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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言已经死了。
他清楚地记得自杀的每个细节,他也肯定自己是死了,但是现在的他却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很陌生的房间,但是却很豪华,似乎是顶楼的房间,大片的落地窗可以看到窗外楼下灯火通明,繁华拥挤的街道,而整洁的房间里却莫名地很单调,看上去像是酒店套房般的装修。
只是一眼季言就可以确定,这里不是他所在的城市了。
“咔嚓。”
身后传来了门推开的声音,季言一吓连忙转过身去看向门口。
门口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神色有些疲惫地关上门,即使面容疲惫却掩盖不了男人俊逸的外表,比季言记忆中的穿着花里胡哨的男人成熟了许多,但是两个人的身影在这一刻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那一眼,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不管是曾经撕心裂肺的疼痛,绝望苦痛的不甘,还是即将崩溃的寂寞在这一刻似乎什么都不存在了。
五年了……
季言自己都没想过,他会和这个男人分隔五年,更没有想过了五年,他还能见到他。
“秦未,我……”季言颤抖着艰难地从喉咙口撕扯着发出微弱的声音。
还没等季言说话,季言就看到秦未向自己走过来。
季言浑身都在颤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向后退,还是顺应内心地冲上去抱住他。
然后,秦未走了过来,径直地穿过了季言的身体,站到了落地窗边向外看去。
穿过……
是的,是穿过。
季言张了张嘴,近乎于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去看向秦未,然后晃了晃神,最后无奈而又悲哀地扯了扯嘴角。
他怎么一见到秦未,就完全忘记了呢。
季言,你已经死了啊。
这下子再多莫名的激动和感慨,在这一刻也成了枉然。
只不过这到底是得有多深的执念才能自己就算死了也要跑到这个男人身边,季言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现在季言知道了一点,就算是自己死了,他也无法将自己从秦未身边放走。
秦未,秦未,秦未……
季言一遍一遍地念叨着这个名字,近乎于贪婪地看着秦未的脸。既然已经死了的话,他也就可以这样百无禁忌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吧。
这就是死人的福利吗,季言忍不住在内心中嘲笑自己。
看着五年后的秦未,季言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画的秦未太年轻了。
画里的秦未总是穿着当初秦未自认为时尚潮流但是在季言看起来花里胡哨的衣服,而不是穿着黑色笔挺的西装;
画里的秦未总是神采飞扬,眉眼里总是有一股抵不过的活力蓬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沙发上小憩,脸上是疲惫的神色;
画里的秦未还像是大孩子,总是行事轻佻有些鲁莽,而不是现在沉稳成熟的秦未,只是这样看着,就知道这个男人已经踏入了成功人士的行列了……
还有——
画里的秦未还爱着自己,而五年后的秦未……
房间的门铃被人按响了,秦未皱着眉睁开眼,缓缓起身去打开了门。
季言的思绪也被这个门铃打断,不由得循着秦未的脚步看去,这么晚会来找秦未的人是谁?
“爸爸!”清脆而又干净的童声,一个小男孩在开门的瞬间就向男人的小腿上扑了上去。
季言的身体一怔,看着那个叫秦未爸爸的孩子不知道应该作何表情,只是那一刻季言觉得即使死之前的那缸逐渐冰凉的水都抵不上这个孩子出现来得凉彻心扉。
那稚嫩的童声却如同这个世界上最冷酷的嗓音,恍若刺入他的血肉,一道一道割裂他的心脏,战栗的错觉渗入每一个细胞。
“嗯。”秦未点了点头,然后俯身将男孩从地上抱了起来,眼神示意了一下门外照看孩子的女人离开,也没多说什么就关上了门。
“爸爸。”小男孩咯咯地笑着,看到秦未的时候满脸都是光彩,两只小胳膊勾住秦未的脖子,然后在秦未脸上吧唧一口就响亮地亲了上去。
季言愣愣地看着眼前父子温情的场景,脑海中莫名出现了很多想法,思绪混乱得最后却又只能整理出一条结论
——还好,我已经死了。
不知道这条结论是从何而来,但是季言却在此刻庆幸着已经死了。
他与秦未分开五年,而这个孩子也应该四岁出头了吧。
直到这一刻,季言才终于记起来他与秦未分开的理由……
真是讽刺啊,他念了这个男人整整五年,而秦未在这五年里结婚生子,事业成功。
季言,你这辈子到底活得算什么?
季言已经不想再停留在这个房间里了,眼前明明是温情的场景在季言看来却刺眼到疼痛,秦未眼底那显而易见的疼爱是给他的儿子的,不是给他的,而这孩子也不是季言能给秦未的。
不知道是觉得讽刺到极点,还是可笑到极点,先前见到秦未激动的情绪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挪开了视线,季言穿过了大门离开这里。
身体轻飘飘的,即使自己看伸开的五指都觉得是半透明的感觉,而自己的左手手腕上还残留着割腕着狰狞的伤口,还好没有鲜血淋漓,但是看起来还是很骇人,就连季言自己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自杀的时候对自己下手竟然这么狠。
都市的夜晚灯火通明,车水马龙,无数的人在匆忙的行走着,季言就站在原地,看着人来人往地穿过自己的透明的身体,季言知道自己真的变成游魂的存在了。
抬起头,望着落叶自阴沉沉的天空中打着旋儿缓缓飘落,空荡荡的胸腔里觉得什么都不存在。他站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街头,身旁是川流不息的人潮,笑语喧哗塞满了空气的每一丝缝隙,如此热闹。
如此热闹。
他却依旧感到了近乎于崩溃的寂寞。
季言还是回到了秦未房间门口,他就那么蹲在门口不进去就那么蜷缩着发呆。
很安静,安静得他只能听到摆钟的响声。
他记得刚才在秦未的房间里看到的落地大摆钟,那个摆钟很像之前秦未送给自己的,只不过那个摆钟很小,只能放在床头柜上,只不过相像这种事情只可能是巧合吧。
耳边摆钟嗒嗒作响,感觉时间流逝地很快,身体空空的,像是什么都不存在一样。
最后季言还是穿过了门,走到了大床前看着沉睡的男人和孩子。
季言叹了口气,最后无奈地笑了笑,终于定下心来认真地注视着秦未的儿子。
小孩子睡觉仰躺着,小手小脚敞开着,看睡姿就觉得和以前的秦未一样会是个闹腾的主。黑色的碎发,白嫩的脸蛋,眉眼里与秦未很相似,特别是那眉毛,这妈妈生得真是给力,一看就是秦未的亲生儿子。
没想到此刻季言心里也多了几分调笑的心思,然后缓缓俯下腰来,伸出手想要碰一下孩子的脸蛋,最后在离了一厘米的时候,动作又顿了下来。
“喂,小家伙,你现在躺的位置是我以前的专属哟。”
在这个男人怀抱里沉睡是我的专属,这个男人曾经也是我的专属,只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季言将手伸了回来,看着大床上睡着的一大一小也觉得没那么难受了。五年前自己就知道的事情,何必亲眼见到了还要故意为难自己呢?
况且,死都死了,为什么还有计较这么多。
季言又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听着摆钟的响声,看着床上男人的睡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