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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希声脸色一沉,挥了挥道袍的袖口,喝道:"送客!"
夜总会大哥面如死灰,对着离去的柳希声背影喊道:"大师!大师!是我错了!请救我一命!"
一个少不更事但是心地善良的白莲花圣母弟弟见此情状当然是于心不忍地对着离去的哥哥喊道:"哥哥,他好可怜哦,我的奖金没什么,你救救他吧,我看上次还是个小鬼,现在都变成厉鬼了!你不救他他很快就没命了!"
夜总会大哥脸已经青得像死尸一般。柳希言仔细地看着他的脸说:"哥哥你看看他,他上次找我看病就说一个月感冒四次,现在估计都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去而复返的哥哥摸着弟弟的头,慈爱地说:"好弟弟,你受委屈了。"
"我赔!这位医生的奖金我赔三倍!"夜总会大哥就差没跪下来了,转头从麻袋里拿出十几扎粉红毛爷爷,虔诚地放在桌面上,说:"不知够不够?不够我让小的们拿过来。"
接下来柳大师一脸"我并不情愿睬你如果不是我白莲花般善良的弟弟请求我帮你我早轰你出去了"的表情听完了夜总会大哥的故事。
作为道具在一旁被哥哥慈爱地抚摸着脑袋的弟弟觉得为了那撂成小山高的三倍"半年奖金",被摸得稍微有点脱发也是可以忍受的。毕竟假发一顶也就百来块钱,生发剂一个疗程也就几百块。
于是他也旁听了这位夜总会大哥的故事。
夜总会大哥是个真正的大哥,他有着一家不可言说服务项目的夜总会,里面有形形色色的服务于男士女士的小姐和小哥,每种性别可以服务任意性别,除了在五年前的扫黄中被带走过几个人,其余时间他的夜总会都营业得相当好。
可是三个月前有一个小哥忽然暴毙身亡。
这位小哥今年二十二岁,出道很早,已经做了六七年,早年间服务于男性,业务水平一流;近几年已经升为主管。由于看这位小哥某方面资质相当不错,夜总会大哥已经把他纳入后宫。这位小哥有些特殊嗜好,喜欢玩一些有点危险的游戏,而在某次和大哥玩了游戏之后的第二天,他就暴毙了。
此后夜总会总是发生些怪事,例如失火,例如有人莫名斗殴,例如里边的人总是三天两头生病。而夜总会大哥则更加严重,先是不停感冒,再经常性突发四肢乏力以致于随时随地可以倒下——起先还去过医院,实在查不出什么问题——昨天在马路中间忽然倒下差点被车撞死之后,这位本来坚定异常的无神论者彻底崩溃了,经人介绍找到了柳希声,希望能让他帮忙驱驱鬼。
听完夜总会大哥的故事,柳居士面无表情。大哥忐忑不安,不时往自己身后看去。
"你说的这位小哥,是不是头发长,染成棕色,带着耳钉,没穿衣服,身上有鞭痕的?"柳希声继续面无表情地问。
夜总会大哥连连点头,双目噙满泪水。
"你害了人命,还想苟且偷生!"柳希声大喝一声,吓得大哥瘫软在地上。
"钱拿走!报警!"柳希声再度挥袖起身,"我柳某人从不做亏心事!"
柳希言再度接收到来自兄长的电波,于是急急忙忙拉住快要离去的哥哥,道:"哥哥,可是这位小哥跟我说他不是这位先生害死的呀!"
柳希声冷哼一声,睨着冷汗涔涔坐在地上的夜总会大哥,一句话也没说。
"他,他真的不是我害死的。"大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有这个爱好,我只是配合了他一下,打得很轻的,完事之后他还很高兴,喝了点小酒才去睡觉的。"
"你说什么?"柳希声皱皱眉头,问。
"我,我说不是我害死的,他第二天傍晚还起来过,在场子里巡过,第二天晚上才忽然不行的。"
"我不是问你。"柳希声不耐烦地打断他,"安静点,何义在跟我说话。"
作势听了一会儿,柳希声摇摇头,说:"你要求太高了,我很难做到。"
"我可以出钱!再多钱我都可以出!大师你帮我超度何义吧!"大哥已经彻底被柳希声折服,深信唯有这位不世出的高人才能拯救自己的性命。
第20章障目4
4、
接下来的事情柳希言没有兴趣看了,他想睡觉。夜总会大哥这单生意已经跑不掉了,至于他的场子是真的闹鬼还是假的无关紧要,柳希言相信柳希声大部分时候确实还是骗钱的。
走上楼打算好好补眠的柳希言又遭遇了刚睡着就被吵醒的悲剧,打电话的人依然是他的领导叶文轩同志。
"有屎快拉,有屁快放。"对领导的尊敬消失在浓浓的睡意中。
"说正事,你昨天是不是给玲姐儿子看病了?"
柳希言醒了:"怎么了?吃了达菲没效果?"
"今天烧到41度,来做了个胸片是肺炎。"
"昨天肺部没听到什么异常。"柳希言大感疑惑。
"我今天听也是呼吸音稍微低一点,没听到湿啰音,不知道是不是间质性肺炎。"叶文轩说,"我收他住院了。"
"谢谢。"柳希言说,"我这就回去看看。"
"我觉得有点怪,会不会是禽流感?血气分析刚出来,血氧下降。"叶文轩说,"血象淋巴细胞太低了,感觉不太好。我让他继续吃达菲,还用了头孢,直接用了三代。"
是的,临床上有时候就是感觉感觉感觉,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是感觉不太好,指南上并没有提及淋巴细胞下降程度和病情相关,但是在临床上看到的甲型流感,淋巴细胞越低,病情通常越重。至于禽流感,他到现在一例都没有收过。
"老大,"柳希言想了想,说,"我也觉得有点怪。要不你把能查的都急查,再开一个急查的术前两项。"
"你是说?"叶文轩啊了一声。
"不管怎么说不能排除,不好意思问冶游史。淋巴细胞低得不太寻常。还有麻烦你帮我开一个CMV的抗体。"
"怎么跟玲姐说啊?"叶文轩犯难了。
"这有什么难的,不说就是了。出结果,有问题直接问本人。"
急查的术前两项是产科专门为来了就要生或急诊手术准备的,包括一个急查的乙肝表面抗原和HIV抗体,一个小时内可以出结果。
柳希言赶回医院的时候,叶文轩刚刚放下科室的电话,他对柳希言说:"你感觉对了,检验科刚电话报告了。现在抽血送疾控。"
"转院吗?"市内有定点的医院接收这一类患者,他们医院没有抗病毒的药物。
"先跟本人打声招呼,让他自己决定。"叶文轩说。
叶文轩通知院感办公室,并且对当班护士交代,让她们操作时小心,并让她们不要声张。刚给患者抽过血的一位护士脸都白了,她操作时没戴手套。柳希言则同时去了患者病房。
胡玲和患者老婆都在病房里。柳希言对胡玲和患者老婆说:"叶主任让你们俩过去。"
支开了两位家属,柳希言单刀直入问患者张放:"你知道自己什么病吗?"
吸着氧气的张放摇摇头,有气无力的,烧蔫了。
柳希言说:"我们医院只能做筛查,这个结果不一定正确,只是有可能是这个病,还要送疾控中心进一步确诊。"
"到底什么病?"
"HIV感染,估计已经发病,并发肺部感染。"
柳希言和患者交谈的时候通常显得情商低下且不近人情。他不喜欢用"你要有心理准备""这病也不是绝症""好好治疗还是有希望"这样的话,应该说现在大部分医生都不敢说这种话,目前的医生只敢陈述事实,而把患者情绪摆在第二位,柳希言也不例外。虽然这种说法有时会令人难以接受,或者导致被患者投诉。
张放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柳希言经手过的HIV感染者不多,多数患者甚至对医生隐瞒病史,但患者本身知情与否从表情就可以看出来。就如同柳希言在四个月前诊断的一起HIV感染者,他听到报告结果的时候表情是"果然如此"而不是大惊失色。
张放是真的不知情。
"你有可疑对象吗?传染给你的人?"柳希言想了想,这句话还是委婉了一点问。
张放坚定地摇摇头:"没有,我从来不出去乱来,我也相信我太太,她是个好女人。"
悲哀的感觉先笼罩的不是患者,而是柳希言,他再次问:"有没有在外面剃过胡子?或者和别人共用过牙刷之类的?往前想一想,前几年。"
他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我很注意个人卫生。"
柳希言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传染源来自哪里,张放反而在最初的吃惊后冷静下来,他说:"柳医生,能不能帮我太太和女儿查一查,我怕她们被我传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