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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心人负盈亏负荆请罪
褚嬷嬷道:“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府门外来了位客人。”
杜府的宾客比原来多了不止几成,大家也从最初的惊惧不知所措到现在的习以为常,杜馨兰便笑道:“既然是客人,自然有父亲还有叔父招呼着,嬷嬷又何必如此惊慌呢。”
“老奴最初也这么想。”褚嬷嬷道:“谁知道看门的小厮来报说,这客人面生得很,只带了一个小厮,最要紧的是,那客人是位年轻的少爷,还背着藤条,口里直嚷嚷来请罪的。小厮们问他,要来请何罪,他执意不说,还称必然要见了咱们老夫人才肯说。老奴想着,老夫人早早就吩咐了,今儿是腊八节,就一家人好好喝粥,谁也不许打扰,故而也不敢去报。”
又道:“岂料那客人是笃定了咱们老夫人非见他不可似的,就给了我这封书信,说是老夫人看到,自然肯见他。”
“别是来乱攀关系的吧,见咱们二老爷升官了,就想来高攀,咱们府上罗雀之时,怎么不来?”江嬷嬷愤愤不平地说道。
“嬷嬷跟着祖母这些年,嬷嬷也不认识的,想来或许是祖母的故人了,去禀报一声也不打紧的。”杜汀兰道。
说着杜馨兰紧紧拉了杜汀兰,有热闹的地方,就有看头,杜汀兰也没想那么多,反正也是要去含辉斋的,早些也没什么不便。于是也跟着杜馨兰一起来到含辉斋。
褚嬷嬷将事情说了个明白,交出书信,颜氏展开后,见到熟悉的字迹,先是皱眉,继而一拧,细细看了那书信,还有一绺发丝,颜氏捶着心窝子痛哭道:“你怎么那么傻,这么些年。早就过去了。我又何尝怪过你,是你自己放不下罢了!”说着又痛哭起来,大叫道:“我活到这个年纪,早把那些看透了。可你啊。就为了那股子事。直把生离变成了死别啊!”
褚嬷嬷原本不明其因,见了那信物,心下早明白了几分。劝慰道:“老夫人……”
颜氏将那书信捧在心窝处,脸上泪痕未干,直问道:“他人呢?”
“在门口等着呢。”
颜氏忙道:“快请进来。”
褚嬷嬷去了,杜馨兰还从来没有见到颜氏这样过,不免出声道:“祖母……”
颜氏这才注意到两个孙女,想起种种往事,道:“这是我妹妹,你们的姨婆写来的信。等会,你们就可以见到你们的表哥了。”
说着又一叹道:“说起来又是一段往事了,我本以为早就忘记了,这些年也没个联络,谁知道是再也见不到了。”
“难道是姨婆亡故了?”
颜氏鼻头一酸,含泪道:“是啊,她托我照顾好她唯一的孙子。说起来,当年她远嫁后,我们姊妹再也没有联络过了。”
这时褚嬷嬷带了那位少年来,大约十二三岁,细长丹凤眼,高挺鼻梁,薄如刀削的嘴唇,即使只是穿了旧衣,仍旧是个俊秀少年。那少年一进得门来,往那中间看了,即刻跪拜下去,口里道:“姨孙给姨奶奶磕头。”
说着便也咚咚地磕头,那身边的小厮也跪了,跟着一笔一划地学样起来。
颜氏模糊的双眼只依稀地看到门口进来了一个男孩子,她认真端详,像也不像,加之之前的信件,心里感慨万千,竟是久久不能言语,那少年磕完头还跪着,颜氏此时心里思绪万千,往日里的旧恨幕幕过心,一时间惆怅、感慨、伤心的情绪涌着,嘴张了张,说道:“好孩子,你祖母还好么?”
一面让褚嬷嬷扶了,道:“快过来,让姨奶奶好好看看。”
明明知道可能会听到不好的结果,明明知道或许永生不再相见,颜氏还是带着那么一点希冀,希望奇迹可以发生,如果可以,她情愿前尘往事都不去计较,如果可以的话……
那少年眼里包着泪花,忍了忍才道:“回姨奶奶的话,祖母她去年就过世了。”
颜氏大为痛心,竟一时不能言语,怔怔地看着少年,喃喃道:“不在了……”
信上只说她病重,恐时日无多,担心孙子日后无人照料,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颜氏最为可靠,也最有谋划,故而书信一封,又恐颜氏不信,便将当年那一绺碎发夹在信件之间,还言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颜氏忽然泪如泉涌,这是她唯一的妹妹,当年还为闺阁女儿时,两姐妹好得跟什么似的,后来也是因为一个男子,妹妹便要与她削发断交,她心性要强,说出口的话必然做到,这些年是一点联络也没有,谁能想到,临了,她还是想起了这个姐姐来。只说往日都是她的错,是她误会了,请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代为照看孙儿,对于当年的男子,是绝口不提了。颜氏知道她没有放得下,那样要强的一个人,肯低头来求她,必然是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再看那少年,即使俊秀,但粗衣布鞋,想来日子定然拮据不堪。因在孩子们面前,故而颜氏也不能太过悲伤,拉着少年的手,道:“孩子,告诉姨奶奶,你祖母是怎么走的?你们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知道与她断交后,妹妹愤然远嫁了一户周姓人家,任由她怎么打听,父母也不肯告诉她一星半点消息,只说妹妹说了,若是让她知晓,她就连父母亲也不肯再认了。她母亲那时只得了她们两个女儿,疼得不得了,又因她妹妹娇俏秀丽,母亲格外疼爱些,因此她真的再也没有得到一点妹妹的消息。
少年道:“父母亲过世后,府里的人走得走,散的散,姨娘们也被祖母打发了出去,只我们祖孙单独过活。前些年祖母身子还算康健,后来父母相继离世,祖母受此打击,大病了一场,那之后,身子便远远不如从前了。及至到孙儿十岁时,是下不来床了,也请过大夫,都说是没法子治了。祖母便说,她那些个是心病,也不必要治得了,不值当!横竖多留些,日后她走了,孙儿无依无靠的…….”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
“我苦命的孩子哟!”颜氏终于还是控制不住了,大叫一声,哭了起来,褚嬷嬷便也跟着哭,杜汀兰想起自己过往点滴,也不能自抑,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了。
祖孙俩哭了一会,少年勉强止住了泪,续道:“饶是如此,祖母对孙儿的功课,还是每日盘问,孙儿不敢怠慢,是日日温习,祖母说,周家是文官出身,父亲早早去了,家里的责任日后都要交到孙儿身上来,可祖宅那边已经没了什么人,可靠的更一个也无,祖母思来想去,只得含泪让孙儿来寻姨奶奶,祖母说,姨奶奶是外冷内热之人,定然会体恤她的苦,定然…….就请姨奶奶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好歹照拂……就是九泉之下,也必定为姨奶奶诵经拜佛,祈祷姨奶奶康健,杜府阖家平顺……”
颜氏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那少年见了,忽然又跪下来,道:“祖母还说,姨奶奶若是要怪罪,她是不能从棺材里爬出来谢罪,就让孙儿代她领受吧!”说着奉上藤条,道:“孙儿这就负荆请罪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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