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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现在还以为只是因为明黛吗?
裴子京感觉到太累了,他垂着眼帘:“儿子做这个决定和别人没有关系,儿子是想将来能支撑二房,不再依附大伯。”
裴子京话说得真切,就连裴母都恍惚了,她张张嘴巴:“那我和你父亲也一同搬去应天。”
“不必了,梧桐书院规定每位学子都要住在斋舍中,更何况父亲要打理宗族事务,家中也离不开母亲,你们放心,儿子放了旬假便会回来看望父亲母亲。”裴子京说完用力磕了一个响头。
震得裴母和裴老爷心中发慌:“你这是做什么,额头都青了!”
裴母赶忙上前查看他的额头,关切地问:“疼吗?”
裴子京笑了笑,再疼都是值得的。
坐上去往应天的客船,这一回身后没有人追赶,他平静地站在甲板上,看着细细密密的小雨砸在一望无际的江面。
这一刻他好像体会到明黛离开甄家时的感受,心里从来没有这般轻松过。
*
明黛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身时浦真已办完一切事宜,拿着文鹤巷宅子的房契回来了,
她叫浦真进屋回话。
浦真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把房契交给她:“一切都顺利。
明黛发现房契上又写着她的名字。
看过那一沓沓的地契房契,她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了,让百宜拿到内室收好,自己迫不及待地,书房里作图。
她一整日都待在书房里,傍晚魏钦派人传话,告诉明黛,魏老爷请他去一趟小梅花巷,估计要稍晚一些时辰才能回家。
小梅花巷魏家前院书房内,魏钦面色淡淡的,一言不发地听着魏老爷说话。
“总之,他们几家共同设下宴席准备请你前去。”魏老爷觑着魏钦的脸色说道。
他刚说完,魏钦瞥他一眼毫不犹豫地拒绝。
魏老爷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松了一口气:“那我就说你公务繁忙,没有空暇时光赴宴。”
扬州城内的盐商们找到他,想通过他结识魏钦。
魏老爷清楚自己在魏钦跟前的面子有多大,不过毕竟大家都认识,他不好把话说死,只道回去帮他们问问。
“你……”
魏钦眉头一皱。
“你放心,我们绝不会给你添乱,也不会在外仗势欺人。”魏老爷连声保证。
魏钦哂笑,沉声意味深长道:“你不要再与他们来往。”
以防万一不幸中招,受到牵连。
魏老爷一愣,只是看着他:“你这是在关心我!”
魏钦:……
等魏钦回去了,魏老爷还坐在书房里傻笑。
萧太太原本陪几位嫂嫂在外头游玩,刚回府就听说魏钦来过了,她瞪他一眼:“钦哥儿必是从衙门直接过来,你也不留他用晚膳。”
第一百章
魏老爷挨了萧太太的埋怨,有意为自己解释两句,萧太太自己先摆了手:“罢了,家中客人多,他向来爱清静。”
萧家此番来扬州,是为着与魏家联络感情,但因着家中还有铺子需要照料,萧家舅舅们和几位表兄弟已经先回泰州了,正是深秋时节,城中寺庙常有斋会,女眷们还想留在扬州多玩些时日。
因而府里每日都十分的热闹。
泰州虽离得不远,但大家平日里总有各样的事务绊住脚步,不常相聚,娘家人难得来一趟,萧太太自得亲自作陪,不过比不得年轻人精力足,有些乏了,她指腹揉摁额角说:“他公务繁忙,你若是没有要紧事,也不要总打扰他。”
“好不容易安定了,你可别做了糊涂事。”
魏老爷明白她的意思,又觉得她看低自己,气呼呼地吹起胡须:“我心里有数。”
他还没老糊涂呢!
萧太太淡淡地看他一眼:“那就好。”
“钧哥儿和钰哥儿年纪都不小了,有些事你大可放手交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磨炼。”
魏老爷自然是想过的,很多时候他碍于过往交集,旁人求上门来,他不好拒绝,但钧哥儿和钰哥儿就不同了,就算他们哪里做得不对,最多得一句年轻人鲁莽,不懂事。
*
原大嫂子再次登门还有些尴尬,但萧太太懒得与她计较,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陪着她吃了一杯茶,见原吉安来了,便借口有事离开,把茶厅留给他们姑嫂二人。
“你婆母真是个大忙人。”原大嫂子望着萧太太的背影说道。
原吉安给自己的丫鬟使了眼色,等丫鬟到门口守着,她才说:“萧家舅母们都在,太太忙,嫂子别多想。”
“我能多想什么,你婆母如今了不得,可不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能惹得起的,我哪里敢说什么。”原大嫂子抬手扶了扶鬓钗,说出的话却不中听。
原吉安直皱眉:“嫂嫂何必说这些酸话。”
酸话?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原大嫂子看着近乎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姑子,讥笑道:“我酸她做什么?我是想到你的处境,为你揪心。”
她上头有强势的婆婆,前面是有体面的嫂子,下面还有个会来事的弟妹,偏她自己是闷葫芦,不会哄人,若不是有她时常看顾着,不知道都吃了多少亏了。
“太太她待我们几个儿媳都是一样的。”原吉安不知道自己已经解释过多少遍了,偏原大嫂子不肯相信。
魏家的吃穿用度自是不必说,这周围差不多的人家看过去,没有哪家儿媳妇的日子比她和方素瑶舒服。
回到府里,萧太太面上待她和方素瑶从未有过偏颇,方素瑶娘家经商,手头富裕,但钧二爷到底是萧太太亲生的,她私下经常用自己的梯己贴补二房。
有这样的婆母,原吉安只觉得欢喜,她喜欢这样安稳的日子。
“这是你大嫂没有嫁过来之前,”原大嫂子哪会在意方素瑶,“二爷如今接手魏家最大的铺子,这府上的掌家权你自己也要多上心。”
原大嫂子是得知魏老爷把魏家最大的一间铺子交给钧二爷管理的消息才匆匆赶来,心中大石稳稳落定,接着又把注意放到原吉安身上。
“眼下是最好的机会。”
魏家大爷现在就已经是四品的同知,明氏又为官太太,这样的身份谁不偏帮他们?不过好的是他们现在不住在小梅花巷。
她每每经过祗园,都忍不住咋舌,那园子修得清幽雅致,又每一处都透着低调的贵气,就算是她都能看出其造价不菲。
可这般好的园子,这魏家大爷竟不愿回来住,既如此正好称了她的意。
原吉安都有些急了:“嫂嫂这是魏家,魏家做主的是老爷和太太,更何况太太身子康健,嫂嫂别总想着那些没有影的事情。”
原大嫂子见她没出息的样子,轻斥:“你怕什么?”
她轻飘飘的一说,原吉安都要吓晕过去了,她拉起原大嫂子的手,“我知道嫂嫂是在心疼我怕我受委屈,可万一叫别人知道了,还当我为着管家权诅咒老爷太太,撺掇我和二爷与兄嫂不和。”
“父母健在,长幼有序,怎么轮得到我来执掌中馈。”
原吉安被她弄得头都大了,忽而想起钧二爷的话。
原吉安一顿声音突然哽咽,眼泪掉下来,她说:“这要是传到大爷,大嫂耳朵里,更不得了!”
她捏着绢帕擦眼泪,心里却在不停地朝魏钦明黛道歉,她不是故意用他们做筏子的,这都是学钧二爷的,上回钧二爷用大爷吓唬嫂嫂,是有些效果的。
原吉安不安地觑着原大嫂子。
原大嫂子为着她的话心惊,原吉安许是自幼无母,打小儿就懂事,原大嫂子印象中她只有出嫁时才哭过,那魏家大爷真如此可怕?她不由得慌张,却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你别自己吓自己?”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魏家是大户人家,处处都有人,说不准我们方才的话已经被人知道了,嫂嫂以后少说些吧。”原吉安央求着。
“你这意思倒像是我在害你了,好好好,我日后不仅不会再说,也不会再来了。”原大嫂子又恼又急,还有些害怕,偏又顾念着面子,假意抽了衣袖,疾步往外走。
出门前她刻意停了一下,似乎在等原吉安拦住她,但原吉安没有开口,她进退两难,最后咬咬牙真走了。
原吉安的丫鬟跟着原大嫂子,见她出了府,才回来:“二奶奶。”
“过两天等嫂嫂气消了,我再回去看她。”原吉安觉得该让原大嫂子冷静冷静了,免得她越发过分。
她轻叹一声,心中其实还是有些难过的。
原大嫂子恼羞成怒又害怕事情真如小姑子所说的一样,家去后暗暗发誓日后再也不管她。但次日想起不久前原吉安帮她在成衣铺订下的锦袄,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丫鬟前去取衣服。
成衣铺的掌柜认出她是魏家二奶奶的娘家嫂子,殷勤地上前伺候,吩咐伙计感觉把衣服拿出来:“您先到厢房试穿,瞧瞧合不合身。”
量身定制的锦袄自然十分合身,不过她想着冬日内里穿得多,让缝再松松肩膀。
趁着这功夫掌柜请她过去看最新到的料子。
这家成衣铺的料子贵,最便宜的至少也需三两银钱,往常只有和原吉安出来,她才会逛这些店铺,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默不作声地听着掌柜给她介绍衣料。
新到的一批是珍珠毛和银鼠皮,价格太过昂贵,她轻咳一声,恰在此时,一阵喧嚣声从街上传来。
阵仗大,似乎还伴着马蹄声,原大嫂子顺势放下拿在手里的皮货:“哟!这外头是怎么了?”
铺子里的客人和伙计都聚到门口瞧热闹原大嫂子挤过去,往外瞧,瞳孔陡然放大,魏钦!
一众官兵将成衣阁斜对面的聚鲜阁团团围住。
“说的聚鲜阁的掌柜贩卖私盐,这句鲜阁就是扬州城内最大的私盐窝。”
“当真?”
“哄你做甚,你瞧这些官兵是运司衙门的盐兵,马上那位就是小梅花巷魏家的大爷,新上任的同知老爷!”
“贩卖私盐可是死罪!”
魏钦身着公袍,驱着一匹高大健硕的骏马,从盐兵开出的道路中而来,英俊冷肃的面上天然蒙着一张令人生畏的面具,周身气势威严冷峻,眼风扫过街道两边,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渐渐的消失了。
寒冷的刀光闪过,盐兵们抽出佩刀,只待魏钦一声令下,便冲进聚鲜阁。
魏钦未下马,抬眸淡淡地看着聚鲜阁的牌匾,沉声道:“传我口令,缉拿所有涉案嫌犯。“
“尽量留活口,”最后才慢悠悠地添了一句,“叛逃者可当即绞杀。”
接着聚鲜阁内哀嚎遍野,十分刺耳。
有胆大者拿着刀从二楼跳下,朝魏钦砍来,不需要魏钦动手,就有寒刀刺破那人的胸膛,血溅满地。
魏钦眉头都不曾动一下,
百姓们尖叫着散开,再不敢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