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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过后的一天,建强兄跟我说改天同北寒带的人一起谈诗,我们也早就计划北寒带同他的3+1对话的,只是衣郎在互助,一直没有机会。一个早上,我在睡梦中突然接到衣郎的电话,他要我跟西原去互助,我就极力让他到西宁,因为我们三个人都在。他考虑一下就决定立刻过来,我就给建强兄、西原打电话,起初都不能打通,接着他们都打来电话。建强兄到外县去,我让西原到报社门口会合。我刚挣扎地穿好衣服,衣郎就打电话说已经到报社门口,我让他到河北的北园村就赶紧洗漱,刚刚穿上鞋他就在门外了,我取上手套就出去搭的到报社门口。
到报社门口,西原还在路上,我这才仔细大量衣郎,他的相貌让我惊讶,假如别人不知道他写诗,一定以为他是土匪的。本来在电话中以为他是一个非常木讷的人,因为他说话非常缓慢。我们三个人恰好是大学校友,只是衣郎比我长三界,西原则比我小一届。当时我就闻听他的诗名的,只是当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毕业。去年秋天的时候,我通过电话跟他联系,当他知道我的名字当即同意加入北寒带,因为他在报纸上已经看过我的诗。
西原到,他们俩以前就进行过一次彻夜长谈的,我就带他们到前面长江路的上岛咖啡厅去。我们选择一个临窗的座位,旁边是一架钢琴,大厅播放低缓的轻音乐,我们点三杯咖啡。互助是青稞酒的故乡,他本来专门带两瓶上等青稞酒的,服务员却不允许喝酒,只能作罢,不过他始终对那两瓶青稞酒恋恋不舍地看着。
衣郎说他最喜欢夜晚,他的诗全部在夜晚写成,写诗的时候很平静。我当然也是喜欢夜晚的,不过我却是在无法排解到烦闷的时候,我想诗是对抗“烦”(伯格森所说道sorgen)的一种方式。西原说他的诗都在网吧的电脑上临屏写的,这让我感觉不可思议,无法想象那么多人看着的感觉,我写其他文章都用电脑,唯独诗是用纸的,因为可以随时以各种姿势去写。
跟他们在一起,我感觉非常自在,我问他们问题:灵魂存在与否?这几乎是我问过每个人的问题,因为我从小就感觉死的不可思议,小学的时候我晚上经常听着钟声无法入眠,一个人的消失意味着就不再存在,那是多么闷的事,就像一个人被活埋的感觉。衣郎说他相信每个东西都是有灵魂的。我问他桌子上的咖啡杯也有灵魂?他非常肯定,他是土族人,土族信仰藏传佛教,他的观念可能从那里来的。他说灵魂和躯体就应该像人鬼情为了中的对话——男人说:亲爱的,我爱你。女人说:我也是。
我们重点谈纪念昌耀逝世7周年的事,我提议举行一个大型的朗诵会,同时举办征文活动。他们都非常感觉应该举办朗诵会,并且可以将青海一些有名的诗人邀请,另外再邀请作协的人和一些评论家,至于赞助商可以衣郎可以联系。不过他们都反对征文,他们觉得学校的那些人不可能写出什么,衣郎专门睁着大眼睛征求我的意见,我妥协提出在网上举办征文。
我们还谈成立北寒带民刊的事情,经费是首要的问题。不过我们想着朗诵会的赞助费随便可以节约一笔的。我们还提出我们三个组成的北寒带是北寒带诗社,另外的人是北寒带诗歌沙龙的人,我们因该追求诗本身而不是其他。我们还谈海子的死因,最近我看到海子遗书,遗书中要人追究两个道士的责任,死前他已经产生严重幻听。这是西原去年就跟我说的。
谈到诗心的问题,西原认为应当从古诗中寻找汉语的根源。衣郎陷入沉默,我发现在理论面前他经常保持沉默。我感觉现在诗的本质危机是——格律的消失,这也是我的学士论文中论述的,因为古代的诗不论中外都是有韵律的,到现代诗阶段格律突然消失,难道诗可以随便写了吗?这就是危机所在。我觉得解决的办法是找到那种无形的韵律。
诗心是一个无法探索尽的问题,我们点三份铁板饭接着谈一些轻松的问题。衣郎做两年中学化学教师,今年夏天被城建局的领导调为秘书,他本以为可以随着年轻有为的局长一路高升,今年秋天那个局长却落马,我发现他还是有传统文人从政的情结。他提到他平时过的灯红酒绿的生活,一直在想着仍然过一种平淡的生活,他希望就吃粗茶淡饭,悠闲地在农村生活。这也是西原的愿望,不过他准备毕业后去做中学老师,他积极憧憬毕业后的自由生活。
我却是多次想离开报社,到另外一个地方生活。我最近又开始系统看哲学书,我想着到复旦去读哲学研究生,也算是我中学时一个梦想。他们都极力阻止,衣郎说三年写三首好诗也比读研究生强的,有的诗人就是以一首诗名世的,我说读哲学不影响写诗的。
衣郎是已经结婚的人,他跟我们哀叹结婚后的生活,他的女人是非常好的,不过照样有吵架的时候。他女人本来是学英文的,经过他的推荐她现在每天读诗,他惊讶她惊人的理解力,她读他以前的爱情诗,总为他以前的女友吃醋。他写给大学女友的诗中有一句是——当初我为什么没有对你说:我爱你。以后每次吵架他女人就对他说:当初你为什么没有对她说我爱你。他煞有介事地忠告我跟西原:一定不要让你的女人看以前写的情诗。
西原仍然跟那个蒙古族女人苏德在一起,他们分分合合已经在一起近四年。有一次,他跟我说他就喜欢那种有点木的女人,苏德正符合他的要求。他们的关系让我困惑,明明他们苏德是他的女友,他还是要找其他女生。他本来是要计划着跟苏德结婚的,由于她们家人的反对,他只能放弃。他笑着说他现在就需要赶紧找一个女人结婚,否则他的生活不可收拾。他还建议我找一个西宁女人结婚,在他看来我完全符合结婚的条件,我的问题是根本没有遇到一个让我想结婚的。
到下午的时候我们离开上岛咖啡,衣郎决定找一个小酒馆喝酒,他实在想喝。我们就到对面的小饭馆去点几个菜。我本来是不抽烟喝酒的,刚才在上岛咖啡差点抽醉,现在我又要开始尝试酒,因为互助的青稞酒是非常有名的,况且今天又这么高兴。
衣郎建议我们先吃一碗排骨面,这样不容易醉。我吃饭比较慢,他们等我吃完面就举杯,齐声说:在北寒带,每一种风都有他的方向,然后仰头喝下。他们两都没什么,我却被辣得咂舌头,我是真不能欣赏酒。我记得小时候很能喝酒,祖父和外公喝酒的时候都会跟我干杯,只是已经不记得味道。在大学的一次郊游中我醉酒后独自攀上醒时都很难攀上的山顶,天黑同学无法找到我,差点被遗弃在山上,路上莫明其妙大哭一场,第二天发现手上布满荆棘,眼镜片不翼而飞,这让我过后出一身冷汗。
酒真是神的东西,一杯下肚我们比上岛咖啡是更加有激情。衣郎谈他对王家新的彻底拜倒,他当时就朗诵王家新的一首诗(题目忘记),我记得西原曾经跟我说过他可以将王家新的一首长诗一字不差诵出。我跟西原自然是最欣赏海子和昌耀的。我们谈昌耀的事,据说他跟杭州一个女作家很有关系,他2000年患癌症时她还让她的丈夫医生来为他诊断。他跟妻子的关系不好,他在一首诗一个男人和一个吐伯特女人及三个孩子是事实,他跟她的藏族女人有三个儿子。我们更加坚定要用诗歌朗诵会纪念昌耀。
我不知不觉已经喝许多,并且突然深深地感觉到青稞酒的美。我将玻璃杯中的酒摇晃,清泉似的青稞酒绕着杯壁旋转,然后用鼻子嗅,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仰头将酒饮下,用舌头在口中咂摸一会才一口咽下。我发现自己变得如在云中飘一般,我想李白当年一定这种状态,心中的烦恼也一扫而光,口中不断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我们商定在北寒带沙龙内部专门组成诗社,只有我们三个成员,写一种大抒情的诗。衣郎说当时他加入北寒带就因为一句话:在北寒带,每一种都有他的方向。
到傍晚的时候我们决定回去,因为我晚上上班,西原次日考试,衣郎要回互助。走在路上,我有一种飞的感觉,他们决定先将我送回巴别塔尖。车上我说我真的感到酒的魅力,不断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西原也说: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这都是曹操短歌行中的诗句。到巴别塔尖,我叮嘱衣郎也写一首北园村100号才上去。
我将闹钟订到8点,然后就躺在床上,我记得躺倒前还上网一会。后来我突然起来,给xj和xm打电话,说一些遥不可及的事,才倒在床上。闹铃响,我挣扎地站起来,我有种腾云驾雾的神仙感觉,当我到单位的楼上对路上的事竟几乎没有什么印象。我就那样看报纸,次日我发现居然没有出现任何错误,我真佩服我自己。在工作的间歇我写三首献给昌耀的诗。
第二天早上坐在沙发上回忆昨天的豪饮,端起茶水感觉淡而无味,我在想着青稞酒。我们昨天已经讲定,等西原从家回来,三月的时候我们在互助煮酒论诗,到时还要像古人一样行酒令的。后来衣郎打来电话,我告诉他我一定到互助去喝青稞酒。见到建强兄,我也专门提起青稞酒的事,这几日真是逢人就说青稞酒。拿起桌上的报纸,突然发现有一个青稞酒的征文,当即写在北寒带,我们喝青稞酒,不为其他就为酒。
2007-1-14于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