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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愿,几乎是每个人生命中必定有的东西。
贪婪的人,可能同时有着多个心愿;但简单的人,可能一生就只有一个心愿。
但无论如何,当这些心愿真正实现的一刻,那种无比的喜悦和兴奋,是绝对难以形容的。
越大的心愿,实现时所带来的喜悦便越大。
然而,谁会想到,当渴望已久的心愿实现的一天来临时,反而会令你失去更多更珍贵的东西;而且可能令一生从此改写?
得与失,往往也是难以取舍。
但,上天可会如此轻易让人选择?
当然不!
到这天真的来临时,谁也逃避不了。
要发生的,始终会发生。
而且,就在今夜发生。
这一夜所发生的一切,尽皆出乎程悔意料之外。
而且,似乎每一刻都迫他在生死线上徘徊。
当他从铁索上往万丈深渊飞堕之时,他曾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岂料却被匿藏洞中的神秘怪人所救。
当他以为已从死里逃生的时候,怪人又向他遽施毒手。
而当他以为必会毙于怪人魔爪之下时,他居然
没死!
程悔没死!
连他自己也无法相信,他竟可在怪人魔爪之下保存性命。
但他仍好端端的活着,却是不争的事实。
在他晕倒之前,明明听见怪人说对广成仙派的人恨之入骨,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对他手下留情。莫非想到了更好的方法折磨他?
这一切还是容后再算,目前程悔应做的,便是先察看伤势如何。
他运功一遍,发现只是经脉有少许不畅,那想必是刚才被怪人的气劲所震伤。除此之外,一切并无异样。
就在此时,洞中蓦地响起怪人的声音:
“你醒了?”
声音仍是沙哑无比,就像是野兽在喉间发出的沉哮。
但奇怪地竟带有几分慰问的语气。
程悔一听怪人的声音,忙从地上弹起戒备。毕竟他还不知怪人到底有何居心。
“你怕我杀你?假如我要杀你,你还可活到现在吗?”
怪人话中流露出的神态,与程悔晕倒前截然不同,使程悔感到有点莫名奇妙,只冷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程悔虽不答话,但怪人仍自顾自说下去:
“你必定很奇怪,我为何会不杀你。这个我也不知何故,刚才正要下手的时候,我的杀意突然消失。”
“杀意既失,杀了你也是徒然。因此我才放你一条生路。”
“也许你令我想起我的儿子吧?”
提起儿子,怪人声音也转而变得黯然神伤。
怪人既道明一切,程悔的敌意也骤然大减,而且见怪人想起往事而黯然,心中竟起了一丝同情之念。
瞿地,怪人竟提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要求:
“你愿意听我说关于我的故事吗?”
在昏倒之前,程悔本对怪人怀有很强烈的敌意,但现在听她话中含意,似乎有着一段很悲惨的过去,更可能牵涉到广成仙派。但说实在,他也不忍心拒绝怪人的要求,于是也就答道:
“反正我也未想出返回崖上的法子,就听你说说也无所谓。”
也许怪人实在已很久很久没跟人说话了,如今骤闻程悔肯听她说话,心中竟生起一份莫名的喜悦。
她缓缓闭上双目,极力从浩瀚无边的深海思潮中,寻回那失落已久,却又无法舍弃的段段往事,渐渐地,她找到了,更开始投入去,然后才幽幽地道:
“在很多年前,我想也有二十多年了,在南方的南楚国,有一个很有名的武林世家,其家主的武功及武林地位俱臻上品。而我,便是他的独生女。
当时我才二十岁,虽说不上美若天仙,但样子也长得不错,加上我爹的武林地位,追求者也算不少,只是我一个也没看得上眼。
直至那一天
直至他的出现
那天正是初秋时节,我独个儿跑到山上狩猎。山上虽时有猛兽出没,但我自少已得爹传授武艺,武功自是不弱,一般的猛兽也未能伤得了我。
可惜,那次却不幸地遇上了一头硕大无朋的大黑熊。那头黑熊少说也有二丈高,而且凶猛无比,一看见我便向我疯狂袭击。我当然无法匹敌,甚至逃也逃不掉,眼看我将命丧熊爪之下,他出现了
在最危险的一刻,他把我从熊爪之下救走。
那时的他,简直就是一个盖世英雄。他的翩翩风采,俊朗的外表,深邃而刚毅的眼神,把我深深吸引着。
我甚至浑忘了正身陷险境。
就在此时,一阵如雷吼声把我惊醒,那头巨熊又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我们扑击过来。
我只觉眼前人影一幌,他已如疾风一般迎向黑熊。
单从他俊逸的外表,绝难想到他的武功竟是如此高强。他徒手与巨熊周旋了近千回合,终于也把巨熊杀死,惟身上亦中了巨熊数爪,弄至满身伤痕,我连忙带他回家治伤。
这段时间我爹刚好出门,要一个月后才返,于是我便留他在家中疗伤。
由于我娘亲早逝,爹平素十分宠我,故此其它师兄弟及下人等虽见我带了个陌生人回来,也不敢稍有异议。
或许真是命中注定吧!在这短短一个月间,我和他已由朋友转而为恋人。
其实第一眼看见他时,我已被他吸引着。此时更是毫无保留地把身与心都交了给他。
我暗暗对自己说:他是我今生第一个男人,而且也是唯一一个。我此生从此便属于他的了。我更打算待爹回来后便把我俩的事告诉他,到时我们便可正式成亲了。
讵料就在此时,他告诉我一件非常震撼的事:
“他原来是广成仙派的弟子。”
“广成仙派?”
程悔心中暗叫,亦开始紧张起来,暗暗猜测那人到底是谁。
怪人浑没理会程悔的反应,自顾自的续说下去:
“本来广成仙派乃名门正派,我理应高兴才对。只可惜我爹年轻时曾与广成仙派有些少误会,从此便不喜欢广成仙派的人。
我爹还有数天才回来,于是我便带他先往镇上客栈暂住,让我等待机会才慢慢说服爹接受他。
数天后,爹果然回来了,而且更带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回来。他
竟然把我许配给一位武林世叔的公子。
爹平日虽然疼我,但对我管教亦甚严,因此我从不敢拂逆爹的说话,而我当时更不敢告诉爹我和他的事。
又过了数天,我才找到机会到镇上见他,打算与他商量此事。
岂料我去到客栈后,发现他竟然已不辞而别,仅留下一封信给我,说派中有要事,急需赶回去处理,待处理好后才回来找我。
别无他法之下,我唯有呆在家中等。
一等便等了两个多月,却仍未见他回来,而爹更不断追问我有关成亲的事。
而更糟的是,一件绝不应该发生,更绝不可以发生的事,竟于此时发生
我竟然
有了身孕!
我只感到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我尝试过逃走,偷偷地到广成仙派找他,可惜却被爹发现,更知道我有了身孕这件事。
我把一切告诉了爹,只隐瞒了他是广成仙派门人,我怕会因此惹起事端,这件事实在牵连太大了。
爹误会了他是个无情薄幸之徒,坚决不许我去找他,更说待我把孩子生下来之后,便将之杀掉。
这段期间,我不断遭人白眼,别人在我跟前跟后说尽一切最难听的话,甚至爹也不再认我作女儿,从此一句话也没跟我说。
这一切一切,我都默默地忍受了。因为我深信,他绝不是忘情负义之人;他不回来找我,必定另有苦衷,我一定要当面向他问个明白。
这段日子,可说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但我都熬过了,而且终于到了临盆的日子。
我千辛万苦,终于把我腹中的孩子诞下,而且更是双胞胎。
那是一对兄妹!
我还没有替他俩起名,我要留待他俩的爹给他俩起名。
虽然临盆后我的身体极度虚弱,但我知这时是逃走的大好良机。
我强撑着,抱起两个孩子便逃,负责看守着我的门徒也发现了我逃走,拼命地追赶我。
混乱之中,我竟掉了其中一个,只能带了一个孩子逃掉,那是一个男婴。
我想那女婴必定被爹杀死,哭得死去活来。
我孑然一身,带着那个男婴,从南楚千里迢迢的跑去西歧,沿途乞的、偷的,我都干尽了,日夜被人侮辱、奚落、追打,受尽风霜雨雪,我甚至觉得自己不像一个人。
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我终于到达四歧,到达隐宝山,到了广成仙派。
我终于见到了他。
他一见到我,面上竟没有半丝喜悦,只有无限的震惊和讶异。
他一句话也没跟我说,便带我渡过铁索,去到另一面断崖之上。
我告诉他这是他的孩子。
他不信!
我哀求他让我两母子留下。
他不肯!
他,更为了保存广成仙派的名声,为了保存他的地位,竟干出一件灭绝人性的事。
他,竟重掌把我轰下山崖!
我受尽折磨为他诞下孩子,千辛万苦离开家园来找他,换来的就是那一掌!
原来一直以来,我所想的、我所做的,我所付出的,全都是一厢情愿。
那无情的一掌,把我的梦彻底地粉碎,也把我一生彻底地粉碎。
我开始后悔。
我开始恨。
假如我能不死,假如我能回到崖上,我一定会把他碎尸万段,以他的血和肉来祭我那双无辜的孩子。
但,这崖深逾万丈,掉下去,又怎能不死?更遑论能返回崖上找他报仇。
不知是否上天可怜我,对我作出一点施舍,我竟发现了一个可以不死的生存机会。
我竟看见崖壁有一个凹入去的破洞,而距离破洞之下不远更有块凸出的石块。
我在半空稍微移动身子,迎向那块岩石堕下。
就在快要撞上岩石的一剎那,我鼓尽气力一个翻身,重重踏在岩石之上,借着返弹之力跳进洞中。
我回头一看,已见刚才给我借力的岩石堕进崖下,可见我下堕的冲力何等巨大。
就这样,我捡回了性命。而这二十多年的日子,我就靠这条蔓藤捕捉飞乌来苟延残喘。
我要等,我要等到返回崖上的一天,我要报仇!
我要报仇!
听罢怪人的经历,程悔虽未尽信,却也感到她实在十分可怜,内心掀起了一份怜悯之情。
可是,他的心还有一个很大很大的疑问:
“前辈,你可否告诉我,那个‘他’到底是谁?”
怪人早料到程悔会有此一问,冷哼了一声,答道:
“你很想知道那个丧心病狂,泯灭人性的人是谁吗?好!我便告诉你,让你他日能公告武林,为我讨回一个公道。”
“那人,便是人皆尊崇、广成仙派的掌门人”
“天!”
“玄!”
“子!”
甚么?当日忘情负义,为了一己名誉地位而狠心把怪人推下黄泉死路的,竟然是
天玄子?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
程悔怎也不信他平日至为尊崇敬爱,自小把他养大的恩师,竟会干出这种灭绝人性的事。
但怪人刚才所说的一切,又不似是捏造出来的。
他只觉脑海一片混乱,口中不由自主吐了一句:
“不可能!师父不可能会干出这种事。”
怪人语态平静的说:
“哼!信不信由你,我可没心情编故事来骗你。”
“不过我倒想跟你来一宗交易。”
程悔大奇,问道:
“哦?甚么交易?”
怪人说道:
“那就是:我帮你返回崖上,但你要带我一起去。”
看来这才是怪人留程悔一命的真正原因,但程悔仍有些不明白,问道:
“以前辈的武功,其实不用我帮忙,也可独力攀回崖上,何以”
怪人又是一声冷哼,道:
“哼!假如可以,难道我不会独自攀上去吗?只可惜当日我虽捡回性命,但我踏石借力之时,下半身完全承受了下堕的无匹冲力,以致”
“我双脚的经脉骨骼全碎。莫说是攀山上崖,就是稍微移动一下也不可以。”
原来如此。
程悔看了一看洞口,心想这洞离崖上少说也有万丈之距,凭他个人之力,恐怕还爬不到一半,便要往崖底掉下。
但若加上怪人的深厚功力,或许还有半点希望。
只是假如怪人返回崖上,必定会找天玄子麻烦,届时难免会有伤亡。
程悔虽未能立定主意,但眼前形势若他说一个“不”字,恐怕立即便被怪人分尸,于是借题分散怪人注意力,问道:
“对了!我还未知前辈高姓大名。”
“嘿!想拖延时间吗?不过,你一是带我上崖,一是死在这里,就算让你知道我的名字也没关系。”
“我姓”
“程!”
程?怪人竟与程悔同姓?
程悔心中陡地一震。
“小子,听到我的姓很震惊吗?南楚程象的名头可绝不比广成仙派低啊!”“你,又姓甚名谁?入了广成仙派多久?唉!假如我那双儿女尚在生,他们相信也有你这般高大了”
骤闻怪人这句无心之语,程悔脑海突然涌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登时如遭雷轰电殛,口中颤危危地道:
“我姓”
“程!”
“而且无父无母”
“自小被师父”
“抚养”
“成人!”
怪人一听,也是心头狂跳,不可置信地重复程悔刚才那句话:
“你说你姓程而且无父无母自小已在广成仙派中长大?”
程悔轻轻点头。
怪人紧张地追问:
“你你是否乙亥年四月十四出生?”
程悔无限沉重地回答:
“师父并没有告诉过我的生辰八字,我只知道我确实是乙亥年出生的。”
怪人的心越跳越急,又再紧张地追问:
“那么,你左边肩背之上,是否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程悔没有回答,默默地卸下外衣,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然后缓缓转身,背向怪人。
山洞虽极之昏暗,但怪人长年栖身于此,早已训练出一双比野兽更敏锐的眼睛。即使只有半丝烛光,她也能清楚视物。
她锐利的目光,落在程悔左肩背上。
那里
确实有一块鲜红如血的胎记!
怪人震愕得目定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程悔轻轻地穿回上衣,慢慢地转身,然后从头上取下一些东西。
他拿起那东西,让怪人能看清楚,然后说道:
“这块玉佩,我自小已系在身上,师父曾说,这是我父母遗下之物。”
怪人一看,那原来是一块碧绿得近乎完美无瑕的绿玉,前后皆雕上一个“程”字。
这块宝玉,怪人十分熟悉。那是她小时候她的爹特意高价购回,然后命人加工雕上“程”字而给她佩戴的。
这块宝玉,一直跟她形影不离。
后来她诞下婴儿,带了男婴逃走,在往西歧路上转挂到男婴身上的。
天啊!
尽管一件又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正在崖下发生,崖上的一切却并无特别。
说并无特别,只因程悔掉下山崖之后,卓无忧“当然”很悲伤“当然”感到不知如何是好,而且,当然会去告诉天玄子。
而如今站在崖上一老一少的两条人影“当然”便是天玄子和卓无忧!
卓无忧的面上,半带惊惶、半带悲伤。
悲伤,当然是因为他视如兄长的程悔为救他而堕崖送命。
惊惶,却是因为他两师兄弟违背师命,擅闯禁地而弄出这弥天大祸,也不知天玄子将会如何处罚。
而天玄子却是一脸漠然的看着这深不见底的深崖。
然而,纵使他如何极力掩饰他此刻的心情,他眉宇之间还是隐约透出一股极度沉痛的哀伤。
他跟前这个悬崖,竟夺去他一生中至爱的两个人的性命。
他想问天。
却无话。
他想痛哭。
却无泪。
他,也不知要站到何时,才肯离去。
世事变幻无常。
天意难料难测。
渴望再见多年的人,如今乍现眼前,程悔一时之间竟感不知所措起来。在漫长的成长岁月里,他曾幻想与娘亲再见的情景不下万次,但没一次会是现在这样。
他怎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半人半鬼的怪人就是他娘亲。
难怪当他一见到活像一具干尸的怪人的时候,他竟有股莫名的冲动想去触摸她。
那是一种感觉。
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感觉。
而更叫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相对了二十多年的恩师,竟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事情怎地一下子变得这样复杂?
他脑海一片混乱,甚么也想不到。
反观怪人,她自看见玉佩后便一直没有说话,眼中的泪水不断涌出。
那是遗忘已久的泪。
本来自她掉下崖的那一刻起,她以为今生今世再没有泪。
可是现在却不由她不流泪。
若说她对这世界还有半点希望的话,她的两名子女便是她唯一的希望。
可惜她早已认定他俩已先后惨遭毒手。
如今程悔蓦然出现,冰封的心实时被溶化,泪水从眼中疯狂涌出。
视野也变得模糊。
程悔的面目和影像也更模糊。
她不断反复地问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还是仅是幻象?
沉默的气氛凝聚于洞中每一个空隙,这一刻,就似是整个世界也为他俩而停顿下来。
然而,一句埋藏在程悔心底多年的说话,却把这沉默打破
“娘亲”
简单的两个字,细如蚊子飞过的声音,贯进怪人耳中,却比旱天惊雷更震撼。
娘亲,多么普通而简单的两个字,却包含了千般思念、万般爱意。
就是这两个字,同时唤起了怪人和程悔体内一份无法理解、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独有的感觉,把两颗充满迷惘、疑惑、震撼的心连结起来。
这一刻,就是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任何解释,他们也能肯定,对方就是自己失散多年,日夕牵挂着的娘亲和儿子。
程悔再也按捺不住,一股热血驱使他冲前跪倒在怪人跟前,连续唤了数声“娘亲”
怪人干瘪的手温柔地经抚程悔的头,喃喃地道:
“你你果然是我的好孩子,总算那禽兽还有半点人性,没把你杀死,而且还把你养大。但他必定造梦也没想到我居然未死,而且我两母子竟有重逢的一天,真是老天有眼
老天有眼”
“来,告诉娘你叫甚么名字!”
程悔脑海突然灵光一闪,道:
“我单字叫”
“悔!”
怪人一听,倏地仰天狂笑,笑声中充满凄酸苦涩,自言自语道:
“哈哈!悔!悔!好一个‘悔’字,这禽兽居然也会为他所干的事而后悔!但后悔也没用,我是绝不会原谅他的!悔儿,来,快与娘亲一起返回崖上,把你那禽兽父亲千刀万剐!”
程悔一惊,弹后了两步,道:
“不!娘亲,我要你先答应我一件事,否则我宁可与你一起留在此山洞中,也不返回崖上。”
怪人急道:
“好!好!好孩子,娘甚么也答应你,你即管说出来好了!”
程悔说道:
“我要你返回崖上之后,暂时不要向师父动手。”
怪人忿然道:
“不!娘甚么事也可答应你,但要我放过那禽兽,我办不到!”
程悔解释道:
“娘亲,他毕竟是我师父爹,而且对我也有养育之恩,我怎忍心见你俩互相残杀?
何况所有事我也只听你片面之词,待我把一切弄清楚,若他真的干过这些事,我必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娘,信我吧!”
程悔语词坚定而恳切,怪人虽心中不愿,但自知拗不过程悔,心念一转道:
“好!娘就听你一次,但若是他先出手,我可不会留情的。”
程悔大喜,道:
“我相信师父他绝不会那样做的,待我想想有甚么方法能安全返回崖上。”
程悔左思右想,终于决定用最原始却又最危险的方法。
他决定背负着他娘亲爬回崖上。
这方法虽然危险,稍一不慎便会再次跌下深谷,届时也许再没上次般好运。
可是,除此之外实在别无他法。
为免体力逐渐下降,因此他更要从速行事。
他背负起怪人,用蔓藤把他们紧紧捆缚在一起,好等怪人能稳住身形。
其实他也没信心攀回崖顶,但就算要掉进谷底,他也不会拋下娘亲。一是一同返回崖上,一是一起掉进谷底好了。
程悔步近洞口,作好了心理准备,深吸了一口气,双脚使劲往地上一蹬,人如大鹏展翅般冲天而起。
这一跃竟有二丈高,可见程悔的轻功着实不差。
就在快要力尽之际,程悔双臂注满毕生功力,十指箕张,如钢爪般直插进岩壁之中,然后运足臂力、腰力、腿力,腿尖勉强撑着少许岩壁的凹凸点来稳住身形。
程悔眉头一紧,暗忖:
“这峭壁异常陡斜,而且远比想象中坚硬,以我的功力恐怕未必能攀到一半”
正思量间,一股暖流蓦地自背上传来。程悔只觉精神大振,全身充满雄浑内力。
原来是怪人从他背后传功给他,难怪早阵子怪人说要合二人之力方可攀回崖顶。
这二十多年间,怪人虽然下半身不能活动,但每日除了猎食及休息外,所有时间均用以潜修内力,故此她现在的内力已达到一个十分惊人的境界。
程悔得怪人功力之助,内力登时增强数倍,再无所虑,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快要返回崖上,程悔的心不禁忐忑不安。
天玄子真的是他父亲?
当年真的是他一手粉碎了他本来美满幸福的家?
他真的曾干出这些丧尽天良的事?
假如他娘亲所说的全是真话
那他应该怎样面对这个他一生最尊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