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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天放晴了几日,今早上又细细地洒起雨丝。几个小时过去,路面已被雨丝铺满。潮湿,还不显得泥泞。
他们还是准时地来了,一溜排开在公路的两侧,撑开了长圆形的蓝红色车伞。
他们都是速度的辅助者,他们是游走在法制的边缘人。他们将手抄在了怀里,顶着大大的头盔,透过灰蒙蒙的塑窗,注视来往的行人与希望。
出租摩托车,人称“摩的”又有俗称“两轮儿”在城市的进化论中,人们对他们并不陌生。当哪儿堵了车,哪儿的车次已经发完,又或者是急于去到某地,他们总会敏感地出现在身旁:到哪儿?我带你去!
曾几何时,我也很喜欢乘坐摩托车,那奔掠过耳际的风,飞扬起我的长发,让人有超越自然的快感。于是,也曾学过如何驾驭它,只是当身边的树木一一株株倒退如飞,我感到自豪,也觉得惧怕,生怕车把上的手管不了颤抖的车身。于是,购买一辆摩托的想法也是一闪而过,再不提起。
曾经,我也喜欢乘坐在陌生人的身后,让他轻快地带我超越人力车、公交车,超越出租车,便捷利落地送我到目的地。那时公路上的人力车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多,那时公路上的公交车、出租车也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多。
社会总在前进,最早出现的人力车现在已受到许多限制,但在城区里依然可以找到这种可让人回归时光的脚踏车;公交车也增加了多元化的路线,而频降身价的出租车让步行变得好象只是为了锻炼。每一种交通工具都在展现风彩,竞争客源,而最受争议的摩的,直接被驱逐出了这个行列。
不安全。每个人都知道乘坐摩的,安全系数太低。
生产的厂家知道,购买的人知道,执法的人知道,乘车的人知道,驾驭的人也知道。
只是这个行业里,好象没有女人的担心与多虑。这是个男人才会选择的职业。男人的天性里总有不甘屈服的挑战,男人的潜意识里有一种情绪叫冒险,有一种渴望叫自由。在乡镇,那些执法人有感鞭长莫及的地方,摩的男人们,依然继续着他们的选择。
他们中的人,也许曾经是厂房里高明的技工,也许曾经也是办公室里一报一茶的斯文人,也许更多的,曾经是土地里躬身拾穗的庄稼汉。当熟悉的家园变了模样,当一辆辆新车与一张张现钞耀花了他们的眼,他们开始来到了这个尘灰叠起的水泥路旁,等待与奔驰,餐风饮露。
张师傅从事这个行业据说已有八年。他有两个孩子,一个上大学,一个上高三,妻子做钟点工,奔波于家庭与雇主之间。张师傅身量高大,驾车技术一流,每天早上不到六点左右出车,赶一趟早车后,会带早点给妻儿,晚上总是守到快十二点了才收车。夏天的十二点也许没什么,可是冬夜的零晨,那朔风寒意,可想而知。张师傅的车技不错,但也出过几次小车祸。有一个晚上,他行走在平坦熟悉的道上,不免略快了车速,一只突然横穿公路的黑狗,让他大吃一惊,龙头一摆,一个急刹,张师傅滑出了十多米,头面、四肢多处擦伤。看着藤帽上磨平的砂痕,张师傅连声叫道:好险!好险!
去年的冬天,婆家的姐夫病危,被市医院劝着出院设了家庭病床,而略通医术的我,则不可推卸地成为护理大夫。因为想着两头兼顾,我每天早晚就会去给他输液换药。最初两天是乘坐的大客,可车次不定,有时甚至没了车只好步行。后来,姐姐特地请了一位摩托车师傅,专门接送。师傅年纪略长,是一个沉默、憨厚的汉子。
师傅特意给我戴上一个大大的头盔,自已戴着一顶工地上的安全帽。坐在他身后,透过有热气哈成水雾的前视窗,可以看到他冻伤后结痂的耳轮,以及雾气凝在安全帽上,滴下来的小水珠,在空中飘飞。师傅的话不多,一说一个笑,只是笑容也常常被冻僵。师傅的车开得很慢,这样袭体的寒风可以少一些;师傅尽量选择平整的路面,这样车身的颠簸会少一些。师傅并不是专职跑摩的,他在城里一家小厂工作。工余偶尔跑跑,也算增加收入,赚点油钱。
姐夫的病终是不治,缠绵病榻一个月后撒手西归。难过之余,我私底下也在叹息:死亡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姐姐哭得双目红肿,还能强撑着安排后事,连付出租车费这样的小事也要亲力亲为,也许忙碌从来都是治疗哀伤的良方吧。但师傅没有收钱,一次也拒收。固然因为是乡邻,何尝不是因为怜悯。我不由想起一月来早霜晚冻的车轮上,师傅的认真与师傅的责任感。
自从有了女儿,慢慢地结束了乘摩的的历史。而关于摩的故事与传说总是血淋淋的,不免让见者惊心,听者动容。
哪儿哪儿,摩托车出了车祸,一死两伤;哪儿哪儿,摩的男人被劫,手被打残了;哪儿哪儿,摩的男人被抢了车,推下了山崖;哪儿哪儿,几个摩的男人因为聚赌,砍翻了人
这些故事也许离我们很近,也许离我们很远。
城市边缘的摩的男人们,他们不是最初的一批,也不会是最后一批。对那些长久以来奔波在路上的人们,我们也许可以送上一句叮咛:师傅,请慢一点!师傅,请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