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影生情说摩托

船工堂-山左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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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祖宗发明第1个字是“触”的成语没多少,不外乎就这几个常用的;触景生情,触目惊心,触类旁通,触目恸心,触物兴怀,触目伤怀,触目兴叹,触目皆是,触机便发等等,可就是没有“触影生情”唯我独语;“触影生情”何也?新老电视、电影看多了,鄙人大脑里存储的影也都记忆牢靠了,每每打开机器看到一些情节立马就胡思乱想起来,总是愿意和陈年往事强行挂钩,嗨,人只要一过暮年,经常胡思乱想那也是在所难免地。

    自凡从影上触来的豪情感知,那怎就不能把它说成“触影生情”呢?况且景、影本来就是同宗同族嘛!

    现如今反映开放改革题材的情感片真不少,连看几遍都不厌烦,手持“重器”各台遥控极力跟踪搜索意在追寻往事,充分细品个中情节,从而对照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一切总是会“触影生情”

    正阳门下是部很不错的电视剧,她讲述了返城却没有正式工作的知青韩春明和他的朋友们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从摆摊卖服装开始,用辛勤的劳动和不懈的坚持,积累了最初的财富,获取了最终爱情的故事,片中主人韩春明(朱亚文饰)边潇潇(苏萌饰)关大爷(倪大红饰)演的活灵活现,滑稽可笑,甚接地气,真可谓大大宣扬正能量也!

    第六集一节尤为精彩;边潇潇他爸生病住院全家人都为没钱急得团团转,边潇潇给奶奶、妈妈卖关子;“其实吧我倒有一个办法什么办法你倒快说呀,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不紧不慢的,奶奶着急的问道。“你说咱这些亲戚朋友里还有我这些同事里要说有点钱的还属韩春明了,你看整个街道还有胡同里就他买的起摩托车,可改革开放以来他是第一个活起来的人。”看着她俏皮诡异的模样,听着她替男友吹捧摩托车,我立马又犯了触影生情的老毛病,再一次和陈年往事强行挂上了钩

    在刚刚走出十年浩劫的人们有份正儿八经的工作,能实实在在的填饱自己和家人的肚皮就阿弥陀佛了,哪有谁还有闲钱买辆摩托车?像韩春明同志趁着改革开放的春风“骑着摩托拿着称,跟着老邓闹革命”的“露头青”并不多,那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胆,那就看你落不落下那张脸,这正是;乱世出英杰,发财凭胆略。

    摩托车俗称“电驴子”又叫“一脚踹”这玩意好玩,你只要给它点油喝,它就能驮着你满世间的逛游,你别看它其貌不扬,骑上它可是风光无限。那时节俺县城里满打满算就两辆,一辆是邮局里专门送电报快件的,一辆是专供电影队跑片子的,邮局的“电驴子”是按班按点,它不像电影队的“电驴子”净干夜猫子活,不到天黑不忙活,跑到半夜不闲着。

    只要听见邮局的“电驴子”一拉鼻(‘电驴子’的喇叭很特别,它不像汽车声,更不像洋车子的铃铛响)家里人就知道有电报送来,一溜小跑急至门外笑脸相迎,运气好的话,准能收张外地的阔亲戚发来的汇款单接济家用,甚欣喜。运气不好的话,不是收张病危通知电文就是收张穷鬼亲戚的求援电函,甚悲催。所以人们常说;“‘电驴子’来了送电报,听见拉鼻麻利的到,好事收张汇款单,坏事少不了花钱钞。”

    另一辆就是电影队跑片子的了,四人帮倒台,文艺复兴,那些建国前后出品的新老片子又见天日,精神饥渴的人们久旱逢甘露迎来了电影的春天。自打矿务局来此安营扎寨,人们看电影的机会多了,每逢星期礼拜都能看上一场,只要不逢雪雨天基本如此。不管是工作有多累,农活有多忙都绝不会放过每一场,尤其是这免费的露天电影,不过,不花钱的电影也有它的致命弊端;正当电影热闹时,放映机突然停摆,咋了?下本片子还没到,咋办?只有等,站在寒风刺骨的露天地里的人们像炸了锅骂声一片;“该死的跑片子的干嘛去了,八成是偷偷搂着媳妇睡觉去了吧,真他娘的缺德。”再骂也得等,再冷也想看,虽说急躁得人们直跺脚,这场电影哪能轻而易举的放弃了它呢。刚把胃口钓上来的人们,想念“电驴子”的到来,渴望“电驴子”的出现,嗨!来啦,来啦,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一道刺眼强光,伴随着一连溜急促的的拉鼻声送来了希望,跑片子的果真来了,看到烧饼一样大小的胶片盒子从人们头顶上挨个传递到放映员的手里,骂声立止,各自就位,双眼瞪大,两耳竖起,人们又可以继续饱尝光影带给的无限乐趣喽。

    “电驴子”在招人唾骂的同时,更大程度上让我们羡慕的是开“电驴子”的人,他拿着工资,吃着官饭,天天还能看着不花钱的电影,这工作真叫人馋的流口水。

    “啥时候咱也能混上这样的好差事呢?没人搭茬,继续臆想“俺要能干上这样地美事,就是再挨骂也认。”电影完场回家的路上同龄伙伴z一边摇头摆尾的模仿着片中的精彩对白,一边郑重其事的发表着对“电驴子”驾驶员的敬仰之意。“小,你说得对,我这就回去叫俺儿好好上学,长大了也能骑上电驴子”走在最后的邻居h大叔一贯的会接话巴,大伙听了会意的大笑。z翻翻白眼顿觉不妙,随即反抗;“呦,你儿子那个熊样,窜三窜给蚂蚁戴不上个铃铛的小倭瓜个子,还想着骑上‘电驴子’?呸!那才是瘸子的b——邪了门啦。”众人又是一阵大笑。h大叔还真的被这话戳到了疼处,儿子的确长得不争气,十七大八了小学还没上完,形同柿饼的小矮子连走路都分不开裆,成天价蓬头垢面鼻涕淌到下巴壳子,谁见谁烦。

    一记锥心锤接跟着抛出,h大叔蔫了,z开心了,只见他仰脸努嘴,口哨山响,立显出一副洋洋得意的小混混状。你也别说,这小子还真有才,口哨吹得倒还是那个味,听起来就给刚才电影里的插曲没两样。

    走在一旁的我可不想参加他爷俩的这种“狗撕羊皮——没反正”的口水战,个个污言秽语,低级下流,不过z刚才说的一席话却打动了我;什么时候咱也能混上属于自己的“电驴子”在大伙面前露露脸,充充人,那将是何等光彩,低头走路的我暗地发狠,哼!你们就“骑着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改革开放的春风刮遍了全国各个角落,千载难逢的良机来临了,家家争当万元户,人人发财不眼红,勤劳致富当英雄,馋吃懒做是狗熊的口号很快成了人们的共识,中学毕业的我虽没有“拧秤杆”跑买卖的天赋,就凭自己脚踏实地永不服输的性格拼打,总也会有露脸充人的那一天吧。

    “你直勾着俩眼想啥事来,要看就看,不看麻利的把电视关喽。”成天价闲不下来的老伴见我心不在焉的样子,从厨房里跑来就朝我嚷嚷“哦”连忙正了正身子瞪大了双眼立马又钻进了“正阳门下”你们不知道,在这种场合下是绝不能和她还口分辨的,还口分辨不光还不出个理表来,反倒惹得她“嘟嘟”起来没个完,一准叫你不得肃静,反正你干家务我清闲,让你嘟嘟两句也够本,这就是鄙人的治家之道。

    正阳门下还有一节触及我灵魂的对白;九门提督大人(关大爷)身体不适,韩春明本想用摩托车带他去医院瞧病,可老家伙一看就烦了,对着徒弟大声囔囔;“要想死得快,就骑一脚踹呀,让你师傅早点离开人间?”一介老朽能坐上徒弟的机械化早就够时髦的了,还净拉些不吉利的话,也忒有点那个了吧。仔细一想这也难怪,人一到了老年都怕死,活的也都倍仔细,那个玩意可野着哪,一加油门满大街乱串,说不定啥时候给你来个邪的,不是头破血流就是残疾终身,到时后悔也就晚三春啦!

    难道不是吗?鄙人不是也曾经历过这样的一次生死时速,亲自和阎王爷打了一回交道吗?俩眼睁着电视屏,大脑又开了小差,回想起我的那次生死时速,至今想起来依然还心有余悸。

    我的第一辆“一脚踹”不对,还是按咱本地称呼它为“电驴子”吧,我的第一辆“电驴子”产生于那个“才、财横溢”的年代,那个“社队企业遍地花,能人大有用武地,你若有情天亦老,人间赚钱是沧桑”的年代,1978年的三中全会拨亮了手擎红本本,成天大喊斗争口号顺民们的心灵“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的圣旨已哄骗不了面带菜色的人们,革命的得吃饭,不革命的也得吃饭“反革命”的也不能饿死!世道变了,人们变得都向钱看了。凭着自己多年的泥水匠技术在建筑队增选队长时高票踏入领导岗位,荣耀晋升为技术队长,心灵加勤恳,建筑队总体收入连连递增,为鼓励本人对集体的正能量,总结大会上领导慷慨的奖励了我一辆“电驴子”从而实现了我的“电驴子梦”此梦虽说不能和现今习总号召的“中国梦”相媲美,可也算圆了回我露脸充人的“翻身梦”吧。

    干部当上了,工作繁重了,成天价忙的我整整一个“驴不停蹄”今儿去这家公司谈合同,明儿到那个工地验质量,后日还得去参加竣工结算,等等这一切都离不开“二十响、手榴弹”(香烟称之二十响,酒水戏叫手榴弹)管的事多了,交际面广了,谈合同拉关系,开工奠基办仪式,竣工验收加结算都得以“二十响开场”用“手榴弹谢幕”请注意,那年头还没时兴金钱交易,你只要用这两样重器慷慨抛出,再大的难事准成。

    循序渐进,我很快升格为久经沙场的席间高手,再难攻克的项目,再不好对付的甲方只要肯拿“重器”相待,一切ok!大半个城壳廊子的基建单位只要听见俺的“电驴子”拉鼻声,嗨,此工程绝对跑不了。

    成绩有了,掌声有了,我慢慢的要忘乎所以了,酒场多了,赞扬多了,我慢慢的也要头脑发胀了,至此我却忽略了“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的古训,忘记了它们是相互依存和互相转化的哲理,没多久一场大祸突袭而至,让我从“驴梦”中死里逃生

    迷迷瞪瞪随着一帮素不相识的人走过黄泉路,共同来到一座桥前,阴气弥漫笼罩着这座传说中的“奈何桥”哎,俺咋到这里来了呢?大感迷惑,恍恍惚惚见桥头站一老妪正挨个发给来者每人一碗汤水(此汤水就是忘情汤,民间也叫迷魂汤),他们个个手捧汤碗喜笑颜开仰脖喝干,继而鱼贯走向“望乡台”饥渴难忍的我馋的直添嘴唇,该轮到我了,慌忙伸出双手相接。“哎,你是从哪里来地,血头血脸的咋跑到这里来了?快走开,这里没有年轻人的份。”老妪竟然把俺拒之桥外,一贯风光无限的我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哎!他们都有汤水喝,怎就没俺的?你这老太为什末就单单给我小鞋穿?”她拉下脸来大吼;“牛头、马面,马上汇报阎王爷,就说桥头有一闹事者,问问他老人家到底能不能把他放过去?”老妪横鼻子竖眼。须臾,二勾魂使者复命;“禀报孟婆,阎王老爷查阅生死薄说此人命不该绝,本殿不收。”孟婆嘿嘿奸笑;“好个混人,不好好在阳间好好做事,跑到阴间来做甚?实在可恶!牛、马二君,快快把他给我轰出阴朝。”二鬼凶煞毕露,照着我的屁股死命一踹;“滚吧,活脱脱一生命健旺之人,怎想起来上俺地府来捣乱。”这一脚好狠,直把我踹得就地打滚嗷嗷乱叫。

    “俺的娘也,你可醒过来了,昏迷了都整整一天一夜了。”泪流满面的妻子见我苏醒过来悲喜交加。“哎,我怎么躺在这里呀?”努力睁开双眼长吐了一口气,使劲抓著妻子的手疑惑不解,她泣不成声双肩颤抖不止。“小伙子,你从前天下午被人送到医院时已经休克,这位大姐一直守候在你身边光流泪不说话,连口开水都没顾得喝上一口,看她那个可怜样实在叫人心疼人,嗨,老天爷有眼,你终于醒过来了,真是捡了一条命。”同室病友感叹发声。许久,妻子终于控制住了呜咽;“前天下午俺在家正忙,忽听有人急促敲门大喊;北边马路上发现一骑“电驴子”的人躺在血泊里已经不省人事,俺几个人过去打量,看像是t队长,这不,我急忙来请你去看看。俺一听差点晕倒,路都走不成个了,他们硬把俺扶上拖拉机,走到一看你混头带脸都是血已没点反应了,俺脱了小褂把你的脸蒙上,立马把你架上拖拉机直接拉到医院里来了。哭声再次打断了她的回忆。“医生一看你那个样十分惊慌,说抢救效果已无保证,若坚持医治你得签字,俺哭求他们一定要保住你的生命,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撇下俺娘仨咋活,您们只管给他整治,什么后果俺都担着,他们这才肯给你做手术。”妻子的话感动了所有的病友。

    我紧闭双目,努力思索着过去发生的一切;前天上午骑“电驴子”到公司开会,会后w领导单独留下我小酌以示关怀,我受宠若惊,菜品虽不多“杏花春”只一瓶,二人边喝边拉大感温馨。“领导太忙,我不能耽误您太多的时间,我得抓紧到c工地看其施工进展情况。”本来就是“毛三把”的脾气和一个甜枣吃不了的性格,哪里能独自享受这如此“皇恩浩荡”酒未及三巡,菜未至五味,我便豁然站立,双手擎起足足有三四两白酒的玻璃器皿英雄般仰脖饮尽,以表对“伯乐”的忠心,(还当真把自己当成千里马了)“t队长不要喝这样急嘛,吃点菜喝杯水慢慢来,工作再忙也不是一天能干完的。”领导越劝,我越来劲,急速出门搭腿上“驴”突、突、突一溜烟消失。思虑断断续续,大脑时时短路,哦,我想起来了;离开公司眨眼间来到c工地还觉清醒,不久即感困乏,眼皮打架,脑瓜浑沌,立想回家暂息,随即踹开机器加大油门“野驴脱缰”般飞驶,谁料想驶至西马路拐弯处斜刺刺跑来两孩童路当中追逐打闹,险情在即,我糊里糊涂猛然打把失控“咣当”一声就啥也不知道了。”

    “你喝这么多酒干嘛,喝得急又是空肚子。”妻子泪眼婆裟的直视着我的脸喃喃地说。“教训,教训,血的教训。”我也直勾勾看着妻子那愁容满布的脸发出内心的懊悔。

    感谢老天眷顾,这次大灾没触动大脑也没伤及筋骨,只是面皮剧烈刮擦鲜血流淌不止导致深度昏迷,经过大夫的及时抢救性命无碍,(要是没有妻子的苦苦哀求,后果难料)病床七天伤口拆线出院。

    “起这,我永世不再骑‘电驴子’也永世不再喝酒了。”回家的路上我咬牙切齿的对妻子发誓,一听这话她撇撇嘴似笑非笑,没答言。

    年纪轻,恢复快,没迭得在家养息几天我又投入到了“驴不停蹄”的工作中,繁忙的建筑业务迫使我又继续充当起施放“二十响、手榴弹”的主角,曾对妻子咬牙切齿的誓言亦无暇顾及,我也曾多次暗暗为自己开脱;为了集体事业和建筑队的发展(还有自己的光环)就是累死,喝死,让“驴”踢死也值得,当然喽,只要平日里多加小心,这三种壮烈也绝不会发生,况且我已是走过一次黄泉路,死过一次的人了,相信阎王爷也不会接受我这个生来就命硬的家伙。

    老年人经常说的这句话倒是有点意思;“人活在世上很不容易,老天不光叫你笑,也得叫你哭,不光叫你甜,也得叫你苦,当你走红运的时候你可得时时刻刻想着有倒血霉的这一天,这就是命,不信不行。”咋听起来蛮有道理,但我从不认命,一心心就认准了“大难不死必有福”这个死理,即使经历了一次“死里逃生”我依旧保持着工作的极大热度以致不断的去创新业绩。

    随着业务的不断扩展,我的“驴”也不断的升级换代,从原先骑的“本田-70”到“本田125”后又更换为“本田250”(一色的洋货)它们统统和我产生了兄弟般的生死情感。在“以驴为伍”二十余载的工作生涯中,渐渐让我染上了奇怪的“驴癖”和“驴恋”的症候,年逾花甲的我于今仍怜惜着我的那些“驴们”是它们驮着我露了脸充了人,是它们驮着我为集体赢得了财富,是它们驮着我彻底领悟了人生的真正价值。

    甲午年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