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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像是被钝器击中,一时之间竟然喘不过气来。
要我又一次这么看见他离我而去,老天还真是眷顾我。
看着那个就要消失在街尾的背影,我忽然间真的喘不上气来。
很多画面从我眼前一闪而过,无一不是关于陆瑾言,无一不是他浅笑怡人的模样。
压抑了半年的情绪骤然间因为他的出现爆发了,我这才发现过去的忙碌都是为了把自己压在堆积如山的学业之下,这样才会没空去想他。可我真的就不想他了吗?
骗谁都骗不过自己。
我气他怨他,但我依然还惦记着他。
这一刻,我忽然很想勇敢一次,哪怕当初他骗我、不理我也许真的是因为变了心,哪怕他今日来法国不是来找我的。
诚如那么多偶像剧和小说里的情节,主角们总是因为重重误会而错过,如果连弄清误会的勇气也没有,我还指望什么呢?
我忽然间朝着他远去的方向拔足狂奔。
街角的路灯下,我终于又一次追上了他,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大叫一声:“陆瑾言!”
那一刻,我的声音就像是神奇的遥控器一样,忽然间将整条街的灯光都唤醒。
傍晚八点整,街灯纷纷亮起。
我松开他的衣袖,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不要走!”
他一怔,神情复杂在站原地望着我。
我咬住嘴唇,忍住酸涩的热泪,忽然间搂住他的脖子,重重地啃了上去。
地点是人来人往的大街,时间是天色渐晚的夜里,人物是两个分隔半年误会重重的旧情人,姿态是亲密无间不可分割的拥吻——而事实却是,我重重地啃在了陆瑾言的下巴上,他吃痛地叫出了声,而我却恶狠狠地咬了他一口,然后在他意图问罪的时候又是一口吻在了他的嘴上。
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最神经病的一天。
因为如果要总结一下我们重逢的镜头,那么字幕应如下:女主角与男主角在地铁里相遇,男主角无视女主角,女主角矫情地哭着跑出了地铁站。男主角追了上来,女主角情绪激动地叫他滚。而当男主角真的滚走以后,女主角又忽然不想他滚了。所以她追了上去,抱着男主角又啃又亲,像条疯狗。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呵呵,祝嘉,赶紧去精神病医院走一趟吧。
而陆瑾言望着脸皮不知何时起厚成这样的我,则是慢慢地问了一句:“祝嘉,你在干什么?”
“亲你。”我大言不惭地说。
周围有人吹口哨,便利店门口有个带着麋鹿发箍的男孩子蹦蹦跳跳地鼓着掌。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路灯下的陆瑾言脸色忽然间有些发红,我正要凝神看一看时,却见他忽然间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快步往前走去。
雪下大了,冷风吹得我直缩脖子。
我想问他拉着我往哪里走,却发现他正轻车熟路地走向我的公寓。一刹那,脑子里千回百转,我猛然间想起了吕克送我回家的那个夜里,我以为自己相思成疾,看见了陆瑾言的幻影,难道那是真的?
“陆瑾言……”我叫他的名字。
他没理我,仍旧绷着脸,拉着我向公寓走。
我呆呆地被他牵着手往前走,触目所及的是他漆黑的发尾与沾染了白雪的黑色衣领,很多情绪涌上心头,我还是很想哭。
是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有过甜蜜的开始,有过亲密的发展,有过苦痛的分离,然后又有了这样复杂的重逢?
很长时间里,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期盼些什么,害怕些什么。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人的背影,我忽然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如果这条路可以漫长到永无止境,那就好了。
***
楼道里的灯坏了半个多月了,房东太太去南部的镇上和儿女们一起过圣诞节了,我也没来得及换。
漆黑一片的楼道里,陆瑾言准确无误地牵着我往我住的地方走。
我明明应该问他是如何知道我的住处的,可我始终没有开口。
冥冥之中,其实很多事情都已经有了答案。
他停在门前,回过头来望着我,低声道:“开门。”
陶诗今晚和吕克在书店加班,我本来是要去接她的,而今……而今,我依言打开了门,被陆瑾言一把拉了进去。
他在关门的瞬间,拉住我的手将我抵在门上,铁门与我的背部相触,光裸出来的脖子被刺激到,我浑身一颤。而下一刻,他陡然间贴了上来。
陆瑾言丝毫不温柔地攫住我的唇,一手揽住我的腰,一手抬起我的下巴,唇齿相碰时还发出了轻微的声响——足以见得他有多用力。
我吃痛地哼了一声,刚好给了他可乘之机,他的舌尖顿时进入我的口中,也毫不留情地撬开了我的牙关。
简直是狂风暴雨一般的扫荡,这样一个吻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连啃带咬。而我也不肯服输,与他一同侵略对方,似乎想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出来。
从门上到沙发上,从客厅到卧室,我们吻得简直天昏地暗、嘴唇发麻。这样的感受一点也不能叫人有什么愉悦的享受,相反,简直是种折磨。嘴唇火辣辣的,身上被箍得发疼,可我们谁都没有妥协,一路滚到了……床上。
他压住我,我扑倒他。
他按住我的双手,我直接坐在他的腿上。
最后的姿势变成了我们衣衫不整地滚在一起,他沉沉地盯着我,而我不服气地瞪着他。
而这一刻,谁都没有再动。
窗外的月光照进卧室,一地皎洁。
长久的沉寂里,终于还是我说了一句:“你的大衣……这么压着会皱。”
陆瑾言眯眼看我,慢条斯理且辩不出情绪地问我一句:“祝嘉,你就只有这句话要说?”
黑暗里,我看着他英俊的眉眼、复杂的眼神,忽然间摇头,哽咽道:“想说的太多,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他低声道:“那不如,就从你离开那天说起。”
我望着他隐忍的神情,慢慢地从他身上滚了下来,与他躺在一处。
草莓大福的玻璃罐子静悄悄地摆在对面的书架上,我的视线与它相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跟着钻了出来。
我妈发病,陆瑾言与我家的瓜葛被发现,然后是他的古怪表现,种种事情加起来,我终于从那样的困境里逃开。
我开始控诉他,一字一句简直声泪俱下,诉说了一个负心汉变心的全过程,包括他在电话里隐瞒我、减少与我的通话次数以及种种变心的表现。
我一边哽咽一边笑,“你还问我有没有心?不是早就被你伤透了吗?负心汉!陈世美!有首歌唱得好——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换回来!”
我到底哪根神经出问题了,居然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
我乱七八糟地说着,最后终于停了下来,侧过头去看他,“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陆瑾言看我半天,尽管我形同疯子,说的话也眼前不搭后语,但他始终没有笑。
黑暗里,他静静地望着我,最后慢慢地说了一句:“祝嘉,我父亲去世了。”
有那么一刻,我的脑子里千回百转地闪现过无数念头,但最终有一根脉络渐渐清晰起来——如果说陆瑾言的父亲去世了,那么出国前的一切……
我呆住了。
很久很久之后,我艰难地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用漆黑幽深的眼眸静静地望着我,轻声道:“那你给过我解释的机会吗?”
那声音低到了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