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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一早,柳习风本该整齐着装前往世尊殿参与斗武会议事,却被匆匆赶来的阿婉拦住了去路。
她蹙着一双细眉仓促行礼,低声道:“习风师父,昨儿个公子不知沾染了什么花粉,今日起身竟发现生了藓,一身红疹,怕是近日皆不能入殿了,便要阿婉来告病假,还请习风师父允了公子下山医治。”
“竟有此事?严不严重?”柳习风听闻爱徒生藓,当即忘了将要去世尊殿一事,侧身一转便抬步赶往无轩寝舍,一边好似自言自语念道:“我得快去看看,哎呀,马上就定斗武会名单了,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呀......”
阿婉碎步跟于柳习风身后,心中略微忐忑,不知无轩此计是否能恍过柳习风的眼,还没走几步,却遇见道袍轻扬,流星大步的柳习雨。
他亦是往世尊殿去的。
柳习风想起这师弟不仅才学非凡,还颇懂医术,当年无轩高热昏迷便是柳习雨把脉施药,如今正好,拽过他的小臂便一同带往另外的方向。
三人来到无轩房中,见她蒙着层白纱覆面,呼吸微促,透过薄纱隐约可见团团粉红。
柳习风赶忙将自己师弟推上前去,着急道:“无轩,你可还好?方才听阿婉说,你不知对哪样花粉生藓,我便叫习雨来给你瞧瞧。”
柳习雨将要靠近床榻,无轩竟忽然扯了棉被盖过头顶,举起一只手来,“无轩现下微感不适,无法下榻行礼,还望师父,师叔莫要责怪。只是,无轩年幼时也得过此病,只需下山随意找位江湖郎中,开些普通方子即可,不必麻烦师叔。今日不是有要事需往世尊殿商议,可别误了师叔的时辰,弟子并无大碍,有阿婉陪着,还请师父放心罢。”
无轩抬着的手心已渗出冷汗,更不必说她此刻闷着的脸颊,几乎要被汗水抹去了胭脂,她将被子遮得严严实实,生怕柳习雨掀开,一眼戳穿她的伎俩。
“无妨,先给你瞧完再过去也不迟,掌门不是那样不讲情理之人。你看你,多大的人,不过是生了藓,怎么这般羞怯。来,手放下来,我给你把脉。”
说着,柳习雨便已走至榻旁,起手将要握住无轩五指张开的手掌。
“习雨师叔,真的不必了!”
阿婉几步拦在他身前,明明紧张得很,却要努力维持镇定,淡淡笑着道:“公子一早便嘱咐阿婉,近两日门内事务诸多,莫要打扰了各位师叔,我陪公子下山瞧病即可,若是耽搁了斗武会,公子定会心中自责,安稳不得的。”
“这怎么会?不过让习雨把个脉,耽误不了多久的,让他看过,我也好放心呐。”
柳习风朝着师弟做了个手势,要他赶快把脉,柳习雨再回首看向阿婉,见她虽面上带笑,并无慌张,一双玉手却早已紧紧捏在一起,微微用着力,他当即心生狐疑。
他熟识阿婉多年,自知她紧张时便会有此举动,看来今日这番莫名阻拦定有内情,不知二人是何意,便顿足思考了片刻。
“无轩,我既然来了,就定得瞧瞧,好让你师父放心。你不必担心,若是寻常花藓,吃几副药便会好。”
话音方落,柳习雨的视线还停在阿婉清秀的明眸之上,以身后之人不可察觉之势微微颌首,抖了半侧浓眉,示意自己会见机行事。
阿婉踌躇半刻,见阻拦不成,便还是向后挪了步子,让柳习雨捉上了无轩的手腕。
只轻轻触碰,便感觉无轩颤抖了一番,稍作用力,似是反抗一般。柳习雨却鼻息轻吐,勾起嘴角,柔声道了一句:“放轻松,我来把脉。”
三指瞬间绕去腕中,摸上了脉搏,随即温和地点了几下,便已心中了然。
果然没有生病。
柳习雨虽不知无轩为何要装病,却深知其为人,想来凡事必有因,于是愿为无轩瞒谎,反正自从接触了师兄殿内的这几个徒弟,便在违禁受罚的路上一去不返,倒也不差这一桩了。
他轻“嘶”一声,假装犯愁的模样,皱起了眉梢,又点脉半晌,才道:“脉象来看,无轩确实是生了某种花藓,但不知源头,便无从快速根治,只得开几副寻常的方子,慢慢调理,过些时日便会减轻。”
“那得要多久?”
柳习风急不可耐地追问,却听柳习雨语气平缓道:“师兄不必担心,无轩体质甚好,此病并无大碍,但毕竟药性因人而异,时长并非你我可测,估摸着最多,也就个把月罢。”
“这......可是斗武会再有七日便要开始了,无轩是否能参加?”
柳习雨将要开口,却感到指尖传来微微一阵颤抖。
原来,是不想要参加斗武会。
“师兄莫要着急,这样罢,师兄先去世尊殿,将无轩生藓一事禀报掌门,我在此给无轩开几副药方,嘱咐阿婉抓药的禁忌,咱们待会儿再详聊此事。”
柳习雨有意支开师兄,柳习风听言摆了摆手,“也罢,那我先去禀报掌门,无轩,你在此好生歇息,斗武会一事不必担心,只要你病愈,必有你一席。”
说罢,柳习风跨出房门,足下生风一般向世尊殿赶去。
待他丹青衣诀消失在视线之中,柳习雨才低声发问:“无轩,你这又是为何?”
闷得太久,无轩也有些透不过气,只撩开被子侧向墙身答道:“多谢师叔帮忙,但无轩此为有不得已的原因,还望师叔不要再追问了。”
柳习雨长叹一声,微微圆润的脸颊随嘴角抿动而上下晃了一晃,半晌才道:“可这也瞒不了多久。你的武艺炉火纯青,是本届弟子中最出类拔萃的,你也知道,那沧澜阁与梨花谷有众多妖族兽族弟子,而我隐仙居却皆为凡人弟子,本就相差有距,若是你不肯参加,那我门的战绩会更加受到影响。”
无轩默然良久,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并非不想参与斗武会,若非女子身份有诸多不便,她是最愿酣畅欢斗一番的那个,可万一被昆仑之人识破身份,那便会成为南国的罪人。个人志趣与家国责任之间,她必是毫不犹豫选择后者的。
“无轩,我不知你到底为何不肯参加斗武会,但既然师叔帮你瞒了,便会帮到底。只是,于公于私,我都还是想劝你来的。”
柳习雨见无轩不肯动摇,只得无奈地摇着头,向门外走去。
“师叔!”
长靴尚未跨出门槛,便听无轩在身后唤住自己,“若是我着帷帽参赛,可有影响?”
柳习雨沉思片刻,语气中藏不住喜悦,“自然无影响,既已决定,那我便如此禀报给掌门。这几日你莫要出门,我会给阿婉说几副益气的汤方,你就权当养身喝罢。”
矮小的身影消失在院外后,无轩才翻身下榻,将手中白纱递与阿婉,命她照着此纱厚度下山去买一只帷帽,决意在斗武会结束前皆遮面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