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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煜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在一艘渔船上。
昏迷前的情景回到他脑海中,他惊坐而起,寻着妻子的下落,发现她躺在他身边。
确定她安然无恙,他正想将她拥人怀中,安抚自己狂跳的心,一道老迈的声音打断他的行动。
“年轻人,你醒了。”
左煜看向出声的人,确定道人只是寻常的老百姓,他放下戒备的心,诚恳的开口:“老伯,是你救了我们吗?谢谢。”
“甭客气、甭客气,这是我们这些打鱼的人该做的事。”老人十分豪爽,问起他们落水的原因“年轻人,你们怎么会在水中飘浮?要不是我刚好在附近捕鱼,你们的小命就救不回来了,那可不是好玩的事。”
左煜顿了半晌,编出一个接近事实的理由“我们夫妻要去找人依亲,想不到中途坐的船沉了。”
“我知道,是那艘大船吧。”老人望向远处,水面已经不见任何波纹。
“嗯。”“我要回渡口,你们打算怎么办?”
左煜思索了好一会儿“老伯,请问你知道哪里有便宜的房子出租吗?我们夫妻想在此地住一段日子。”他盯着昏迷的喜彤说。也许他可以一剑双雕,成为最大的赢家。
身下微弱的刺痛感,是喜彤醒来时的第一个感觉。
呻吟一声,她微微睁开眼,发现四周既陌生又简陋。
这是间草屋。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坐了起来,摸到身下粗糙的草席,不由得嫌恶的皱起眉头。
左煜一进来就看到她这种表情,他脚步顿了下,对她的表现虽不惊讶,但心中不可避免的浮起一丝失落感。
她是千金小姐,用的是最好的东西,要不是这一次船只沉没,想必她这一生要接触这种东西是不可能的事,会有这样的反应实属正常。
可是他常想,要是有一天他身五分文,她还会无怨无悔的跟着他吗?明知这样的想法很可笑,可是他就是想知道。
“相公?”喜彤抬头看见他,发现他换了一袭旧衣,她往下一瞧,自己身上也是一件粗布衣裳。
“是我替你换的。”左煜解答她未出口的疑问。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并不认为我们会沦落到这般落魄的地步。”只要相公托人到左家各地的商行说一声,自会有人来接应他们。
“聪明的女人。”左煜微笑的称赞,然后解释他这样做背后的原因“我想利用这次机会揪出左家可能存在的内贼。”
“相公是真的认为有人要我们的命?”
“总得试试,不然下一次只怕我们没命在这里猜测是谁了。”
他要利用他们这次大难不死的良机。
“为什么我们要住这里?”这有什么意义吗?
“我要制造出我们已经不在世上的假象,如果他真的有所企图,绝对会露出狐狸尾巴。”左煜冷笑道。
喜彤点头,赞成他的说法,只是想到未来的生活,她忧心起来“相公,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猜测,除了我最信任的人,我并不让其他人知道我们在这里,除了重要的事,我也严禁他们过来,只以飞鸽传书联络。还有,为了能在这里生活,不引起过多的注意,我对村人们说,我们是在寻亲的途中遇难,想要存点旅费,便在这里住下。所以,红珊她们不能来帮你的忙了,有些事你得自己做。”
左煜的表情极为严肃,但喜彤却觉得在他眼中看见不同以往的笑意。
“你还有问题吗?”
“相公要做什么工作呢?”
“这里是一个小渔村,我可能跟着渔夫们去捕鱼吧。”左煜一笑,他还没有打过鱼呢。
“这可是非常粗重的工作!”喜彤惊呼。他做得来吗?这念头刚闪过,下一瞬间,她忽然想到他手中的茧。
他真的做过粗活?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他觉得受伤。他的妻子到底是怎么看他的啊?他怎么觉得自己一点价值都没有?
“相公有自信做得来这项工作?”她不可思议的觑他。她也不敢相信他能够放下身段。
“我比较担心你耶。”
“担心我什么?”
“你会自己穿衣服、梳头吗?”没有丫头在身边,只怕她会动弹不得。
他突然好想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到时她会为了面子强装镇定,还是撒娇耍赖?
但喜彤出乎他意料的回答“会,我会自己穿衣服、梳头。”新婚时发现她不会自己穿衣后,便观察红珊她们好久,总算学会了怎么穿衣服。
左煜咧嘴呆了半晌,然后大笑出声“老天,你真是每次都让我惊讶,我怎么会觉得你不好亲近呢?”
“相公?”她是出了什么糗,不然相公为什么笑成这样?
“没事。你知道我是左翼的母亲养大的吗?”他真是错得离谱,是因为她的个性不符合他理想中的妻子形象,才让他这样认为吧。
他一直想娶一个像大姨娘那样的女子,善良、执着,但是喜彤一向冷淡的态度使他大失所望,期待成空下他便拒绝去了解她这个人真实的那一面。
“略有耳闻。”
“她是我仅见过非常不一样的女人,拥有一身好武艺却嫁给一个三妻四妾的男人,一生都在痛苦中挣扎。”
左煜遥想过去,小时候,他常不经意的看见大姨娘苦不堪言的表情,让他印象深刻,无法忘记。
“她为什么要嫁给爹呢?”那样的女人想必没有人能勉强她,除非是自愿的。
“为了报恩,更是为了爱,她走不掉,也不能走。想要拥有丈夫的爱,却发现那是不可能的事,以她的性子又无法跟其他女人争风吃醋,最后,她是抑郁而亡的。我想她是我最爱的女人吧。”
喜彤眨眨眼,对于左煜的话,她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在她面前承认他深爱着另一个女人,她该吃醋吗?可是她发现她比较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小时候,她常常把我和左翼丢在陌生的地方,没给我们钱,要我们自己回家。那时候我才七岁。”左煜的笑中带着怀念。
喜彤捂住嘴,那时候他们那么小,怎么可能回得了家,要是在路上遇到坏人怎么办?
“第一次简直是一场大灾难,我和左翼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两个人窝在一间破屋里过了一夜。”
“难怪相公会这么”喜彤低下头。她不该这样说,怕他会不高兴。
左煜倒是不以为意,替她把话说出口“这么依赖左翼?没错,以前的我几乎是靠他撑过来的,当我在无路可走,快哭出来时,是他用灿烂的笑容安慰我,让我不向现实低头。”
“大姨娘为什么这样做呢?”好残酷。
“当初对大姨娘的狠心,我只觉得心中满是恨意,怪她怎么可以把我们兄弟俩丢下不管,让我们挨饿受冻。”左煜叹气。
喜彤静静的听他说下去。这些事影响他的一生,可是他为什么要对她说?这表示什么呢?他对她敞开了心房?
“但是不论我和左翼如何使性子、闹别扭,她都不解释,只是一次又一次将我们丢在荒山野岭或陌生之地,直到我们开始为旅费想办法,成功回到家为止。”
“所以你们会进赌坊是因为这个原因?”喜彤想到他曾说过的话。
“嗯。第一次,我和左翼差点被人脱裤子丢出赌场,狼狈得不能再狼狈了。不过学会后,赌坊倒成了我们最快弄到旅费的途径。”想起当时的遭遇,他脸上浮现笑意。
“如果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笑不出来。”她蹙眉,不懂他怎么还有心情说笑,这是多苦涩的事,最亲近的长辈竟然这样不顾他们的死活,任两个小孩自生自灭。
的确,那时候我跟左翼的确是诅天怨地,不过事过境迁,每每谀起这些事,我们倒是觉得这是很好的回忆。由于这些经验,我和左翼都开了眼界,看见我们以前看不见的一切,体会到我们以前从没想过的事后,我们才发现天地竟然这么大,人更是形形色色各不相同,也许,左翼就是在那时决定离开左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