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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父亲的被窝
正月初三。没有月光的夜晚
雪的白照过来
照得蜂窝煤更加黑。
炉心里的火焰笑了。
我在年逾古稀的父亲的被窝里
听故事，就像孩童时一般。
被窝很厚，也很暖和
我想炉心里的火焰笑得更厉害
是不是有点嫉妒
好些天没有听见老人说话了。
雪在窗外躺在地上听
我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听
父亲半躺半坐在被窝里
一些词语被他痛快地吐出来
是关于他的童年
一些零星的民国。
2。 去镇上看戏
“那些年，虽然缺食少穿
但童年的欢乐还是有的。
当太阳晒了一天
准备着荷锄回家的时候
几个小伙伴密谋成一批观众
十几里外的小镇正敲响锣鼓。
过了卫河向东，远远看见一圈小手
在烤火，好像不是晚霞燃起来的
那么分明，伙伴都说也去烤烤
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只有一些手在烤火。
走得近了，更近了
哪里还有什么手与火！
伙伴们作鸟兽散
像奔跑的驴子
追赶夕阳闯进黑夜的家里”
父亲煞有介事地说
真的，那就是鬼烤火。
3。 移动的麦秸垛
“那一天。和几个伙伴玩‘藏猫儿’
一些大人在拉家常。
柳丝微微飘着
云彩懒洋洋地不知去哪儿
空场上的麦秸垛安静地睡眠。
我就藏在一个大人的身后
小伙伴一定不会看见
那是什么？大人的声音发颤！
好像是麦秸垛慢慢地移动过来。
不好！它会把我家的土坯房撞倒
它摇摇晃晃，紧贴着房边而去。
大人们都舒了一口气
我的心里还在颤抖。
也没有风，也不是乌云
乌云也不会在大地上行走。”
父亲说：我亲眼所见
好像就是麦秸垛在行走。
4。 深夜的小白兔
“很深的夜晚，繁星满天
身体里的一匹水想要奔腾出来
一定是白色的水，现在身体舒服了
舒服的像一只小兔。
眼前真的有一只小白兔
离我三尺三，我噗地一下
它跳一下，还是离我三尺三
我再扑过去，还是离我三尺三
喊醒东屋的大伯一起来捉
小白兔像雪一样白。
大伯说：赶紧睡吧！
小白兔就像刚落的雪不见了。
第二天我抱着太阳问大伯
大伯说：我也像你一样捉不住！”
父亲说那时一点也不害怕
因为他真的喜欢深夜的小白兔。
5。 汲水的男孩
“那时我6岁，民国三十二年
捡了根长树枝，娘领着俩哥和妹妹去要饭
给我留下一碗米，家里唯一的粮食
他们走的时候是秋天。
这碗米6岁男孩吃了7天
每天提着陶罐去村南井里汲水、煮饭。
月亮很快就叹息了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季。
树叶是香的，茅草根煮水也很甜
逮一个虫子就是一顿荤餐。
那时不知道哭泣，只要活着
我知道出去要饭也是不要死掉。
他们第二年春天回来的
真没有想到6岁的男孩还活着。”
父亲说的很平淡，就像讲别人的故事
他没有一丁点儿怨言。
6。 父亲，我只倾听
这个夜晚，我和雪一起倾听
雪在窗外不说话，我也没有声响。
父亲说都是亲身经历，历历在目
即使有的我不信，我也不说话；
我只是倾听，让父亲觉得很有趣
说出来一定有些意义，更重要的是他快乐！
在这个年里，远离水泥钢筋
躺在父亲身边，倾听是一种感动！
父亲发白了，背驼了
默默坚守成麦田最后的镰刀！
镰刀悬挂在墙上毫无声响
平时只听见父亲呼唤狗狗的声音。
父亲，我不需要说话
只要你愿意，我将倾听一夜到黎明！
2013。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