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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版的天方夜谭
“我想回去!可是,我的家只有一个,在有你的地方。千里、万里我都飞来了——”两人的视线在杯缘上方交会,这是他们长久以来最坦诚的眼神。她试着寻回久远前的感觉。“就是不愿再与你分离两地。”
朱政伟没有回答,良久——
“趁热喝吧!很快就凉了。”
阚忆兰在冒险。她试着用一种最平淡的语气,仿佛在谈论天气或时令、鲜蔬般的语气道:“等你这趟回去,说不定会听到一则教人吃惊的消息——启明和何筱云择定在明年初订婚。”
朱政伟把情绪掩藏得太好,他甚至看来无动于衷。“启明”
阚忆兰浅笑。“这世界很小,是不是人与人的情缘相遇、碰撞,谁也料不定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朱政伟注视窗外纷飞白雪,室内静默下来。
他们再也没有交谈。
阚忆兰缓步上楼,在楼顶抱起了名唤爱伦娜的猫,那是假日管家黛洁太太豢养的黑猫,她轻柔地抚摸着它。
“乖乖,妈咪照顾你,不怕喔!乖乖。”
同事说何筱云上报社找他,古新军还以为他们在开玩笑。不爱配合传播媒体出了名的何筱云竟然指名找他,他想也只有为了一件事。
“你是知情的。对不对上次偶尔碰见我和启明在一起,你一定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对不对”速食店里明亮幽静,何筱云搅动红茶。这是这周以来她第一次走出家门,连露脸的阳光都感觉陌生。
“启明和我是大学最要好的同学,就算他去了美国,我们也一直固定保持联络。我招认,记者证是我提供的,不过,启明接近你并无恶意,请相信他的为人。”
“你们是好友,你当然帮他说话。”她笑笑。能够走出屋子,心情自然不同当初,只是回旋了又回旋几圈
“一个连同性都欣赏的男人,绝对是够格的好男人。我猜得到你们之间可能发生什么事,或者我没什么立场开口,但我还是要说,给启明一个机会,他是值得信赖的人。”
“我们之间——不可能的了。”
“那么我会说——很可惜!”相遇那天,他看得出来他们脸上幸福得无法言喻的光采。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完全把第三者排拒在外,那是属于真心相爱、热恋中的男女所有的特殊现象。
算不算抢到第一手新闻原本他在这条头版中还趁特殊身份之便握有诸多内幕,只是这椿恋情不能上报。
他宁愿牺牲十条热门新闻,换取一对幸福相爱的朋友。
“希望有那么一天,我是你们这则轰动恋情的主笔;更希望那天的到来不会太远。”古新军举杯向他最欣赏的星星致意。
星星再孤高,也会为人间事而心折。阚启明是能折服何筱云的人,旗鼓相当的两人,他愿相信这样的两个人,生来就是为相遇彼此而打造。
但是何筱云的心情飘得老远,古新军的“希望”对她来说像是绝版的天方夜谭。
她想他不会明自唉!连红茶尝起来都成酸苦滋味—何筱云一声不响地出远门旅行。
早餐桌上,她还有说有笑的,不一会儿,她竟留了张纸条说想出门散心.没想到这一出门就飞到日本名古屋了,当真做个闲散游魂。
扔下那些为她焦虑、替她忧心的人,她把自己放逐到心的角落,决定遗忘不堪的一切。
然而,没有用!随着距离拉远,渴望与想念的丝线愈牢固,把她紧紧捆在那块她亟欲忘却的土地。
痛苦的强度教人崩溃;直到她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思念他。
一切怨恨欢喜褪去,她想念那个烙在心灵深处的人。
想那些美好的日子、想他的温存贴心,也想念她的舞台;它们和他全在她的血液里,不容分离。
望着异乡的月,何筱云痴了。独倚山泉别馆的亭台,她尝尽凄清的滋味。
她所不知道的是远方同样有个人对月吁叹。
夜静风冷,没有爱的日子,对阚启明来说,成了无边的刑狱。
没有何筱云的欢颜笑语,他的世界褪尽了色彩,还复原有的孤寂。
他这才知道她带给他多大的意义!过去二十多年的岁月,草草几笔就可带过,直到何筱云的出现,才带来一连串的惊叹号,是他疏忽、大意失掉了最宝贝的她。
等我,筱云,千万等我,他的心不断地呐喊着。
不管怎样我都要得回你,让你重回我身旁。这次暂别是唯一纪录,我将永不再放你自我身边逃开,永远都不会了,他对自己发誓。
何筱云风尘仆仆地一路回到排练场,已是近午夜时分,她吃惊场里竟然还亮着灯光,无声地推门而入,她看见光圈中的阚启明。
那幅蕴藏在她心中的图像——乍然相见,却熟悉万分。
她思思念念、不曾忘怀的那人。
他一定倦极了!坐在舞台前端,陷入冥思,那寸寸轮廓是她一再梦见的主题;额角的棱线,挺直如俊美神祗的鼻梁下延到坚定的唇角,她多想伸出手触摸他,却惧怕打破这一刻的静默。
光圈中纷舞着点点尘星,阚启明是凝定之像,是制服万物的力量。感觉有人在看他,他自沉冥中抬起眼,看见她了。
两方如火焰焚燃的视线交叠缠绕,便再也分不开。
没有人开口,他们用眼神交换言语。何筱云缓缓移步,走向舞台,在他面前停伫。
时间、空间失去了意义,唯留这一刻成永远。
心情在憔悴之后死而复生。她不知如何面对还能回到原点,一切像是未曾发生过吗
他一直是盘旋在她记忆中的那个人——
“再不回来,恐怕我连怎么走位都忘掉了。”她放下简单的行囊。孤飞的雁子到哪儿都自由,抖落北国的雪色,她只想往一个方向飞——家乡。
“为什么一声不响失了踪你这一出门散步,急坏了所有的人。”阚启明深深将她烙进心里。“筱云,我真的想你。”
我也想你。当一个人活在自己心里、记忆里、生命里,已经无所谓想念与否的分别。然而,何筱云翻覆再三,仍无法将真情说出口,只有将它嬲吞进心底。“我是回来完成我应做的工作。老黑说得对。我不是孩子了,不能任性地扔下问题一走了之,该是我的,我就得面对。没有难关是解决不了的。”
“这对你来说只是一份工作与责任”
其它的也只有割舍。那么浓、那么重的情感,不是现在的她所能负担得起的。“除了这个,我还要得起什么”她反问。语调是凄凉的,那是无人能解的哀伤。
“把我们的问题放到闭幕之后,在那之前,让我们忘掉一切,只为欧安瑞与维纳斯存在,好吗”
“没有必要!我们之间已不再成问题,在落幕之后,你有你的戏剧,我只要属于自己的人生,就这么简单。”
“为什么始终不肯相信我”痛苦紧纠着他的心。
“你想说的我都明白、都了解,也能体谅你的苦衷,只是我——不想要了。演完这出剧,我只想彻底休息,或许放逐自己一段时间,真正‘出门散步’一趟,把属于何筱云的心情找回来,至于其它,我是沾染不起的。”
这样的孤寒、低调,佯装坚强勇敢的何筱云再次将阚启明击倒。除了心痛,还翻搅着错综复杂的情感。他不知道能再怎么说,仿佛连声明爱情,对她都是深重的伤害。
“所以得请你跟我合作,一起完成这个梦,只要上了台,你是唯一男主角,这也是我们共有的最后的时间。”
不会的!宝贝,我不会让男主角只停留在舞台,成为绝唱。阚启明暗暗对自己、对她立誓,在伸手轻柔地将她抱上舞台中央。
“开始吧!我们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问,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他用眼神邀她起舞。
剧场灯火通宵明亮,而窗内的人儿已浑然忘却窗外的星辰。
“朱嘉哲离婚了。”娜娜从美国回来,劈头就对何筱静说。
餐厅里的气氛装点得如夜上海的升平繁华,天外飞来的消息,飘浮着小真实。何筱静持杯的手微微一颤。
“他还好吗”
“老样子,不过稍微胖了些。他每回逢人就问你好不好,你们这一点还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