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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汝珏必退。
这句话季怀夏并不是在骗兰子衿,也并未放下大话,他说的是真的:汝珏必退。
墓地阴风阵阵,季怀夏如同闲逛自家院子一般在墓地里东瞧西瞧,废墟沾染了雨后的潮湿,一眼看去,荒无人烟,除了乌鸦以外,鸟儿都不愿意在这里多作停留。
“武门?武门哥哥?武门叔叔?武门大爷?”季怀夏对着空气喊道,喊到武门大爷那一声的时候面前的枯黄落叶便平白无故的浮了起来,季怀夏知趣的后退了几步,落叶便轰然炸开,一道极强的气流冲破云霄,季怀夏这才敢抬眼看端坐在墓地正中的武门。
“臭小子,”武门说道,满面睥睨之色:“我今年三十七岁,哪里是大爷?”
“你比我年长二十岁,二两酒楼门外蹲着要饭的大爷也正好比你年长二十岁,你叫他大爷,我也自然叫你大爷。”
季怀夏笑得春风得意,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再次把武门说到只能叹气的无语地步,抬头看眼里不带好心思的季怀夏,问道:“这次又想要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棠海阁的一匹上等快马。”季怀夏说道,幽幽的把视线转向武门那冷静沉默的脸:“作为棠海阁的右领……武门大爷,你办得到吧。”
“你为何不去西市买马?”
“西市太远,棠海阁又有马,我为何还要去买?”
“鬼心思……什么时候要。”
“一刻钟之内。”
气氛有些静止。
武门的脚下就算是安了风火轮都不可能一刻钟之内去棠海阁要马,季怀夏到底在想什么?天书奇谈吗?
顿了半天,武门才缓缓开口道:“你跑得比马快。”
季怀夏闻言也不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伸出了十根手指头,绕着武门转圈,转一圈便放下一个手指头:“记得是一月前,梁门哥哥新从苜蓿老板那里讨来的灵药不见了。三周前端午,梁门哥哥的粽子也不翼而飞。两周前---”
季怀夏就这么一直说到十根手指都被他收回掌心中,才问道:“若是武门大爷您帮我,说不定我还不用与梁门哥哥说。”
武门来不及纠结季怀夏对于梁门和自己的称呼,忙开口求饶:“你等我回来。”
季怀夏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见武门飞跃不见,他便悠闲的拿起一座墓上挂着的白色面具,吹了吹上面落的尘土,戴到了自己脸上,心想道:这墓的主人已在黄泉之下,他只是借用一下,应该不会遭墓主人记恨吧,毕竟他的脸现在还不能给太多人看。
武门回来的很快,脚下真如安了风火轮一般迅速,季怀夏从小便戏称武门是老年哪吒,没想到这一幕还成真了。
“谢了武门大爷。”季怀夏翻身上马,正了正脸上的面具,满眼笑意。
武门却按住了马的左侧,抬眼看季怀夏,问道:“你很久没戴这面具了,还要快马,你到底要干什么?”
季怀夏顿住不语,他总不能跟武门说讨伐汝珏这等大事,父亲、武门和梁门都是不会同意的,他自然只能编造一个理由:
“我......去讨一个姑娘欢心。”
武门按着马的手僵在了空中。
马在他面前疾驰而过,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足足等马跑出百米余远武门才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在季怀夏后方骂骂咧咧:“讨一个姑娘欢心你就来消费我?!我给你的是梁门的马!”
季怀夏哼着小曲儿,驾着马跑远了,心下偷笑,他也没说错,白衣妹妹确实想要汝珏被击退,所以他讨伐汝珏,就是讨白衣妹妹欢心。
敌营夜深,却倏然见烽火连天。
“大小姐,远处怎么好似有些光啊,”刚要给兰子衿点油灯的红豆向远方眺望去,兰子衿也放下诗卷,走到门前张望,果真如红豆说的一般,离她们很远的地方忽然炸开光芒,兰子衿也不禁疑惑。
“是走水吗?”红豆凑过来问道。
“走水没有如此明亮吧。”
“也是......”
或许,这并不是走水,因为那是北边,是行酒军与汝珏征战的平原城池。
只愿他平安吧。兰子衿默默想到。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快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骠骑将军对白衣少年喊道,少年是战场中唯一的白色身影,他宛如天神,也宛如索命厉鬼。
“别急,我是来帮你们的。”少年看着面前烽火连天,不紧不慢,甚至不觉丝毫恐惧:“受人所托,事自然要办好。”
骠骑将军嗤笑了一声:“别说笑了,你一人能敌得过十万士兵吗?还是快快回去罢。”
季怀夏对于骠骑将军的固执也并未更多争辩,他只是抽出了长剑,翻身下马,引得骠骑将军更加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不要命了啊!”
“命还是要的,”他淡淡说道,面前时乌泱泱盖天的十万大军,在他身旁,行酒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腐臭混着震天的喊声闯入他感官:“只不过,国比命重要。”
“诶!你等等!”
那白衣少年已经只身一人闯入敌军阵营,谅这骠骑将军见多世面,他也从未见过这般大胆,这般不识好胆的人。
“吴将军,我们......”
吴将军身后的一个小兵如此问道,骠骑吴将军也回头看了看只剩五千余人的行酒军,沉吟了许久。
不过一个少年都能有胆量只身一人杀敌军,他们尚且有千余人,他们还是谢将军麾下的精良士兵,他们---有何理由退缩呢?
“整队,杀。”
短短三个字,便让行酒军重整信心。
“杀!”喊声破天。
山难断,天难清,鸣前引火烧敌营,江未眠,风早凌,宝刀浊酒斩别心。夜遮路,月半晓,千甲万足压荒草,雪掩痕,雨蔽人,最是快马杀破魂!
谢飞沙的死对行酒军来说是致命的,更何况是世界上最无体面的死去,就仿佛行酒军也跟着谢飞沙的肉身死亡了一般。
一眼望去,只能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穿梭于黑压压大军之中,惨叫声漫天遍野,可少年却眉眼带笑,每杀一个人都仿佛在泄愤,眼角的笑意都更浓了些。
“疯、疯子......你就是疯子!”
汝珏将军结巴的用不熟悉的汉语骂他,却反而换来季怀夏更深的笑意。
“尽管说吧,”冰凉的剑身贴上了汝珏将军温热的脖子,他呼吸皆冰凉如死人:“用你们最恶毒语言诅咒我也可以,放心,我听的懂。”
鲜血四溅。
少年的面具染上了些许血腥,笑意尽数消失在了眼里,只有无尽的冰冷。
汝珏将军从马上掉了下来,面朝地死去,在少年眼里,慢慢与一个苍白瘦弱的身影重合。
季怀夏拿起火红的旗帜,甩到了地上,任由旗帜让马蹄践踏。
东朝赢了,季怀夏赢了,他内心的心魔赢了。
烈日缓缓从东方升起,火红的旗帜已经变得肮脏不堪,汝珏不再是十万人,东朝却依旧是千余人。
果真如季怀夏答应兰子衿的那般,破晓时分,汝珏必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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