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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说,我送他的相思豆丢了。
六月的午夜,独行于孤寂的街头,我在茫然的寻找:谁拾了我那颗贮满一生爱恋的相思豆?
电话于深夜执著地响起,惊醒刚刚熟睡的我。
艾琳,项链丢了。身在b城的健,怯怯的说。
丢就丢了。刚要放电话,突然醒悟,你说项链丢了?那颗相思豆呢?
也丢了。健的声音象受了委屈的孩子。
你在哪儿?心如同被利剑倏地划开,滴血的痛。
我陪客户到歌厅玩,送走客户,发现项链不见了。已经找了一个多小时,怎么也找不着
算了,丢就丢吧。听你的声音好象又喝得不少,回去休息吧。
不待他再絮烦,无力地挂掉电话。‘咔哒’一声脆响,有如断裂的肋骨。
重又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大睁着双眼,在黑暗中点检与健相识六年来的丝丝缕缕。
与健第一次相遇,是在出差宁波的火车上。因为是长途,所以早为无聊的旅途备好最佳的‘佐料’,新一期百花园小小说选刊。上车坐好后,我就迫不急待的展卷阅读,火车行进了几站?对面的座位上换了几个人?全然没有注意到。一口气读完,才揉揉有些酸酸的眼睛,抬起头。
小姐,可以借我看看吗?对面的老太不见了。此时坐着的,是一位西服革履神采奕奕的小伙子。他指指我手中的书,微笑着问。
当然可以。有人和我爱好相同,自然开心。把书递给他,往椅背上一靠,开始闭目养神。直到早餐叫卖声扰了我的清静。
醒了?他微笑着把书递给我,脸上没有一丝倦容。
看完了?最喜欢哪篇?
相思豆和莲心,你呢?
讶异。他竟有与我如此相同的观点,却不好说出口。只淡淡地说,莲心有什么特殊之处?
莲心这篇比相思豆更有深度,也更有教育意义。一个迷失真爱的男子,莲子糖水是他曾经的最爱,却被他无情的抛弃。当他终于醒悟那为等他回家而剥取莲子心的妻子,是把对丈夫十年的深爱都浓缩在一碗香甜的莲子糖水中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物是人非了。这样的男人,真不配得到妻子那么浓那么深的爱。
再度讶异,他不但和我有相同的爱好,思想也这么深刻。可算得上知音。想到知音两个字,不觉颊上发烧,佯作口渴,用杯子挡住他的目光。
你的看法呢?他饶有兴趣地问。
我还是喜欢相思豆,历经半生大起大落的变迁,女子依旧守卫着那见证了他们一生爱情的相思豆,不更动人吗?定定神,我回道。
是的。不过这篇文笔稍嫌稚嫩,所以我更喜欢莲心。他顿了顿,下站就是上海了,难得遇上个相同爱好的朋友,可以留给下你的电话吗?
接过他主动递过来的名片,我不好意思拒绝,从电话本中扯下一张,写下我的号码。
祝你旅途愉快。如果回来的时候,方便在上海停留,我会为你当好向导的。他在车窗外挥手道别,那感觉有点象熟识很久的朋友。
低头看那张名片,上海东方电器公司销售部经理陈健。荧光闪烁的加香纸上,尤存着他指间的微温。
只是,彼此都是匆匆过客,擦肩而过,还有再相逢的机会么?我凝神自问。
谁料,第二天一早,他的短信就追了过来:到哪儿?心情还好吧?
莫名的感动。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这样的关心实属不易。
回复:已到宁波,还好。谢谢关心!
以为就此结束了,谁知第三天一睁眼,他的短信又静静的等在手机屏幕上:公事办完可就近去游雁荡,那里有世界上最高的一层电梯,也是浙江最美的风景区。
又回复:记下了,多谢!
不料,此后他的短信每天都早早等在我的手机上。从梦中醒来的我,习惯去看手机上的时间,第一眼就看到他的问候他的关怀。
联络从每日一个短信渐渐变成数个的往复,感动与日俱增。不过,由于公司的紧急召唤,只得从宁波直接飞回,没有去成上海。
好想你,我来看你,好吗?
一年多的短信往来,一年多的电话缠绵,他终于耐不住相思的渴望,来到我所居住的城市。
而我,也在他的蜜意柔情的攻势下,成为他牵手走上红地毯的“爱情俘虏”
交换了戒指,他给我戴上爱情的水晶链。而我,也回赠了他一份特别的礼物,用相思豆做吊坠的项链。
我要一辈子戴着它!欣喜之余,细心的他看到项链上的“问题”这上面好象有字哦。
那是写给你的爱情十四行诗。羞低臻首,轻声吟诵。
好美!得卿双心豆,白首不相离。健在我的耳畔私语。
健也许不知道,那串相思豆是许过愿的,许过愿的相思豆象征男女双方心连心白头到老。健也许更不知道,那相思豆上的诗行,是我用心尖的血刻上去的,施过魔法的。一旦爱情结束,相思豆也会随之死亡,那贮爱的魔法就会反弹回来,击碎我的心。
曾几何时,那个俯在我耳边读诗的男子,更多的奔忙于世俗的名利?
曾几何时,那个对我说只爱才女的男子,渐渐喜欢上招摇过市的俗粉庸脂?
你别多想,不过是应酬嘛,现在做生意哪少得了这个?多少次扶醉醺醺的他上床,听他梦中呓语陌生女人的名字,却强迫自己相信他这样的辩解。
曾几何时,不再看到他戴着那串相思豆项链?
我怕把你的宝贝弄丢了。他如此的解释。
既然如此,为什么这次又刻意带了这串项链去呢?难道--
蓦然惊觉,如果爱真的不在了,还守候这没有温度的相思做什么呢?
订了去b城的机票,还在途中祈祷,但愿这一切,只是我无聊的猜测。但愿这婚姻,还有挽回的余地。毕竟相思豆与我息息相关,怎么甘心它走向死亡?
华灯初上的夜晚,找到了健居住的那家宾馆。只是,没有去敲健的门。
原本,这样的做法不适于我。坐在酒店大堂的暗影里,开始给健打电话。
有事吗?正陪客户呢,回头我打给你。健匆匆挂掉我的电话,是那样的急迫,这还是当年那个语意缠绵男子吗?
当初,他为了陪我,曾经用这样的口气推掉了多少朋友的相约。而今,这种被冷落的滋味也落到我头上。让人不敢相信是真的。
呆呆的坐了多久?没有人来扰我。思绪纷飞,回忆着我们的点点滴滴。直到,健与一名年轻的女子相拥着走进大堂。
那女子,正是他的下属叶子。曾在他们公司组织的春游中见过。记起他的同事那天戏说要我看紧健的时候,还以为只是玩笑。彼时,他们是不是已经暧昧不清了?我居然粗心得没有想过。
不过数步之遥,健竟然没有发现坐在沙发上的我。此刻,他的目光,粘在身边浅笑轻颦的叶子身上。当然,他的手也环在叶子的腰际。
一时之间,忽然害怕被他们发现,恍如做错事的是我。忙又往暗影里缩了缩。
就在叶子转头之际,那串项链赫然入目,那镶嵌红豆的紫晶光环灼痛了我的眼睛。而那相思豆里的魔法,迅速剥离弹出,击碎了我的心。
不知怎样走出的那家酒店?也不知怎样昏昏噩噩回到了家?打开那道冰冷的门,把自己丢进浓烈的酒中,从此沉湎于无休止的迷醉,不再醒来。
艾琳。
是谁在轻轻呼唤?睁开半醉的双眼,健正站在我眼前。
艾琳,你要干什么?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他看着面前一排排的酒瓶,怒喝。
我不语,摇摇晃晃走去用冷水洗过脸。
到底怎么回事?他的语气软了许多。
还用问我吗?那颗相思豆呢?
当时丢了,被人捡到,还给我。这不是又带回来了么?健取出项链,相思豆灰灰的躺在那儿,不复昔日的红艳。
只怕还要问我怎样让它恢复过去的颜色吧?我突然的笑了,笑得莫名其妙。
你--?健不知所措。
忘了告诉你,这颗相思豆曾以我心尖上的血施过爱情魔法,一旦死亡,我的心自会碎裂,而妄图争夺这颗相思豆的人同样会受伤,会被心疼病无休止的折磨。
你--
别说这是无稽之谈,你看,那犯了病的人已经来了。
健跟随我的脚步走到窗前,楼下,叶子正举头仰望这扇窗。健的脸瞬间变色。
招手示意她上来,不想被人看到,窃笑我是个被人横刀夺爱失去魅力的怨妇。
艾琳姐--叶子红着脸立在我面前。
捧出手饰盒,取出留给自己的那颗相思豆,我对叶子说:想治好你的病,唯有用你心尖上血,在这相思豆上雕刻真爱的诗行,你愿意么?
愿意!叶子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叹息,将刻刀放到她的手中。
艾琳姐,我--
不想听她的道歉也不想听她的感谢。
匆匆迈出那不再属于我的房子,却不知该去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