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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母女之间做起来很自然和谐的事,放在父子之间瞬间就奇怪了起来。
方遥牵着洗得香喷喷的阿圆走出来后,阿正和谢听相继又去了隔间洗澡。
明天还要继续赶路,俩崽崽没有缠着方遥讲话本,老实地钻进了被子里。
最后沐浴完出来的谢听灭掉了房间里的烛火,一家四口上榻歇息,照旧是按照在灵霄宗里的位置,俩崽崽睡中间,方遥和谢听分别睡在两侧。
谢听因为左手有冥纹,不敢用左侧挨着俩崽崽,所以睡在了床榻最里面。
谢听侧了个身,用身后的狐尾给他们当加盖的被子。
看着俩崽崽和方遥安静的睡颜,他眉眼舒展,目光温柔。
这几日,他都跟方遥和崽崽们在一起,发现心里的燥郁缓和了不少,情绪稳定,晚上甚至都没有做噩梦。
他这才发现家人给他的慰藉,远比丝竹之声要管用得多得多。
虽然左手上时不时传来的异样提醒着他,自己就是一颗随时会点燃爆开的火药,但只要身边有他们的陪伴,再大的苦痛他也可以忍耐。
妖族客栈的隔音很好,尽管在繁闹的街上,将窗户一闭,屋内静籁无声。
谢听阖下双眼,一家四口皆渐渐陷入了熟睡。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方遥忽然被一阵细微的痛吟声吵醒,她起初还以为是谢听的声音,但仔细一听,又觉得不对,更像是阿正的声音。
她瞬间惊醒过来,直接翻身下榻,点亮拿起床榻边的烛盏,谢听此时也因为阿正异常的动静醒来。
淡淡昏黄的烛光下,阿正脑袋冒汗,侧躺着的身子弯曲成了虾米,一脸痛苦之色,喉咙里发出小兽似的呜咽和呻/吟。
“阿正,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方遥神色紧张,伸手拭了拭他的额头,温度也不热,但全是冒出来的冷汗。
没有发热,难不成是吃坏了东西?
“手,手指疼……”阿正咬着牙艰难地气弱道。
方遥低下头,才看到他的右手正紧紧攥着左手食指,她连忙动手,把阿正的右手从他的左手指上拿开,手中的烛光凑近了些,发现他的手指关节处有一颗黄豆大的小黑点。
方遥此时心里尚抱有一丝侥幸,会不会是黑色的木刺之类的东西不小心扎进了他的手指,直到谢听沉重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是冥纹。”
这三个字彷如一道霹雳打在她身上,方遥手里的烛盏都差点翻了。
那冥纹很小,似是刚刚萌发,还没有彻底长起来,但已经会轻微地挣动游走,像一只黑色蠕虫卧在阿正的手指皮下。
“娘亲,别…别碰我,我……好奇怪,想抓咬,东西……”
看着阿正痛苦蜷缩的幼小身子,方遥浑身僵直,手脚冰冷,仿佛在三九天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冰水。
他们明明都很注意了,为什么阿正还会感染冥纹?
难道是跟庞提交战的时候,还是谢听那晚发狂的时候?
方遥仔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实在无迹可寻。
谢听同样眉头紧锁,心底格外紧促慌张,他怕是自己在无意间伤到了阿正,若真是这样,他会内疚至死。
他努力让自己的嗓音镇定:“阿正,你手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阿正闭着眼痛苦地咬着牙关,狐耳也因为剧痛而不停抖动,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弱声地说:“街上,朱果,小乞丐……”
那小乞丐的手爪很尖利,他抢抓果子时,阿正的手指不小心被伤到,当时只有很浅的划痕,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谁知道这伤口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疼,他不是个会容易哭的崽崽,可这也太疼了,疼得他眼泪失禁般地往外流。
方遥把烛盏塞给谢听,用手去擦抹阿正脸上的泪,眼眶里也跟着盈满了泪,鼻尖泛红。
连谢听都无法忍受的剧痛,阿正这么小的孩子又如何承受,方遥心疼地将他搂进怀中,帮他按压着抽疼的手指。
她想到那个被感染的车夫,是被攻击了两天后冥纹才开始发作,许是因为他们是小孩子,冥纹侵蚀的速度更快。
“哥哥是怎么了?他是不是生病了?”阿圆小声问。
他们的动静太大,阿圆也从梦中醒了过来,她看着旁边神色痛苦的哥哥,茫然又无措。
方遥想到什么,立刻抓住她的手:“阿圆,你有没有被街上那个小乞丐伤到?”
阿圆不知道为什么娘亲这么紧张,她回想了片刻,点头说:“手背上划了道小口子。”
看到阿圆点头,夫妻俩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方遥忙不迭地去查看她的两只手。
烛光之下,阿圆的左手背上的确有道小小的划痕,但已经止血愈合了,并没有显现出黑色的冥纹。
只剩下浅浅的肉色痕迹,以至于方遥给她洗澡的时候都没有发觉。
……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解药
◎不疼的。◎
方遥看见阿圆的手背白嫩,除了那道浅疤,并没有感染冥纹的痕迹,重重地松了口气。
她还是不太放心,问她:“你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没有……”阿圆挠挠狐耳,如果不是爹娘和哥哥的动静太大,她现在已经在会周公了。
同样是被那小乞丐所伤,阿圆却没有感染冥纹,这是怎么回事?
方遥垂眸沉思,想到了两种可能,一是那小乞丐感染不深,冥纹还没有蔓延到抓伤阿圆的那只手,二是阿圆自身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她的玄阴之体?
眼下光凭这条伤疤尚不能确定,且方遥现在也没有过多的心绪去思考这个问题,阿正还窝在她的怀里,揉眼哭着:“娘亲,爹爹,好像有人在我脑子里说话……”
“不要听……”
谢听端着烛台,另一只手帮忙按住阿正抽搐的手臂。方遥一手搂着阿正,一手盖在阿正的狐耳上,尽管她知道这声音并非是从耳朵传进去,只是希望能给阿正暗示和安慰。
“哥哥,你是手指头疼吗?我给你吹吹。”阿圆看到他痉挛的手指,嘴巴凑过去,心疼地吹了两下。
冥纹发作这种事,旁边人能做到的只有看护和安慰,主要的还是要靠感染者自己用意志抵挡。
半柱香后,阿正终于熬过了冥纹的初次发作,身上的小衫都被冷汗浸透了,方遥给他使了个净尘术把衣物弄干爽,帮他盖好被子,阿正一挨到枕头,就脱力地睡了过去。
阿圆还不清楚哥哥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哥哥好像生了很严重很疼的急病。她伸手搂抱着哥哥,俩崽崽依偎在一起睡了过去。
方遥心里难受得厉害,完全没有了睡意,再一看谢听,他也坐在床榻,眉眼隐在烛火阴影下,狐耳低垂,双肩有些颓丧和无力地塌着,双手紧握成拳。
这样的痛苦让他自己承受还不够么?为什么阿正也难逃一劫……
方遥想来他此时的心情与自己别无二致,同为感染者,他更能知道阿正身负的痛苦,心里想必更难过。
“你会没事,阿正也会没事。”她抬手抚了抚男人的发顶,就像兽态时抚摸他额头一般,嗓音沉定柔和。
这下,方遥更坚定了要去西北找解决之法的信念,不管是谢听还是阿正,哪一个都不能有事。
至于另一个结局,她想都不敢想。
“是我没能保护好阿正……”谢听攥紧拳,嗓音沙哑艰涩,眼底内疚难掩。
身为妖王,他从未再任何人面前露出过这样脆弱的一面,唯独全都显露给了方遥。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自己感染了冥纹不说,还没能保护好俩崽崽。
“不怪你,这件事防不胜防。”方遥说。
若要怪他,那她自己也有责任,他们俩当时都在旁边的面具摊。
谁能想到大街上会出现冥纹感染者到处乱窜,还偏巧抢了俩孩子的朱果,划伤了他们的手。
阿正已经感染了冥纹,再懊悔自责也是无用,夫妻俩都睡不着,谢听干脆穿衣下了楼。
这件事情需要有个说法。
谢听来到客栈一楼大堂坐下,即刻把自己的妖力毫无掩藏地释放了出来,为了不惊扰楼上睡觉的俩崽崽,他刻意绕开了客栈,磅礴强横的妖力如同水面散开的涟漪,层层向外扩去,直到覆盖了整座城池。
他的神识从一张张感受到他妖力威压、满脸惊慌畏惧的妖族身上划过,乃至搜到城主府邸,他无动于衷地扫过城主酣睡的脸。
然而奇怪地是,搜寻了整个城池,都没有找到那疑似小乞丐的踪迹。
此时睡得打鼾的城主,感受到一抹强大危险的神识从他身上划过,尾巴上的狐毛顿时都炸开了,猛然惊醒了过来,连袜子顾不得穿,披上外袍,趿拉着鞋子,便带着一整队的妖族侍卫匆忙赶去那妖力散发的源头。
等他带着兵马找到客栈时,看到大堂里正端坐等他的谢听,当场傻眼,就地下跪:“尊、尊主,您怎么来此?”
他去王城进贡时曾见过谢听,再加上这侵略性十足的妖力威压,所以当场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谢听开门见山:“城中有个感染了冥纹的小乞丐,在四处游荡伤人,立刻把他找到。”
什么?冥纹!
城主闻言大惊,如同听到了什么可怖的字眼:“尊主大人,此事我实在不知啊,实在是卑职的失职,还望尊主赎罪,我这就差人去抓那小乞丐!”
城主的原型虽然亦是白狐,但狐族人人都知,这位妖王大人出身普通狐族,自幼被亲族抛弃,如今他的亲族都不知道埋身在了何处,只有他自己修炼成妖。
说好听点,天下白狐是一家,说难听点,他就是孤寡一狐,只有俩孩子,城主可不敢跟谢听乱攀关系。
这、这只在西北出现的冥纹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城中呢?
那城主急得满头大汗,生怕谢听怪罪他的失职,殊不知在他面前冷肃端坐的妖王大人,藏在袖中的左手此时也已经是冥纹密布了。
城主的动作很快,赶在天亮时,送来了一张画像,说是走访了大街小巷,找到几位见过那小乞丐的城民,拟出了这副画像。
此时,方遥正牵着睡醒的俩崽崽从楼上下来,谢听便让阿圆来看那画像,阿圆咬着手指,为难地说:“我只看到了那小乞丐的背影,没有见过他的样子。”
城主忙道:“如果确定是狐族或狼族之一,年纪五六岁的乞丐,那便只有他了。听与他相识的乞丐说,他昨晚就没有回常住的茅窝棚,可能人已经出城了。尊主放心,我这就去叫人在全城张贴悬赏,只要他还在我的辖地,卑职定能抓到他!”
谢听点头,他要抓那乞丐并非是要拿他出气,而是担心他再感染了无辜城民。
他们夫妻和俩崽崽还要继续赶路,不可能为一个小乞丐耽搁时间,有了城主的接连保证后,便动身离开了这座城镇。
……
日出日落,斗转星移。
谢听化身巨狐,驮着方遥和俩崽崽又疾行了数日,直至离开了妖族的地界。
一出妖界后,以免被人修们发现,谢听便提高了御风的高度,身形在浓云之中愈加隐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