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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和许歧订婚前一晚,他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为她的事孤军奋战。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腿部彻底麻木,感受不到任何知觉。
门被拉开,段朝泠从里面出来,面色如常,瞧不出异样,手里拿着碎裂的瓷器残片,掌心划了道口子,有血丝源源不断地冒出。
宋槐单手扶墙,强撑着站起来,拉过他的手,尾音微微发颤:“……怎么弄的?”
“没什么大碍,捡东西时不小心划到的。”段朝泠轻揉她的后脑,语调平和,“等很久了?”
“还好……我很担心你。”
“我知道。”
宋槐小心接过那些碎片,将东西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转身去牵他的手,“我帮你包扎一下。”
段朝泠没拒绝,平静说:“去你房间吧。”
宋槐说好,临上楼前,问阿姨要了急救药箱。
她卧室在三楼,坐北朝南,这个时间段日头正盛,整片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还算温暖。
宋槐拉着段朝泠,坐到靠窗位置的沙发上,翻开药箱,拿出纱布、碘伏和镊子。
伤口不深,两三厘米的长度,看起来却触目惊心。
将最后一层纱布裹紧,宋槐再也忍不住,眼眶发红,泪水砸在他腕表的表盘上,一滴接着一滴。
段朝泠看着她,指腹拂去她眼角的泪珠,低哄:“哭什么,我不是一直都在。”
宋槐摇摇头,无声哽咽。
在走廊不过等了半个多小时,其中究竟是什么滋味,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回忆。
再没有比这更叫人觉得煎熬和渺茫的事。
段朝泠揽住她的腰身,稍微收拢,让她坐到自己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她僵直的背部。
宋槐顺势攥住他的衬衫衣领,头低着,等心情平复完,带着鼻音问道:“……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段爷爷已经知道了。”
段朝泠淡淡“嗯”一声。
宋槐又问:“爷爷是怎么知道的……”
“大概率由程缪提及。前几日她来探望过老爷子。”
“……原来那晚在车里看到的真是她。”宋槐顿觉后悔,“早知道就不要你来接我了。”
“纸包不住火,不是她也会有别人。”
之前在展厅闹出的动静不算小,他们近期在外约会又没刻意避开过谁,即便有意压住消息的传播来源,难保不被有心人知晓,借以做文章,跑来段向松这儿吹耳旁风。
早晚都要面对,摊牌了也好。
宋槐觉得呼吸短促,长呼一口气,“可以问吗?我想知道你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段朝泠说:“主要聊了你我的事,没发生口角。”
宋槐终于放下心,“我真的很怕段爷爷会因此气出病来。”
“我有分寸。”
“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可能需要出国一趟,解决老爷子的后顾之忧。”
宋槐微愣,很快反应过来,“所以……这是你跟我在一起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不然段爷爷还是不会同意。”
“槐槐,无论家里同不同意,我们都会走到一起。这是既定结果。其他的无需理会,只要按照想要的结果付诸行动就可以了。缘由和过程都不重要。”
宋槐怎么会听不出他的宽慰,轻声说:“有什么我能做的努力吗?为我们两个的未来。”哪怕只是举手之劳。
段朝泠说:“好好生活,记得按时吃饭。”
-
匆匆聊完,没在卧室逗留,宋槐和段朝泠出门。
今日来的人不少,平日里来往较近的几房亲戚都到场了,楼下实际已经乱成一锅粥,但碍于段朝泠的面子,谁也不敢明面上道闲话。
外人怎么看,宋槐从来都不在乎,径直越过客厅,挽着他的手臂走到门口。
原想送他到车库,被阻止。
段朝泠扫了眼她身上单薄的穿着,“就送到这儿吧,外面冷。”
宋槐点点头,“出国的话,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北城。”
“争取一个月以内。”
“……马上要新年了。”宋槐仰头看他,眼里有水光,“可不可以答应我,会在除夕前赶回来。”
“我答应你。”
能感知到有不少道目光黏在自己身上,她没理会,不管不顾地踮起脚,紧紧抱住他,“段朝泠,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
谢谢你选择让我陪你一起承担。
段朝泠吻了吻她的眼角,从口袋里摸出那条手链,系在她腕间,“没有下次了。”
宋槐几乎是秒懂。
为了避人耳目,昨晚特意提前把链子摘掉了。
之前很多次都是这样。
他告诉她,没有下次了,这是最后一次。
宋槐鼻子发酸,注视他的视线越发模糊,“一定要早点儿回来,我会很想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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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朝泠此行,主要是为段锐堂一事进行收尾。
半月前,谈景特意打来一通电话,告诉他,携款潜逃那人找到了,现躲在加州旧金山湾内的一座小岛上。
谈景当时笑着调侃说,干脆直接报警算了,反正吞进去的钱是你家老大的,完全不用心疼。
段朝泠说,先把人保下来,留着还有用。
人碰巧就在加州,倒给他省了很多麻烦。
这是他赢下这局的底牌。
一切准备就绪,近期不是没有孤注一掷的打算。
程缪的出现恰巧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元旦当天,段向松留下他单独说话,全然冷着脸,第一句开场白仅四个字:当断则断。
这是老爷子深思熟虑后言明的观点。
段朝泠大抵清楚段向松不同意的原因。一则出于被隐瞒的气愤;二则是对他们本身的不看好;三则觉得有损颜面——清高了大半辈子,到头来竟接连两次承受闲言碎语,无论如何,断不能允许有悖伦理的事在自家发生。
可话又说回来,纵使态度再如何强硬,并不是完全没有突破口。
老爷子对他有愧。
段向松选择当着众人的面戳穿,说白了,是在强行逼自己让步,想借此寻得一个另辟蹊径的解决方法,如果得不到满意的反馈,便退守到原定那步——当断则断。
段朝泠率先做的,自是表明立场,将事先备好的个人资产转让协议打印出来,当着段向松的面签了字,选择婚前无条件赠予宋槐,以此证明他们会长久走下去。
在老一辈人看来,物质比虚无缥缈的感情来得实在。
段向松打碎了平时宝贝得不行的瓷器,冷声对他说:残渣碎片如同悠悠众口,四角尖锐割裂,一旦碰到只会伤人伤己。
段朝泠何曾在意过,随意地拾起碎片,淡淡道:世上本没有两全的事,时间会筛出结果和答案。
后又说起和段锐堂有关的事。
台阶和益处如数给到,段向松自然不会再多言,摆摆手,叫他出去。
光影衔接处,段向松坐在蒲团上,手边放着那根被重新立起的拐杖,头发花白,表情分外凝重。
临离开前,段朝泠刻意转述了宋槐在他生日那晚说过的话——人跟人表达爱意的方式不同,只要有心应该就不算晚。
从开始到现在,她始终在想方设法地调停他们父子间的僵硬关系。
段向松听了,默默良久,开口:也罢。各自珍重,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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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朝泠不在的前几日,宋槐觉得出奇难熬,时间仿佛停滞不前,度秒如年。
每天在公司和家里游走,固定两点一线,生活像被复制粘贴了一样,毫无新鲜感,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
那段时间,她完全靠和段朝泠为数不多的联系活着,这是她仅存的动力。
两人大部分的交流都在微信上面,她照常跟他讲日常琐事,段朝泠忙得没空看手机,只要看到了都会一一回复,偶尔能同她聊起加州这边的天气,以及当天吃了什么口味的牛排。
他发来的消息句式简短,言简意赅,但宋槐每次都会盯着看很久,连同每日定时定点的那两句早晚安也不曾落下。
就这样日复一日,过了半月有余。
宋槐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摆脱了内耗,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当中。
经过不久前的一番周折,和程缪所在公司的合作胎死腹中,需要搜寻新的协同对象。
一月下旬,距离除夕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宋槐和江城一家展厅设计公司签订了合同,等年后正式开展合作事宜。
除夕前三天,整理好身心,回静明园那边过年。
大概跟她和段朝泠的事有直接关系,段向松有意避见众人,叫那几房近亲各自回老宅过年,无需守在他这老头子身旁尽孝。
今年不似往年那般热闹,但该筹备的流程一样也没落下。
晌午时分,宋槐看着几名工作人员将陈平霖亲笔题字的灯笼挂上房檐,又陆陆续续在周围移栽了几棵开得正盛的梅树。
在院子里待了会,到后厨要了些清晨刚采摘的露水和红梅,泡一壶清茶,给段向松送去。
自元旦那日过后,老爷子虽没怪罪于她,但态度难免生硬,说是对她失望也不为过。
进屋,敲开二楼卧房的门。
段向松独自倚在窗旁看雪景,身上穿一件绸面唐装,背部略微佝偻着,身影倍显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