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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清秋和白绍仪说了金家的事情和白夫人在饭馆说的话,白绍仪想想舅舅家今昔对比,也是不胜唏嘘:“真是大厦将倾,还用的着外人落井下石?自己家的人先闹得一塌糊涂了。今天我听见个坏消息,燕西好像出事了。”
清秋一愣,燕西今天在家啊,也没什么异常?绍仪接着说:“军队新发下来的军服都很差,单衣还没穿就烂了,所用的布料都是糟朽不堪的,查下来的结果是回扣吃的太狠了。承包制作被服的商人说是给了大回扣才拿到订单的,燕西专门管这个,军队的人气愤极了,叫着要把责任人军法处置了。”白绍仪脸色难看,母亲本来为了舅舅的事情难受,又出燕西的事情,真是雪上加霜。
金家的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第二天就有国防部的人直接到了金家把燕西很客气的“请走”调查问话了,接着又有凤举泄密的事情,金凤举被外交部停了差事,在家反省等着进一步的调查。金铨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两个儿子都出事了。金夫人彻底慌神了。
好在白雄起这个时候出面,他因为金铨病的不能办事,国务会议上大家一致同意叫白雄起暂时代理总理职权。白雄起自从暂代总理职权,事情更多,不过他还是在金太太找上他之前先上门看望自己的老师了。
白雄起和金太太关上门说了半个小时的话,等着白雄起出来去金铨的房间看望老师的时候,大家明显发现金太太好像老了十岁,整个人没一点精神,颓唐的和一个干瘪老妪,完全没了平常的精气神。
金铨的病只能是拖时间了,不过有了白雄起的运作,燕西还是平安的回来了,凤举的事情也有了结果,他只是不谨慎雇用了伪装成朝鲜难民的日本间谍,无意之间泄露了胶济铁路的隐私,使得政府在德清公司的收购案上输给了日本人。不过白雄起看在金铨的面子上周旋,凤举保住了外交部的差事,只是被降级使。
燕西的事情就难办了,军方可不是那群文人,丘八大爷生气只拿着枪说话。燕西差点被关进陆军监狱,他叫冤喊屈,说这个事情全是刘宝山经手,自己也被他骗了,如今刘宝山跑的没影子,他真是死无对证了。金太太一边为金铨操心,一边还要为儿子担心。白雄起好说歹说,金家交了一笔保释金,总算是叫燕西免于牢狱之灾。不过金太太做主叫燕子和秀绣珠退了婚约,白家把当初燕西送给绣珠的订婚戒指和定礼什么的全退回来。
燕西一身憔悴的回了家,金太太看着小儿子想着他还不知道白家退亲的事情。母子两个抱头痛哭,边上也只有道之几个女儿在安慰。“不好了,老爷不大好,太太赶紧去看看吧!”守在金铨身边的李忠慌张的冲进来。
“快点把人都叫过来,给姑太太家打电话。请医生来急救!”金太太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好在他很快的恢复了镇定,大声吩咐着家人。
等着白夫人街接信赶到金家,正看见下人哭丧着脸在大门上挂白色孝章,里面哭声震天,金铨到底还是撒手人寰了。
☆、第八十九章
金铨的丧事轰轰烈烈的办完了,等着送殡完毕,金太太带着儿女们对着一起来送金铨最后一程的亲戚朋友们躬身道谢。离着远的亲友们都上前对着金太太说些保重身体节哀顺变的话,纷纷登上汽车回城里了。清秋和绍仪有点不放心元元一个人在家,白绍仪看看手表,见天色不早了。他悄悄地对着父亲低声说:“城外天黑得快,我想叫清秋先回去。大家都累了几天了,母亲的身体也不好,干脆我们先留下帮着舅妈料理下,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叫母亲和清秋先回家吧。”
“很对,我们出来把圆圆留在家里一天了,虽然你岳母过来帮着看孩子,但是也不好麻烦人家一整天。我去找你母亲过来,你叫车子预备好。”金铨的棺椁暂时放在寺庙里面,预备着什么时候金太太回老家带过去归葬在祖茔。白文信刚踏进了金家女眷们休息的偏殿就听见一阵争吵声。“你自己闯祸还要连累大家!”“我做什么了?你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啊!”白文信忍不住皱起眉头,金铨的棺材还摆在这里呢,怎么就一家人就开始吵嘴了?
等着白文信进去,正看见金家的二公子鹏振和燕西怒目相对,和掐架的公鸡似得,恨不得把对方给撕碎了吞进肚子里。燕西脸上涨得通红,梗着脖子不甘示弱的对着二哥,鹏振气呼呼的,正板着脸拿着哥哥的架子教训燕西。见着姑父进来,鹏振先不好意思了,燕西依旧是不依不饶的,对着刚进门的白文信说:“正好姑父来了,您是长辈帮着评评理,这几天我已经认错了,凭什么他还是不依不饶的拿着我的事情在别人跟前说三到四?父亲是生病去世的,他恨不得给我按上个弑父的罪名。我是不忍这口气的,今天索性当着所有的人说出来。”
白文信有点糊涂,他敷衍着一笑:“你们两个也该体谅下你们母亲的心情,这个时候吵什么?老七是孩子脾气,你是他哥哥别和小弟一般见识。对了你们姑妈在那里呢?”
“就是,老七别往心里去,我们进去看看母亲。姑妈和母亲在一起呢,姑父请进去吧。时间也不早了,您也该和姑妈回去了。今天的事情多亏了姑父和姑妈帮忙。”凤举有点沮丧的走出来,其实老二和老七吵嘴的时候他都听见了,鹏振对着燕西发难,燕西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凤举倒是看的清清楚楚了,金铨生病,自己和燕西都出事了,看着好像是儿子不争气把金铨气着了。其实金铨那个时候根本是昏迷不醒的,那里还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鹏振在葬礼的时候真是太积极了,上窜下跳的在亲戚跟前拿着总管的势头迎来送往,言语之间还露出来父亲是因为被儿子牵连给气死的。他不过是想打压自己,好在分家产的时候占便宜罢了。
奈何凤举确实栽了跟头,也只忍气吞声,在心里想法子如何挽回罢了。白文信看着凤举一脸沮丧,也就安慰他:“你父亲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人有生老病死,谁能想到你父亲本来好好地忽然就——你的差事也别太放在心上,虽然你父亲不在了,我也不能白看着别人欺负你。最近时局紧张,你暂且安心忍耐。”白文信觉得凤举虽然玩心太重,不过办事还算是有板有眼的,低声的安慰着妻子的侄子。
“多谢姑父还想着我,父亲生前就说姑姑和姑父是好人,能靠的住的,今天情形你会死看见了,我家的兄弟不少,当初父亲在的时候看不出来,谁知父亲一不在了,就成了一盘散沙。他是觉得我这个大哥不够格,要取而代之了。”凤举深深地叹息一声,他很后悔当初自己鬼迷心窍硬要把嫣红赎身出来。若不是哪个小公馆,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只是世家上没有后悔药,一切都不能重来了。
见着丈夫进来金瑛站起来对着丈夫说:“外面的客人都走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回家吧。”白文信看着身穿重孝的金太太,这段时间金太太老了很多,今天她穿着一身黑漆漆的衣裳外面罩着一件粗白布的孝服,鬓角上好些白发,猛地一看白文信都有点认不出来了。“嫂子还有什么事情,人已经不在了,嫂子还是节哀顺变看着孩子们保重身体吧。有什么事情您只管说话,我们能帮忙的一定帮忙。”
金太太神色冷清,虽然眼底全是哀伤,可是并没伤心痛哭不能自已,她倒是冷静的很。金太太站起来对着小姑子说:“谢谢你来送他最后一程,我生了七个孩子,还愁找不着人使唤?你这些天忙帮多谢了。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吧,我想在庙里住一天,最后陪陪他。”
“也好,你别太伤心了,我先回去等着时过几天再去看你。”金瑛看金太太的神色,就知道她已经从金铨过世的悲伤里面走出来了,金瑛对着金太太说了些宽心的话跟着丈夫走了。
白家的汽车停在山门外,白夫人出来的时候绍仪着清秋正站在车前和一个女孩子说话呢。等着白夫人走过来才看见是道之:“你怎么在这儿呢,你母亲要在这里这住一晚上。你还是陪着她晚上说话宽心,省的她一个人胡思乱想。”金瑛觉得金家的姑娘里面道之是个不错的,陪在金太太身边最妥当。
谁知道之却是一脸的为难,清秋对着白夫人说:“道之不放心小贝贝,刘守华已经回去了,道之想要和咱们一起回去。”清秋说的隐晦,白夫人一听就明白了,道之担心刘守华是去找那个日本女人依旧把孩子放在家里不管。“这个守华真是的,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有的没的。算了,你妈妈身边有润之她们呢,你就跟着我们回去吧。”白夫人想当初刘守华也是对着道之百依百顺,谁知一转眼就成了这个样子。刚给岳父送葬就开要去小妾那边。
清秋看着道之都要哭出来了,心里不忍拉着她道:“我们一起走吧。”说着清秋拉着道之上车一起走了。汽车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向着城内疾驰,白绍仪坐在司机边上,默不作声的看着外面的景色,道之拿着手绢擦擦眼泪,和清秋诉苦:“我也不是那种不肯容人的,只是守华太糊涂了。这个时候生还和春子纠缠不清。她的日本人身份太显眼了,有了大哥的例子在前边摆着他竟然一点不知道避讳。我提了几次还生气的说我别有用心,他是相信春子的为人的。我是那种拈酸吃醋的人么?也不知道他是被谁灌了迷魂汤,刚送走父亲,就急着回去见她。当初若不是父亲的提携——”说道伤心处,道之哽咽起来。
“表妹别伤心了,守华可能是有事情。你也知道现在中日关系紧张,日本要在东北要更大的利益,上边的根本就在东北,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守华的事情多你也该谅解下。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你好好地和守华说就是了。”白绍仪安慰着表妹,金太太最疼爱的女儿便是道之,有什么事情都和这个女儿商量。想着以前道之一副大姐姐的样子,婆家娘家都是说一句话顶一句话的,谁知忽然没了父亲做靠山,惶恐不安,真的很可怜。
“我也只能这样想了。我现在一无所有,还能怎么样?谢谢你们,我好受些了。其实守华对我还是很好的,我也不是为了一个女人生气,只是感慨下人心世道罢了。父亲的事情叫我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以前家里兴盛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每天客来客往,门庭若市。现在呢,虽然葬礼看着还是风光的很,但是别人看我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别说外人就是兄弟姐妹也没了以前的亲热了。我伤心以前那种感情再也没了。为什么人心都是现实的,现实的有点可怕了。”道之说着越发伤心,拿着手绢捂住脸大哭起来。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你是个明白人为什么自苦,非要钻进牛角尖?世界上的事情都是散的比聚的多,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为了舅妈和孩子你也该振作起来。”清秋对着生死已经看透了,对着金家从兴盛一下子到了今天一点没觉得意外。道之听着清秋的话,不像别人那样说的都是什么节哀顺变,要保重之类的场面话。但是清秋淡淡的几句话却像是当头棒喝,道之心里一下子平静许多,变得安静起来。
“你说的是,我还有孩子。世界上的事情可不就是那么回事?只能享福耐不住冷清,那成什么人了。真是日久见人心,平常没事的时候那些甜言蜜语不算什么,真正的情谊是危难之时对你雪中送炭的才是真正值得托付的人生。表哥表嫂谢谢你们开导我。”道之擦掉眼泪,对着清秋投去感激的眼神。
“别谢了,我是担心你在车子里面水漫金山,你嫂子不会游泳啊!”白绍仪开个玩笑,车子里面的气氛缓和下来。
道之羡慕的看着白绍仪和清秋,感慨着说:“我以前还想姑姑家只有表哥一个孩子,肯定很孤单。现在我发现,只有一个孩子倒是极好的。鹏振和他媳妇演戏够足的,我和母亲还有我们大家都给他们骗了。以前那个躲在别人身后,疑问摇头三不知的二少奶奶不见了,她什么时候也八面玲珑口齿伶俐了?二哥和老七迎已经是撕破脸了,为了把燕西保出来,花了家里2万元的事情都成了二哥攻击老七的把柄了。”
清秋和白绍仪想着金家几个孩子的表现,他们对视一眼只能无语了。慧厂一改平常不问家务,不出头的形象,竟然变得口齿伶俐,挥洒风流周旋在宾客之间,一边迎来送往,一边指点着下人如何安排茶饭,怎么招客人。竟然把金太太和大少奶奶秀芳挤得靠后了。
更别提鹏振几乎是明着和老七翻脸,对着亲友们到处抱怨着是老七招惹来一切灾祸。“昨天晚上你们再也没想到二哥对着母亲说了什么,他竟然说燕西是害死父亲的凶手,虽然看在兄弟的情分上不能把燕西赶出家门,但是为了保燕西出来的保释金是燕西自己负担的。你们看,这是亲哥哥呢。”道之的话叫清秋和白绍仪都是一惊,他们万没想到金家的儿子们为了家产竟然公然反目了。
☆、第九十章
送走了绣珠,清秋望着那张支票出神,绣珠对着燕西的感情很复杂,虽然绣珠明白自己和燕西不合适,但是从小长大的情分也不能一下就放下。在绣珠的心里燕西基本和半个家人是一样的,金家出事,燕西从以前备受宠爱的小儿子一下子成了别人眼里坑老子的败家子,这里面的落差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金太太固然死心疼小儿子,但是她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燕西以前备受宠爱,忽然一下子从天上跌倒地下,肯定是身心俱疲。燕西的情形和宝玉竟然有些相似,贾家大厦倾倒,宝玉肯定也是饱受煎熬。
只是燕西还有绣珠的帮助,宝玉呢,没了亲戚,也没朋友,他一蹶不振也只有悬崖撒手了,可怜了宝钗,一个人苦苦挣扎。她就是再有上青云的心思才干又能如何呢?“少奶奶,楚环小姐来了。”桂花的话打断了清秋的思绪,当初在学校的时候清秋和楚环关系极好,又是一个宿舍的舍友,现在清秋在家做少奶奶,正愁没有个朋友说话。
“啧啧,真是做了少奶奶,有了孩子,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看你满面春风的样子,真叫人羡慕啊,我可要被功课给压死了,你却优哉游哉的,叫我怎么能心里平衡呢。”楚环上下打量着清秋,半是挪揄半是羡慕。
“你的嘴越发的厉害起来,我在家闷着整天被孩子拴住,还羡慕你单身一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收拘束呢。快要暑假了,你还有时间来看我,不忙着复习功课么?你要是等着求我帮你作弊,我是不管的。”清秋吩咐人拿冰激凌招待楚环,她看楚环穿着件浅绿色的乔其纱旗袍,头上梳着发髻,和平常在学校阴丹士林旗袍的简朴装素判若俩个人。
“你是专门看我换的衣裳?穿着这么隆重,是有什么好事?”清秋打趣着楚环,拉着她去自己的书房坐着说话。楚环站在巨大的书架前顺手拿出来一本书慢慢的看:“呸,你就往自己脸上贴金,今天没课,我和母亲出来,路过你家附近想着顺路来看看你。这个书房怎么全是你的书?”楚环环视下书房,发现三面墙都是可着墙壁的尺寸打造出来的巨大书架,上面放着满满的书,南窗下放着一张花梨木的书案,上面也是精致的文房四宝。楚环恍然大悟:“看起来你这个少奶奶做的真不错,这个书房是专门给你用的吧。看起来白先生对你可是捧在心坎上了。”说着楚环坐在书案背后的椅子上,盯着清秋一个劲的看只是不说话。
清秋被楚环看的毛毛的:“你一个劲的看我做什么,还是赶紧吃你的冰激凌,等着化了就不好。我整天在家看孩子,人都懒怠了。”楚环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学生,自己却已经身为人母,清秋下意识的整理下头发,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整顿精神,重新把学业捡起来了。
“你是该振作精神了,我和你说你不在学校这些日子,可是有点新闻呢。你家先生兼任了历史系的课程你知道吧。如今生你们家先生可是得了个积极好学的好学生,把全校的学生放在一起也没见过她那样整天粘着教授,请教问题的学生了。你还在家做悠闲的少奶奶呢,按着我说你还是赶紧收拾了心思回学校去。学校里面不少的教师,因为和女学生混在一起,休掉了老家缠小脚不识字的原配夫人也不是新鲜事。虽然你家先生不会那样薄情,可是架不住花花草草的要往他身上粘啊。我是实在憋不住了,才和你说的。你可不要和别人说。”楚环皱着眉,下了决心把心里话和盘托出。
清秋扇扇子的手一顿,她微微蹙眉,仔细回想这几天白绍仪并没特别反常的举动,只是言语之间露出来疲倦的神色。清秋心里有了计较,她对着楚环点点头:“你放心,我们是好姐妹,我是真的拿你做朋友看,自然不会说什么。那个事情你可是真的看准了,我或者是有学生请教问题,我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起疑心,反而是显得我没成算了。你仔细和我说说,不行我亲自看看去。”
“我其实在心里憋了很久了,想着和你说了担心你着急生气,若是拌嘴吵架,影响夫妻关系我倒是成了罪人了。但是不说每天都看着那个女人和橡皮糖似得黏着你家先生,着实是气不过。如今学校里面虽然还没风言风语,但是你们班上和我们班上早有同学看着她不顺眼了。我和你说那个女生是新生,在历史系读书,叫做曹青萍的……”楚环不愧是法学院的嘴上很利索,撮其要删其繁,把事情的经过很三下五除二的就讲清楚了。
原来又是女学生对着男老师从崇拜到敬爱的戏码了,曹青萍据说是靠着自己努力,考上大学的贫寒人家的女孩子,她性格活泼,人长得虽然不算标致,但是活泼热情,在男生堆里面吃得开。这个学期白绍仪兼了历史系世界史的课程,于是曹青萍就几乎每天都要和白绍仪请教问题了。请教问题本身无可厚非,只是她请教问题的频率太频繁了。因为楚环是班里干事,像是收发作业,做教授和同学的联络什么的。她是经常要去教授办公室的,她每次去都能看见曹青萍在白绍仪跟前做孜孜不倦,请教问题状。开始她以为是低年级的学妹,可是她逐渐发现这个曹青萍根本不是法学院的学生,她只是缠着白绍仪一个教授请教问题。
楚环对她渐有疑心,私底下打听了下,白绍仪兼任的这门课程不是最要紧的,那个女生殷勤好学的有点可疑。“我仔细打听了,别看着她长得不怎么漂亮,可是追求她的男生不少,里面还有不少家境不错的。以前她还和几个追求她的男生有暧昧,谁知这学期开始没几天,她就和那几个男生断了联系。我还打听到——”楚环压低声音凑近清秋神秘的说:“她很羡慕师大有女生攀上教授,说就要敢爱敢恨,冲破束缚。爱情是自己争取来的。你说别的是我多心,但是狐狸总是藏不住尾巴。言为心声,你要小心了。”
清秋自从嫁给白绍仪,也经常跟着他参加些教授之间的人情来往和应酬,加上胡夫人很喜欢清秋,时常来找她说话或者邀清秋去她家玩耍,对于有些做老师的移情别恋喜欢上年轻思想先进的女学生,抛弃家里不识字缠小脚的糟糠之妻,清秋是早有听闻的。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也会遇见这个事情。看着清秋的脸色变了变,楚环担心自己说的太重了,赶紧解释:“你放心我看白先生对你是很好的,虽然那个女生自己硬要黏上来,但是白先生对她不怎么样。我和你说的意思是,叫你留神。我妈妈说过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男人比女人更贪心,平白掉下来个肥肉谁不吃。你可要把自家篱笆扎紧了,省的外面的野狗进来叼了你家的肥鸡。”
清秋被楚环说中心事,心里正不是滋味,却不防楚环说出来那样的话,被她给逗笑了:“嘴里说的都是什么,怎么两天没见你成了悍妇了。我竟然不知道你还知道那样的话。还说的言之凿凿,跟自己亲身经历似得——”清秋看一眼楚环恍然大悟,指着她抿嘴一笑:“是谁叫你感悟这么深啊!”
“你这个人,都这个时候还打趣我,这没什么害羞的,家里安排了相亲对象,我见了几面还算投缘。其实你知道的,我们一大家子人,什么话不听。我二叔屋子里热闹的很,我做姑娘的不问不听还被灌了满耳朵的东风西风,姨太太们争风吃醋的话呢,男女之间也就那回事了。我可不会像二婶那样做贤惠人,白叫便宜了别人。我的男友,我的丈夫就要寸步不离的看着他。他们家里叫他出去留学,问我的意思,我可不会在国内傻等,我跟着他一起出去。”楚环左手握拳狠狠地砸在右手心上一脸坚定。
清秋看着楚环自信的表情,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你的想法不错,只是提醒你一下,小心抓的太紧,就把人勒疼了。张弛有度方是正道。”
清秋和楚环说了一会私房话,等着清秋送楚环出去,在等着车来接的时候楚环低声的说:“后天学校有游园会,我亲眼看见曹青萍给你家先生送票啊,还娇滴滴的要你家先生一定去看她的表演。你是没看见她那个矫情劲,恶心的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你一定要小心小心啊!”
晚上白绍仪回到家,和往常一样放下东西先去看孩子。元元正在扒着小床的阑干想要站起来,只是她还是力气太小,扒着阑干站起来到一半就累的气喘吁吁的滚成个圆圆的肉团子,躺在床上气喘吁吁的。白绍仪见着女儿的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盯着阑干还要再试,忍不住笑起来。白绍仪轻轻地把手伸到女儿的腋窝下小心翼翼的把她抱起来:“你这个小东西刚学会爬利索了就想着站起来生要走了。真是个不服输的小家伙。”
元元已经完全认识人了,她欢喜用胖嘟嘟的小胳膊抱着白绍仪的脖子,吧唧一下亲到他脸上,嘴里咿呀的说着火星话。白绍仪转眼看看,有点诧异的说:“你妈妈上哪里去了?她怎么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了?我们找妈妈去。”元元虽然还不会说话,但是她能听明白好些话了,听着白绍仪说妈妈,元元立刻东张西望,要去找清秋。
白绍仪抱着闺女预备出门,清秋正推门进来,她看着白绍仪微微的皱下眉:“你回来可是洗手了?把衣服换了再抱着元元吧。刚才母亲叫我过去说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下个月是我妈妈的生日,我和母亲说了想带着元元回去看看,你要是没时间就算了,我带着元元回去就是了。”
“我肯定有时间,我还想着岳母要过生日该热闹热闹,一个女婿半个儿,岳母大人过生日我定然是要过去祝寿的,你看我们预备什么礼物好?我想着母亲未必喜欢花花绿绿,华而不实的东西。我上次看见一套不错的黄金首饰,分量足,款式也好,已经付了定金。你那天去看看样子,要修改要赶紧说。”白绍仪想的很周全,冷太太自从清秋出嫁也算是一个人了。上年纪的人最要有点家底黄金首饰既实用又能做本钱,送给冷太太再好不过了。
清秋略觉意外,她愣一下才说:“谢谢你想着,我竟然没想到那一层。其实样子都是其次,我妈是个不挑拣的人。我抱着元元,你去洗换衣裳吃饭去。母亲这几天心情好了点,你可别再和她说烦心事了。”白绍仪还是躲不过金家几个经常和他诉苦的表弟表哥们,因此白夫人的心情更低落了。
“他们家的账目算是算出来了,以前亏空的也没法了。就算是明知道是账房先生们搞的鬼,但是手上没证据也只能不了了之了。”白绍仪把孩子交给清秋,出去换衣裳了。
清秋抱着元元站在当地出神,白绍仪转身看着她,疑惑的说:“你好像有心事?怎么了?”
清秋一笑叫来奶娘接过孩子,挽着白绍仪的胳膊:“今天绣珠来了,她虽然和燕西分道扬镳,可是还肯对燕西伸手相助,我是感慨女人总是比男人重感情,真是女子重前夫,男儿爱后妇。”白绍仪听着妻子的话神色一顿,古怪的打量着清秋,没等着他发话,清秋一笑拉着白绍仪走了。
学校的游园会按时举行,每年夏初的时候学生毕业离校,游园会也是为了庆祝毕业生顺利毕业,师生齐聚一堂,一起缅怀大学时光。学生们在游园会上表演节目,为毕业生践行,也是展示自己的意思。按着往年的惯例,每个院系都要举行游园会。
白绍仪坐在办公室里面正拿在翻看学生们的文章,随着几声敲门声一个女生怯生生的推开门站在门口:“白先生,时间不早了。同学们都在等你呢。”
“哦,是曹同学,我事情太多走不开,不能去捧场了。”白绍仪淡淡的看一眼那个女生,一脸我很忙,不想去的德行。
“白先生,我们同学为了今天的节目花费不少精神,排练京剧莎士比亚戏剧可是前无古人,我们还要多谢你为我们讲解英国历史。今天的节目也有你的功劳啊,白先生要是不去我们都要伤心的。”那个女生看着办公室里面没别人竟然用撒娇的语气央求着,还走到白绍仪跟前,伸手要拉他的胳膊。
白绍仪被曹青萍的举动给吓一跳,正想推开她,谁知清秋却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你也是做人家先生的,既然是弟子们一片好意你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