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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里,桐花开得算是晚的了。它们不急不忙,等待着春意融融的时刻再鼓苞、舒瓣。不像开的早的迎春、杏花,急匆匆开了,往往还会赶上“倒春寒”在寒气里让花瓣经受未曾准备的伤害。
桐花开的时候,往往就是几日的功夫,忽而就满枝满树了,花朵大而密,一簇簇地挨在一起,好像不这样,便不能衬托出盛春的气象来。从树下经过,花的芬芳直入肺腑,香香甜甜,引得你不禁驻足,看了又看,嗅了又嗅。
梧桐树的叶子大,连花朵也开得如此风光。如果将花比作姑娘的话,她大概不属于小家碧玉的那种,也算不上大家闺秀,只能算是世间众多的普通的女子,亦朴实,亦泼辣,亦大方,亦活泼。论姿色,少一份惊艳之美;论聪颖,还差一段需提升的距离;论个性,谈不上“孤标傲世”、“深沉敛和”她们就是她们,一团喜气地颤在枝头,知足、简单,好像来世间一趟就是为了盛开,即使凋零,也是自然而然的过程,不需要伤春悲秋、哀哀怜怜。
桐花有些像喇叭的形状,中间有蕊,花蒂部分是褐黄色的“小帽子”现在的很多小孩想象不到我们小的时候是将桐花当零食看待的。桐花一朵拿在手中,将“小帽子”抽下来,再用嘴巴吸允花的尾部,便有甜汁进入嘴里。我们吸的贪婪,不一会儿,嘴巴就变成黑色的了,然后小伙伴们便相互指着对方的嘴巴大笑。
除了当零食,我们还将桐花用来“办家家”在院子的僻静角落里,找来摔破的碗盘瓷片,将桐花一朵朵放到瓷片上当饭菜,来“客人”了,我们要端出桐花菜来招待“客人”“客人”便也做出很乐意吃的姿态来,边嘴里哼哼着、边凭空大嚼,稍后,一抹嘴巴示意吃好了。我们乐此不疲地玩着这样的游戏,在游戏中度过了美好的童年。
多年前,当我们村子还没拆除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种了梧桐树。于是,每当四月,我们的整个村庄便淹没在了桐花的海洋里。因此,每年的此时,我们这里便是最美的时候。那桐花罩着屋顶、罩着院落,真像织起了一个巨大的“花帐”人们在“花帐”里生活,岂不是像神仙一样安适、逍遥?我们的“人间四月天”是和桐花联系在一起的。
城市扩建,村庄消失了,花帐也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高楼、车流与从别处移来的树木。春天,杏花、桃花、玉兰、丁香、梨花等次地开放了,都很美,但我心里是有一点怅然的,好像遗失了一段美好的记忆。
是少了桐花作为牵引,将记忆拉回到童年和少年的时候。
后来我上班的地方搬迁到了郊区,一路经过的地方能看到几个村落的一隅。四月的时候,我忽然看到了一树树的繁花,淡淡的颜色,挤挤挨挨的花朵,欢笑着、招摇着,蓬蓬勃勃,一副不负青光的样子。是梧桐花。
我的心头居然一热一酸,好像是与故人的重逢。
秋雨梧桐,给人的感觉是凄凉;盛春桐花,给人的感觉是温馨华美。我们当要像桐花一般,挽住盛春,在自己的生命里绽放出光彩来,及至到了秋天叶落时,也可慰心于绽放已及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