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之剪影

冰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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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雾不知是什么起的,伸伸懒腰,看着它从微开的窗外一层层迷漫进来。

    隐隐地,有车水马龙的城市主题一点点渲染进,还不愿醒来的慵懒惺松。

    从来锦被的温暖,总是让人留连不已,虽然,已听得哪家少妇摆弄着锅碗瓢盆。

    一声呼哨,跑过窗下一星颈下的红,是哪家爱子响起身后沉重书袋里的学具盒?

    生物钟,是很恼人的习性。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我只宁可静谥地睡去,来一个世事无知,如同赴一次长眠的小小约会也不可得。

    还是起了吧,薄霜雾上了我的眉,不是每个清晨都可以在阳台上呼吸,与大自然做一次全然的身心交换。

    将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头脑这样告诉我,虽然她还是不愿清醒过来,梳着的长发的手轻柔而生疏。

    出了门,扶上自行车柄的手本能地瑟缩,好久没骑车了,龙头有些僵硬,幸好车胎倒饱满肥硕。

    看不清数米外瘦小的绿化树,他们从身后退去,冰冷的风刮着耳廓,眉头也冷疼,我有些后悔骑什么单车。

    一排排灯光朦胧地亮起,有学校的地方本能地繁荣起街道文化的一切:速食店、什杂铺、学习用品、礼品饰物等等。

    将车停下,不深的店堂,半明暗的灯,几张小桌侧叽喳着学龄童与翁媪。

    从雾气中飘过来一张陌生而熟识的笑脸:“二两宽面,牛肉,不要芫蓿?”

    搓着手点点头,嘴角挂上一丝笑意,能被陌生的人记住些微的秉性,也是可以略略虚荣。

    角落里,幼小的女娃娃抬头看我,细长的米线在一半在唇舌蠕动,一半在筷头缠绕,小尾巴还留在碗边。

    面条很快就上来了。当炉的妇人在问询的时候,已团起一握蓬松的面条,足盛下两大桶水的巨锅一直鼎沸,随时吞吐着散落的抄手、面条或米线、水粉。

    姜汁蒜水,花椒辣椒,麻油酱油,鸡精味精,少许熟猪脂,早在一只只洁白的碗底摆放好,只一勺久熬的猪骨浓汤,便让诸多味蕾明白何谓“鱼羊”的味道。

    衬底的绿叶子,最爱的是豌豆尖,但也得是托了节气时令的福,今晨是没有了,就随意添上几睡窝笋叶或是参菜嫩叶。满满的宛如莲花瓣的面条上,依例是要放上肉酱的,可以是酥软的兔儿肉,可以香浓的炖牛肉,可以是松软的烧排骨,但更多老百姓喜欢的也许是多少有些绯闻的炸肉酱。最后一道工序,便是撒上本地特色的小香葱,就算是大功告成,端庄地被期盼的餐具一一分解。

    面条里加上了少许新鲜的小红椒末,我吃得略略有些出汗。吐了一口热气,女娃娃依然在迷迷瞪瞪看着我。

    也许是奶奶,也许是外婆,不时推推她的小碗:“快点,快吃,阿姨都要吃完了。”

    看来阿姨要吃完了这个榜样对她是无效的,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干脆伏在了桌上,半眯着眼睛,白白的米线伤心地只好慢慢冷却。

    我问道:“几岁了?还小吧。”

    “是啊。”老人家拎拎手里的书包,叹口气:“才两岁多一点。”

    “太小了呢,要过了三岁还好一点。”

    “谁说不是呢?”老人愤愤地说:“可年轻人不听,说是早上学,早点启发啥智力!”

    我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付出帐出来,身上已暖和了,雾依然没散去,推着车,随人流走进菜市。这儿,从来是熙熙攘攘混乱拥挤的。

    其实也习惯在街边小贩那儿买点小菜,想起在网上有一知名贴:“祖国啊,我只想摆一个小摊。”生活的艰辛也许不是一声叹息就可以说尽的,小摊贩的聚集也是一波平一波起。

    今年的菜蔬特贵,也许是大旱高温的原因,菜多娇弱赢瘦,倒显得楚楚动人。去肉质品柜台选了一腿精猪肉,再两斤有余的牛肉,其实也算结束了采购的主要任务,随意配了些熟食的鸡鸭,罗卜白菜,磨菇红椒,看看时间不早,不如回程。

    国人总将一些高兴的事儿与饮食协调起来,然而我只是一个拙劣的厨娘,打点三餐仿佛是不得已而为之。然而今天不同,我也将学着做一桌美味来犒劳自已且得款待宾客。或许说宾客并不适当,将来的都是骨肉的亲人。

    人数不会多,也许凑不齐一张八仙桌,菜色也不会多,也许就只是两三个荤素菜再得一个清汤就好。我已然想好,主菜萝卜炖牛肉的火候一定要老到,也许回家就可以开始准备。味道不宜太咸,过多的摄入盐,对老人的心肾、血管可没有好处,对了,且不能太辣,听说女儿这两天有点轻微的咳嗽。

    雾色好象稀薄了些,但还没有太阳的影子。

    人行道上人流开始聚集,工薪阶层该上班了,或急行军,或骑车,或挤公交,老人们也该去赶早集选购新鲜的小菜。

    我也算是赶了一个早集,悠悠哉顺人流慢慢回程。

    熟悉的街道没有熟悉的味道,清晨的空气毕竟是值得欣赏的。

    时或停停车,响响铃,便算是与熟人有了一个会心的早安,不用太多的语言,彼此都读懂了这早间的匆忙与实在。

    远远地便看到,家门旁有熟悉的人影在徘徊,不自禁加快了脚踏的力量。

    星星的白发掩映在高高撑起的硬领上。母亲的白发来得很早,少年时的我已学过在母亲头上,如何焗油染发,后来也许是传媒说过太多关于染发与健康的利弊,母亲终于放弃了这一项高深的功课。虽然口里不说,但看到母亲的白发还是有些伤感。

    没有见到父亲,但我相信他在不远处闲走。老来是伴。父亲年轻时常出差,也许不经意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工作也是在省内的若干城市调动,最终定居于母亲的家乡。晚年来袭,父亲依然时有奔波,可喜的是常是两人同行,今年在参加父亲母校校庆后,还带回刻录的vcd影像让我们分享。

    近了,母亲已经冲我盈盈地笑,鱼纹尾扇开来更添得些妩媚与慈祥。

    “妈,好早啊你。”我跳下车,急急推了过去。

    “我也刚到。”母亲一定是将女儿送去学校,就直接过来的。

    “爸呢?”

    “你爸晚一点来,说是要做一个蛋糕去。”

    “妈,这老大不小了,还要什么蛋糕啊?”我的语气里,不自禁便带上了一些撒娇的意味。怎么说?在父母面前,也许永远都是孩子。

    “是老大不小了,”母亲的笑意更浓:“可我的宝贝儿外孙女,不是最喜欢吃蛋糕吗?”

    “哦,还是为了她啊?”我的失意并不能掩饰我的得意。

    刚放好车,只听得“叮叮”屋里的电话铃声响起,开了门直奔客厅抄起话筒先发制人:“喂?!”

    “喂!猜猜我是谁?”

    “不知道!”

    “猜猜嘛”

    “不猜!管你是谁。”

    “唉呀,不好玩。”

    “呵,”我一声轻笑:“小朋友,想玩什么呀?”

    “切,谁是小朋友?”

    “那你是谁?”

    “我啊,我是你老公。”

    “哦。是你啊,有事吗?”

    “有啊。”

    “什么事?”

    “小事。”

    “到底什么事?”

    “我今天请了假,晚上回来吃晚饭。”

    “嗯。知道了。还有事吗?”

    “没了。”

    “那好吧,那我挂电话了。”

    “哎,别急。还有一点儿事。”

    “嗯。说吧,我听着呢。”

    “也没什么。”

    “没什么啊?”

    “没什么。”

    “好的,我挂电话了。”

    “别急嘛,聊聊。”

    “不聊了,”我瞅见妈妈提着菜进了厨房:“我还有事呢。”

    “你有什么事啊?还在睡懒觉吧。”

    “是啊。我还没睡醒呢。”我假假地打了哈欠。

    “哦,那你再睡会儿。”

    “嗯。”挂下去的瞬间,我已然听到一句低语:“老婆,生日快乐!”

    一笑,回转身来,才发现客厅里赫然明朗,破雾的阳光透窗而入,给轻拉开窗帘的母亲,投下一幅金色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