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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总是会浮现出一幅画面:一大片无边无际的青草地,满眼只有与天连接的青草,青草长的很高,没过了双腿,那种很鲜的绿色,鲜得刺眼的绿,我一个人站在最中间,静静地站着,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就像一个静止的实体。
校园里也有草地,但是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块,并且不够大,里面的青草泛着颓废的黄,一片一片,就像被染了绿色的海绵,并且很短,紧贴着地面。每次看到这种草地,都很有踩上去的欲望,那些干渴的海绵,期盼人的践踏就像期盼可以让他们湿润的清泉一样。但是,我却要绕道,不踩,我知道,践踏可以使它们与大地融为一体,掩盖自己的伤口,于是我坚决不踩,就像一个将死的人痛苦的想让我杀了他,我却不会下手一样。害怕,并且也欣赏别人的痛苦。
一个人走在校园里,习惯拎着包,另一只手也垂在外面,于是手总是冷的。兴义把我的手放进他的手中,很温暖,但是,我还是会抽回来,宁愿就这样冷着。兴义看看我,也默不作声了。其实我知道,这样的我很任性,所以很讨厌,但是兴义什么也不说。
兴义说我有很多怪癖,例如,从你面前落下的叶子,你一定会踩上去,否则就会绕道;一定不会踩学校地面上一道一道连接水泥块的缝隙;害怕高空吊物。我解释,我觉得从我面前落下的叶子会让我觉得安全,幸亏不是其它什么重物,我踩上去,让自己安心;我觉得踩那些缝隙的时候要是遇上地面爆裂就很容易掉进地心去;我觉得高空吊物都不是很牢固,随时有掉下来的可能。兴义笑了,你想太多了吧!我接着解释,对我来说生命太珍贵,死亡是我所不能接受的,于是我宁可小心。兴义的笑容凝固了。
我对兴义说,我做了一个梦,壮丽而辉煌的梦。兴义问我是什么样的梦。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梦中我得了绝症,一个医学狂热分子最后以人做药救了我。兴义惊愕的看着我,很久,然后说,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只是一个梦而已啊,应该和我想什么没有关系吧!但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不是没道理的说法吧!我沉默了。许久,兴义说,没关系,今天晚上睡前喝点牛奶吧!我说,你觉得我不正常吗?兴义一直沉默。
上海,一个湿润的城市,可是最近我竟觉得它比家乡还要干燥,身体一直发出干渴的喘息声,喝很多水,很多很多水,从来没有喝水的习惯的我,现在开始喝很多水,可是那喘息声却越来越严重。身体的水分像在被不断的抽走,站在镜子前,似乎就快要看见干涸的自己。越来越冷的冬天,我跟着自己的身体一起喘息。
独白,不断的独白,发出可以让自己听见的声音,一遍一遍的说出自己心里的声音。兴义,对不起我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兴义,其实对我来说你真的很重要好想家,好想回家兴义,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兴义是你的名字吗?”
“也是我家乡的名字!”
“家乡?真好!”
“你呢?安凌?”
“爸爸姓安,妈妈姓凌。”
“也很好啊!”
“我只有父母,没有家乡,但是你都有了。”
“为什么?名字?”
“因为我是个孤独的灵魂,只能寂寞的飘荡。”
“我们见面吧!”
“明天早上十点,世纪广场。”
周三上午,广场上几乎没有人,空旷的无边无际,我看着太阳,一直看着太阳,不觉得刺眼。用数码相机拍下这里的每一个可以在原地看到的柱子,然后就看见了兴义。我说,兴义,你迟到了。他有点困惑,我们见过面吗?没有。那你怎么你迟到了,请我吃饭吧,我起晚了,还没吃饭呢。好吧!等等,我们先合个影吧!我跑过去,请一个老爷爷帮我们拍照,兴义显得很不自然,我说,我有拍照恐惧症。兴义呆住了。骗你的!然后兴义笑了。老爷爷乐呵呵把相机还给了我。后来,我吃了好多好多东西,兴义说,他从来没见过有女生可以吃成这样的。我说,我有暴食症。兴义呆住了。骗你的!兴义开始笑,一直笑,一直笑,笑到抽筋,笑到被噎住了。我惊愕的看着他。你没事吧!我有暴笑症!骗我的吧?
兴义丢了,发现这件事是在2005年11月13日早上7点31分,我看着手机上的日期时突然发现,兴义丢了。打手机,关机,打寝室,不知道,发短信,兴义,你在哪里啊?你去哪儿了啊?为什么找不到你啊!
2005年11月13日早上8点30分,食堂里我一个人吃饭,看着窗外发呆,恍惚间想起,上一次见兴义是在两个星期前,我对兴义说,我先回去了,然后我就回去了。
上午10点18分,第四教学楼210室,我一个人坐在第二排。后来呢?晚上我没有再来这里自习,我对兴义说,太冷了,不想去了。
中午12点24分,离学校最近的一家唱片店里,我一个人穿梭在一排排的cd架中间。再后来呢?我对兴义说,不想听音乐,很烦。
下午2点11分,图书馆里,我一个人坐在阅览室里翻阅新出的杂志。再后来,我对兴义说,最近很忙,没时间看闲书。
回到寝室,躺在床上睡着了。手机响了,下午6点30分,我见到了兴义。
我们分手吧!兴义说。真的是兴义说的吗?路灯很昏暗,我看不清兴义的脸,但是我还是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的兴义丢了,我把兴义弄丢了,我的阳光一般的兴义,我的哥哥一般的兴义,我离不开的兴义,可是,我总是固执的把手从他温暖的手中抽离。空气里到处都漂浮着兴义的味道,我快要窒息。不停的走,不停的走,终于,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我蹲在地上,冷得发抖。也许我该回家了,可是家在哪儿呢?我是个孤独的灵魂,只能寂寞的飘荡。兴义说,家在有我的地方。我说,我没有家!
无边无际的青草刺痛了我的双眼,我在中央一个人哭泣,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