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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着那个大婶家的大叔整整唠了三小时的嗑,我都唠得灯干油尽了,在喝完了一大壶茶,吃完了一大盆花生之后,我终于把那个大婶等了回来。
然后我目睹了一场夫妻干架,那个大叔还抄起了一把扫帚,被我及时拉住了,我反倒安慰他:“没事的,只要还回来就没事了。”
大叔马上放下了扫帚,问我:“她会不会被辞退?”我只回答得慢了一秒,大叔的扫帚又举了起来。
在我一再保证不把这件事说出去,大婶可以继续在工地上干活之后,大叔终于放下了他的扫把,我也终于拿回了那个金耳环。
然后我就被大雨堵在了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小破棚子里。
一看雨根本停不下来,我只能向艾平芳子求援。她的声音还鬼鬼祟祟地,像是躲在那个角落在打电话,对我说:“我被徐老师留住了,我走不了,要不我早就过来了。”然后又说:“你的伞呢?”
我说:“这还用问么?”
她说:“你怎么和我一样啊,只要看见不下雨,就会把自己的伞忘掉。”
我差一点告诉她,我是和那个大叔聊得太High了,拿了东西又急着走,出门的时候又刚好没有雨,所以我才忘记的。平时我的记性还是很好的。
但眼看着马上就要天黑了,四周全是庄稼地,一个人影也没有。我来不及和她啰嗦,说:“你快来救我,我手机要没电了,你再不来,我只能冒着大雨跑回来了。”
她一听也急了,说:“我就来,你等着。”
我又赶紧嘱咐她,“天黑了,你别一个人来,叫个男生和你一起来,千万别忘了把手电带上……喂,你听到我说的没有?”
手机里一点回音都没有,我放下手机一看,已经黑屏了。
然后没过一会儿,我就后悔了。我打个什么电话啊,我就应该直接冲进雨里,冒雨往回赶。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天就黑透了。
于是就很像荒野鬼片了。小破棚子摇摇欲坠,就我站着的地方勉强没漏雨,外面凄风苦雨的,只有哗哗的大雨声音和偶尔一两声蛙鸣。刚才我还能欣赏一下雨打庄稼的美景,还吟了一句:“子规声里雨如烟。”心里还想着,我又有了和唐笛灵唐人杰吹牛的资本,结果这没过一会儿,我就看什么都像鬼影了。
一阵风吹过,小破棚子上啪地掉下来一个东西,我的眼皮跳了跳,刚想不管不顾地冲进雨里,只是还没抬脚,我就突然发现不对劲,几米外有个东西,一片暗茫茫的,但那一块儿特别黑,然后我就看见了两只发亮的眼睛。
一声尖叫硬是让我生生地吞了下去,我喘着气,终于看清楚那是一条狗。有一瞬间我还想到了狼,但我还没被吓傻,我知道这里不应该有狼,所以它只能是一条狗。
它站在雨里,直直地瞪着我。
我一动也不敢动,和它对峙着。一边把一只手伸到后面,在背后摸着,我希望能摸到个什么东西抓在手里,可是背后空空如也。
有那么两秒,我心里有点悲哀,想着我的命难道是:左晨,字小小,左公茂明之女,时年二十四,遇恶犬,卒……
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我还想再活五百年呢,恶狗你要是敢冲上来,我就跟你拼了。
我一边上下牙打颤地握紧了手里唯一的武器,手机,一边喘着粗气,和狗对峙着。
忽然它动了一下,我差点跳起来后退一步。然后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一道手电灯光,这道光就像劈开黑暗的圣光一样,仿佛是上帝降临了。
我喊了一声:“艾平芳子,我在这里!”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完全变了调,就像喊救命一样。
然后我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踩着泥水,那声音有点混浊,在快速靠近。一注灯光也射了过来,正好还射在了狗的身上。我这才看清楚,是一条很大的土狗,它也浑身湿淋淋的,手电光一射到它身上,它转身就跑了。
我像死里逃生一样地喊着:“艾平芳子,我在这里。”
一边喊着,我就一边冲了出去。雨水落到我脸上,我向着手电光跑过去,只跑了几步,我就清楚地看见来人不是艾平芳子。等看清那个人影的时候,我就愣在了雨里。
2013年的4月3号,大雨,中风。我到工地的第二天。我阴差阳错地历了一次险,然后,我第一次摸到了我的喜马拉雅山,我还牵到了他的手。
☆、第十三章
一切都仿佛历历在目,我一遍遍地回味着。手是怎么牵到的?我还摸到了他那里?一场能浸透我灵魂的滂沱大雨。在你的一生中,你有过几场被浇透了的滂沱大雨,又有过几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想起来的时候,你是笑还是哭。
那天晚上,在我的手机备忘录上,我又写下了这样一段酸唧唧的话。
大雨中,我看着徐横舟走近。我看不清他的脸,他打着手电,我靠着手电筒扩散的光晕认出那个人是他。他把手电光射向我,就看见光柱里密密麻麻的雨点,不停地跌落,然后他就走到了我面前。
我已经成了半个落汤鸡了,他手里的伞一下就遮在了我头上,当时只有一个感觉,不被浇灌的感觉真是太好了,谁再说我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我一定喷死他。
还是我先开口的,我说:“徐老师,怎么是你来了?”你看,我虽然傻掉了,但我还是很有理智。
徐横舟却没有回答我,也许是觉得这个问题太弱智,这还用问么,肯定是艾平芳子告诉他的。他只是伸过来一只手,把手电递到我面前,说:“拿着。”
我赶紧去接,就看见光柱在田野里转了一圈,手电就到了我手上,他又说了第二句话,却还是:“拿着。”
这次递到我手里的是那把正在给我遮风挡雨的伞。
我又赶紧接过伞,慌乱中还摸到了他的手,我脑中噼噼啪啪炸了两秒钟烟花,看着他腾开手,去撑另一把伞。
这时候他和我站在一把伞下,我却忘记了两个人的身高差,手里举着的伞一下挂在了他的头上。他扭头看了我一眼,我连忙道歉,然后就把伞高高地举了起来。
他撑开手里的伞就往后退了一步,我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于是呵呵笑了一声,说:“徐老师,你看见了那只狗没有?好可怕,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没命了。”
徐横舟这才认认真真看了我一眼,可是真的太黑,我又不能拿着手电去晃他的脸,所以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眼神在看我。就听见他有点清洌的声音,徐徐地陈述:“那只狗是想回家,你占了它的巢穴,它当然要守着你了,你要是一直不走,最后说不定它真的会上来咬你一口。”
我擦,这是吓唬我吗,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怕了,我说:“你怎么知道是它的窝?”
他言简意赅,“经验。”
然后又退开一步,说:“走吧,你还想在这里站着?”
当然不想了,除非你陪着我,那样就算站成永恒也可以。我立马就推翻了前面的结论,所以女人都是善变的。可我也只是想一想,然后就和徐横舟走在了回去的路上。
依然是滂沱的大雨,耳膜里全是雨点敲在伞上咚咚咚的声音。
脚下是一条渣土路,路面还算结实,就是坑坑洼洼多了点。路还挺宽的,跑个拖拉机绰绰有余,我们稍微错开了一点,徐横舟在我前面一两步的样子,大概是为了方便我照明,他把手电筒留给了我。只是没走几步,他就对我说:“你别照我,你照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