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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刘伟鸿的斜对面,张复明觉得自己浑身每一根神经都抽紧了。
张复明是浩阳市教委主任,四十几岁年纪,国字脸,颇有官威。但现在,却只敢挨着沙发坐了半边屁股,似乎随时都准备站起来,向刘市长鞠躬“赔罪”。
刘伟鸿昨天去了凉水乡沙山村,张复明到晚上才知道,还是王卓立给他漏的消息。至于王卓立的消息来源,自然走向耘。刘伟鸿新任市长,一举一动均备受瞩目。王卓立与向耘关系不错,又走向耘的顶头上司,算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刘市长有些什么新举措新动作,王卓立总是能比较及时的获取信息。然后在合适的时候将这些信息略略向当事人透露那么一星半点,就是偌大的人情。市政府办副主任,说起来是个管杂务的,职务不高,但隐性权力很大,也包涵了“信息灵通”这个方面。有个时候,下面的干部为了刺探“秘密”,往往会不吝价格拉拢类似王卓立这样职务的大管家。
王卓立年纪轻轻佻够实际主持政府办的工作,在“资源利用”方面,自有独到之处。
向耘却也其实不介意向他透露一些信息。尽管刘伟鸿预为之所,让他先到浩阳市政府办熟悉了一个月的情况,总归是很不敷的。机关的人际关系盘根错节,区区一个月时间,哪里能够了解得那么透彻?向耘也需要从他人那里获得有用的信息,好给刘市长做好顾问。
“资源共享”就是一个很好的途径。
王卓立算是“老机关……”和他搞好关系不会错的。
接到王卓立的德律风之时,张复明正和单位的几个干部在打麻将,王卓立语焉不详地露了半句,张复明何等机灵,马上就慌了手脚。
原本新市长上任,张复明亦不是那么紧张。在普通群众眼里,市教委要算是个权威部分,油水也很多。但在一市之长心中,分量就差了燃烧色。刘伟鸿新任市长,有几多大事要办,一时半会哪里会顾得上教委和他张复明?张主任尽可慢慢观察,搞清楚刘市长的行事风格之后再决定自己的进取策略。
谁知无巧不巧的,王慧文等人就**来了,更加无巧不巧的在新城区拦了刘市长的车。这个“意外……下子就打乱了张复明的步调,将他冷不丁地推到了刘伟鸿的面前,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虽然说拖欠教师的工资,其实不是张复明和教委的责任,教委不管钱嘛,但总归是与教委有些关系。最起码会影响张复明在新市长面前的印嘉
然而,刘伟鸿去沙山村看到的情况,就和张复明有关了。尤其刘市长去视察“学校”,居然不清他这个教委主任随行,可见刘市长对他信不过。这就是很严重的问题了。
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刘伟鸿乃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让他紧张。
时不时让下级紧张一下,也是上位者的必备手法。一个好好先生似的上级,是必定无法树立威信的。自来掌兵,只有“恩威……二字,上位者能用好这两个字,威信自然而然就起来了。若是下级的日子过得太安闲,难免生出骄奢怠懈之心。
惟其如此,张复明更不克不及轻易视之。
刘市长想让你紧张,你就得马上紧张起来。若是好整以暇,毫不在意,那就毁了。
怎么,你不怕我?
傲气啊!
行,你牛,那我给你找点难受!
一市之长要给下属的教委主任找点难受,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张复明立即推了麻将,起身就跑,回到家里拿了些烟酒礼品,连夜去了王卓立家里,当面问计。
谁都对刘伟鸿的性情不大了解,听说王卓立和刘市长的通讯员小向关系不错,或许能够知道一点什么内幕消息。只要摸准了领导的脉络,然后有的放矢,就能事半功倍。
王卓立对张复明很客气。论级别,张复明正科,王卓立副科,论年纪,张复明大了一轮。并且张复明再不教委主任这个位置上,很多时候也能帮得上王卓立的忙。王卓立是土生土长的浩阳人,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很多,想要上个好学校,甚至闹个好推荐,都要经过张复明去操作。
自然,王卓立也不会摆出一副“高人”的姿态,去教导张复明该当如何如何,只是比较详细地向他说了一下刘伟鸿视察沙山村小学的经过。其他的,你张复明自己去琢磨。
张复明夤夜登门,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要请王卓立牵线,结识一下刘市长的秘书向耘。
向耘是刘伟鸿从林庆县带过来的,可见颇受刘市长的信任,每他探听消息,一定比王卓立的转述更加直接。
对张复明的心思,王卓立心里明镜似的,就是不接这个话茬。
他和向耘关系不错是一回事,将张复明引介给向耘,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一来向耘未必认可他这么做,二来一旦张复明直接搭上了向耘的线,今后就没他王卓立什么事了。
这样的森事,王卓立肯定是不会干的。
固然了,如果张复明和王卓立的关系非同一般,是铁哥们,那又另当别论。
不过王卓立也没有完全让张复明失望,向他透露了几句,向耘说刘市长是一个看待工作极其认真的领导,凡是工作上的事,绝不容许下面给他打马虎眼。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谁要是想推诿塞责,蒙混过关,那就大错特错了。
刘市长最不待见的就是文过饰非的干部。
听了这个话,张复明也算是心里有了点底,回到家里,又垫高枕头想了好久,才渐渐平和平静下来。不料第二天一上班,向耘就打了德律风过来,说是刘市长请他来办公室谈话。
一走进刘伟鸿的办公室,张复明就发现自己的准备工作白做了。
刘伟鸿并没有板着脸,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比较客气地和他握了手,又请他到待客沙发上落座,还主动敬了支烟给他。
张复明却益发紧张起来。
刘伟鸿没理由对他这么客气嘛。
张复明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应对刘市长的“质询”。
“复明同志,我们全市的教育状况,不是很乐观啊。”
刘伟鸿说道,语气比较平和,脸上的笑容却随即隐敛起来,双眉微微蹙起,露出一丝忧虑之色。应该说,刘伟鸿对张复明的客气其实不是装出来的,他没筹算一上任就敌手下这些局委办的头头们板着脸,疾言厉色。那样干,其实不克不及树立真正的威望,就好像慕新民一样,只会将自己弄得不尴不尬的,大失面子。
上任伊始……“找茬子”是需要的,否则不克不及显示自己的“存在”。但怎么找茬子,也要讲究个体例体例。因为看上去是在找下属的茬子,一个操作不当,就会被误认为要否认前任的领导。尤其刘伟鸿是二把手不是一把手,就更要注意。
拖忠兴不还是市委书记呢?
至于称号“复明同志……”已经成为刘伟鸿的“语言特色”。他年纪太轻,下属的局委办头头,一般都比他大了二十来岁,称号职务有点硬邦邦的,直接叫名字,又未免太过肉麻,不经意间显得刘市长比较轻浮自傲,叫“某某同志”,依足了党内规矩,既不过分亲近亦不过分疏远,隐隐透出了上位者的威严,正合适。
张复明便连连欠身,说道:“是的是的,市长,确实是不乐观。虽然我们现在是浩阳市了,但根柢还是比较亏弱,基础比较差。教育又是比较大投入的事业,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嘛……固然,这个我有责任,我的工作做得欠好,让市长操心了……
张复明这话说得很有水平。先是顺着刘伟鸿的意思,大而化之地址了一下浩阳市教育现状不乐观的原因~~没钱。这个与我张复明无关。但较之直接的瓣解,语气要柔和婉转很多,不至于让刘伟鸿心生反感。随后又做了自我批评,算得态度规矩。
老官油子,都有自保的手段。
刘伟鸿不置可否,淡然问道:“复明同志,沙山村小学的情况,你清楚吗?”
张复明连忙说道:“市长,沙山村小学的情况,我知道一点。以前也有同志向我反应过这个事情,都怪我比较官僚主义,对这个情况重视不敷……”
张复明积极进行自我检讨,也走出于无奈。要说自己不清楚,显然是不可的,身为教委主任,糊涂昏聩,不明下情,要算是一条不大不小的罪状。
刘伟鸿摆摆手,止住了他的自我检讨,蹙眉说道:“复明同志,我担忧沙山村小学的情况,不是个另外。这个,你们教委要马上做一个全面的查询拜访了解,然后给我一份书面述说。我给你七天时间,够了吗?”
在办公室与不算太亲近的下属谈话,刘伟鸿一般都是直接安插任务,不套近乎。
张复明连忙站起身来,语气坚定地说道:“请市长安心,我马上就去放置安插。”
“嗯。”
刘伟鸿淡淡地址了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