吸紊乱:“你……你听好……”
“你别说话!你这样会死的!你别说话!你别说话!”
“救我的孩子……我……我要生了……”
“我生不下来他们……你这样……然后……”
·
夜色深沉,黎明的曙光一如既往的从东边升起,大地迎来了新的一天。
天道门已经开始收拾残局,天色渐明,什么痕迹都不留,好像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墨渊看着已经挤满了人的客房,指尖颤抖不可抑制。
地面上触目惊心的血渍已经干涸,一路的延续到街道正中,戛然而止。
如此可怕的失血量,地面干枯的血色使人群产生恐慌,一路追寻到的地方,是花容的房间。
房间中有明显挣扎的痕迹,房门与椅子都已被破坏,翻倒一地。
墨渊薄唇一白,踉跄了几步。
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带着尚未消散的妖戾。
是胎儿!阿狸要生了,却被人强行带走!
所有的气息皆在街头消失,没有一丝踪迹,几乎找遍了这小小的镇子也没有看到花容的身影。
墨渊眼前有些眩晕。
天道门削骨塔又称镇妖塔,当中关押的皆是历代天师师尊收服镇压的妖孽,既是锻炼门中弟子心性的地方也是体罚的暗楼,对于门中弟子是禁区,对于妖兽鬼怪来说更是炼狱。
关于当中的妖兽互食保命,残暴手段令人发指,绯玉晗被关在顶楼九重塔中,十几年前,九层之中的妖孽被斩除殆尽。然而在这十几年间,天道门斩妖除魔无数,之中的佼佼者皆被关押此处,早已不是底层那般无害。
“哈哈!没想到血焰赤蚺王竟然也被关到此处!”
“数十年没见,蛇王对那小道士还念念不忘?竟被那墨渊欺压到如此境地?”
数道妖戾大笑之声在塔顶狰狞响起,褐色巨蟒尖扁的脑袋狠厉的看着被钉骨钉钉于地面的赤红巨蚺,落井下石般的猛袭向无法动弹的绯玉晗。
飞溅的血色殷红,赤色妖戾的狭长眸子冷厉嗜血,长长的信子嘶嘶,蛇口猛然咬住了褐色巨蟒的颈部!
毒液源源不断,褐蟒挣突乱扭,长尾袭击绯玉晗!
绯玉晗身体一僵,被褐蟒挣脱而出!
“绯玉晗!你以为你还是当年叱咤风云的赤蚺蟒王吗?!你已经没有了内灵!永远都无法修炼!停滞不前!”
“砰!”
“噗!”的一声,绯玉晗猛的喷出一口咸腥,巨目死死的看向那丑陋难看的褐色巨蛇。
“蝼蚁!”
“砰!”
“老子叫你嘴硬!绯玉晗!你看看你现在!竟然为了当初要杀你的人变成这副模样!真是窝囊!”
“老大说的是,当初他还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如今还不是和我们一样!”
“杀了他!”
“杀死他!吃了他!”
霎时,塔内数十妖物齐齐袭向绯玉晗巨硕的身体!
蓦地,红芒爆闪!突然从绯玉晗的身后爆射而出!猛袭向绯玉晗面前的数十妖孽!
“妖孽!受死!”
“嗷嗷!”
“嗷!”
惨叫声此起彼伏,瞬间倒下一片,一瞬间塔内恢复了沉寂。
熟悉的声音穿越历史的尘埃,在绯玉晗的身后墙壁响起!
绯玉晗猛然瞪大了眸子!
这个声音是……
夭夭!
“夭夭!你没……”事……
绯玉晗乍然欣喜,猛的转头看去,惊喜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里,什么都没有。
轻飘飘的泛白的符咒从墙壁上落到绯玉晗巨大的身体上,瞬间如燃尽生命力般,化作了斐粉消失在空气中。
绯玉晗止不住颤抖。
“夭夭……”
十几年前的符咒,当初的夭夭……
绯玉晗垂首不语,盘旋的赤红身体一动不动。
夭夭,夭夭曾经也在这里浴血奋战。
“夭夭,你在哪里?”为什么一直都不曾出现……
镇妖塔外,云止山云雾缭绕。
驱邪的朱砂红绸系在琼华殿外的桃林之中,清风拂过,绸缎轻轻飘起。
阿狸举手摘下绸缎,殷红的缎子如那夜的血一般颜色。
“她走了,你是不是该高兴?”云枫靠着桃树,冷漠的声音依旧。
阿狸没有转身,看着眼前飘扬的绸缎,平静道:“我昨日才知道,这种我最喜欢的绸子是玉王妃送于我的。”
云枫看着她没说话,感觉她好像哪里有些变化。
“师弟,你为什么一直对我意见这么大?为什么你们称玉王妃为阿狸?”阿狸转过身看向云枫。
云枫眉头微皱,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阿狸有一点变化,让他分不清到底是谁。
“我只是想知道,为何所有人在她回来之后就变了!为什么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她说我是我,可是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师父只喜欢她!不喜欢我!我不想当别人的替身!”
阿狸猛的折断桃枝,扔到云枫面前!
“看到了吗,我感觉不到她们的意念!我虽然是桃花,可是我根本就感觉不到!她呢?她感觉得到!她每一个举动,这桃林都有变化!你没发现,这些花都一夜间全变了吗!”
阿狸转身走了,云枫这才惊觉,桃林的花一夜之间绽放的近乎妖艳!
“你站住”
孤冷清绝的声音依旧如雪水初化,清冷的眸子盯着阿狸没有丝毫情绪,刚刚的话,不知他是否听到,也不知他在此站了多长时间。
阿狸身形一顿,指骨紧紧攥起。
“她在哪里?”墨渊及地的青丝锋利如剑,狭眸含着隐怒暴戾。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阿狸退后一步,避开墨渊,突然间有些害怕他这种陌生而杀戾的眼神。
“你把她带到了哪里?”
“我不……我……”阿狸退无可退,浑身颤抖。她没法拒绝他,即使,即使他根本就是把自己当做另一个人的影子!
“阿狸在哪里!”
“她快死了!她要死了!”阿狸嘶喊一声,蹲在地上不敢看墨渊。
“你说什么?!”
“她……她说……她要回家……她说,她……她要回到那傻子身边去陪他……”
阿狸蹲在地上抱头哭,她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她快生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害死她的。
墨渊的身影瞬间消失。
·
玉王府之中一片寂静,王妃突然回来,他们还没问清,为什么王妃的肚子没了,王妃和凌香就不见了。
小世子呢?小世子出生了吗?
王爷明明是去找王妃,却至今没有回音。
绯妩听到消息赶到玉王府时,花容已经失踪了,连带着她的两个孙子也不知是不是安全。
木道子传给她的消息,更是一个晴天霹雳!
绯玉晗竟然被关在云止山镇妖塔?!
·
一个月之后。
天外村泉水潺潺,世外桃源般的仙境。
凌香刚刚从老大夫手里顺手牵羊牵走了几样药材,正准备拿回去,一个白色的大鸟在头顶乱飞呱呱叫:
“哎!乌鸦大姐!你前段日子让我打听的消息,我已经知道了!”
凌香脸一黑,伸手一抓,凌空抓住了那不知好歹的大白鸟!扯住他的两翅膀使劲拔毛!
“臭小子,你说什么?!你再叫一遍试试!我把你做成山药炖白鹭给我们家小姐补身子!快说!你看到了什么!”
“呱呱!”
那大白鸟扑扇一阵翅膀,尖叫一声,终于从凌香的手中挣脱出来,赶紧一飞冲天,冲向天空。
“天道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我可是花费了大力气!”大白鸟转溜着眸子,呱呱几声。
“我这就告诉你娘,你昨天偷吃了小姐的东西……”凌香作势欲走。
“呱呱!我说!我说!那个墨渊这一个月都不在天道门,你问的那个大蛇妖,早在半个月前就被人救出来了!”
“蛇妖?”凌香摸摸下巴,想起家里的两个活宝小子那模样,很容易的就能想到王爷是啥样子,没想到还真被她猜对了!
“是啊!是啊!他可是大有来头!就十几年前还是西蜀的赤蚺蟒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十几年来都没有踪影,你怎么会认识他?”
“要你管!”凌香没理他,转身就往自己的家门走。
一个月前幸亏遇到了喝醉酒乱摇晃的朽木老头子,不然两个小东西和小姐恐怕就没命活到今日了。
凌香叹口气,看了一眼手中的药,匆忙回去。
想起当初,还是心有余悸,幸好一切都已经无事,王爷如今也出来了。
一个月前。
已经等不及回到玉王府,孩子快要生了,花容赶走阿狸,让她一个人去找凌香来救她,如今她能指望的只有凌香和绯妩,但是绯妩时常不在,只有找凌香,至少还可以保住孩子!
阿狸一见到凌香,二话不说,拉起她一路狂奔。凌香被强拉到场时,两个小姐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是吓了一大跳。
“你快救她!她快死了!”阿狸吓得脸色煞白,花容浑身的血渍沾染到了阿狸的衣裙,不敢再靠近她,凌香看到花容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尖叫一声扑上去!
“小姐!”
“凌……凌香……救孩子!孩子!”花容眼前已经有些模糊,强行保持神智防止自己昏迷。
她不能昏迷,孩子没平安生下来,她不能失去意识!
“凌香!如果我生不下他们,你一定要取出他们!”
“小姐!你不要说话!没事的!凌香不会让小世子出事的!”凌香抓住花容的手,赶紧替花容接生。
满地的血潺潺不绝,与在场三人惨白的脸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凌香手脚打颤,勉强保持镇定。
几乎花费了五六百年的功力,才堪堪让孩子出来,随着孩子洪亮的哭声响起,开闸般的赤色液体源源不断的淌出,染红了地面,几乎汇成了小水潭,凌香顾不得疲累,骇的脸色惨青!
“小姐!小姐!”凌香一时吓傻了,手足无措,几乎触手、视线内全是血色!
“我……我没事……”花容握住凌香的手,眼前已经模糊。
只是子玉,她竟然没有办法最后见他一面!好似突然想到什么,花容猛然抓紧凌香的手!
“凌香!凌香,告……告诉……绯妩救……救子玉!不要告诉他……不要告诉他我没有了……不要告诉他!”
“不要!小姐!我不要!你不要离开凌香!还有两个小世子!你怎么可以这么走了!”凌香拼命的摇晃花容,防止她睡着了。
花容呼吸几乎停滞,凌香抱起两个光溜溜啼哭的孩子,让花容看。
阿狸骇的捂住嘴,满目的猩红,逐渐冰凉的身体让她眸子蓦然瞪大!转身就跑!
她看不下去!她真的看不下去!
凌香没有心思管她,抱起孩子放在花容身边。
凌香叹口气,当时她真的以为小姐就要离开她了,幸好……幸好一切还来的及。
“喂,小丫头,你真厉害了!竟然在这里生孩子!”苍老的醉醺醺声音中带了丝酒意,笑嘻嘻道。
一位身着邋遢,手拿酒坛,一步三晃的老头子晃到花容身边,贼亮的目光看到凌香抱着的三个咿呀啼哭的婴儿。
“鬼……鬼医……”
花容回头看了他一眼,细眸逐渐闭阖,昏了过去。
“哎!这两个小娃娃真有趣!竟然还长了条蛇尾巴!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