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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夜其实跟城里的夜是完全不一样的。譬如你抬头就可以看见平日里从不见的星空,譬如你即便不用侧耳也能听见风吹过帐篷顶而发出的摩擦声,譬如,朱骜在睡袋里辗转反侧的声音,大的让人不能不视而不见。
贺阳没吭声,听着风急了又缓了,有不知道什么名字的虫子在叫。不知道过了多久,朱骜终于试探的问了句,“阳阳,你睡了吗?”
贺阳闭着眼,没说话,这家伙过了会儿又叫了两次,他还是没吭声,以为朱骜会自己睡去呢,谁知道这家伙居然唠叨起来,“你那天说的事儿,我想了想。你说得对,我明明项目也不错,却偏偏这几年一直不上不下,什么事都没做出来。是有很多地方想岔了。哎!”
他叹了口气,贺阳听见睡袋发出了布料摩擦的响声,知道朱骜肯定是把胳膊拿出来了,他听见朱骜跟他说,“可阳阳,我本意不是这样的,我真的太想优秀了。我那天在南城对你说,我怨恨你。阳阳,那是错的,我其实就那么想过一小段时间,我其实大部分时间是在伤心,是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是……舍不得怨你的。
他们都说,我重新立起来,是因为贺大海太过分了,我要保护我妈,可阳阳,不是的。是我在高二期末考试拿了名次后往外走,正好碰见原先对我最好的班主任,他跟我的化学老师说,朱骜没救了,这孩子这辈子毁了,也就三本的命。
阳阳,我不想以这样的面目面对你。纵然我知道,我最好离你远一点。可我不想,你回来后,看到的是潦倒的我,说不定在什么小公司打杂,在哪个角落挣扎,让你看到后,觉得自己当年的决定,真的是太正确了。我想让你高看一眼,用我自己的本事。”
他苦笑一声,“可我还是没做好。我用了你的资源,养父给我最好的教育,从小就带着我进出公司,扶着我去跟人家谈判,可我却依旧一事无成。阳阳,我从来没有像那天一样,期盼如果当初没抱错好了。那样你做个成功的富家子弟,我做个优秀的小员工,说不定也比现在强。”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慢慢的低了下来,仿佛在失落的低吟,在这寂静的山里,显得特别的可怜。“阳阳,你看这样的时候多好,我们躺在同一个帐篷下。可是,我真的想尽了办法了。”
他的话说得朦朦胧胧,可贺阳也知道,这家伙是那天被自己那一句否定,加上决然的态度,彻底伤心了。或者,从一开始自己强势出线而他还在挣扎,这家伙就存了自卑心。那只是个爆发点。
他不知道朱骜是否在赌他是否睡着了,想要趁机剖白。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话加上白天朱骜笑嘻嘻厚脸皮的模样和在一起看,贺阳觉得,自己心里酸溜溜沉甸甸的——这家伙是认为两个人没机会,他做最大的努力了吧。
他听着朱骜说完这些话后,呼吸渐长,慢慢的睡着了。可他却望着黑漆漆的帐篷顶,许久未睡着。
早上五点,天刚蒙蒙亮,外面就热闹起来。贺阳疲惫的揉着自己的肩膀,也爬了出来,朱骜的手机就响了。
他没在意,昨晚没睡好,全身筋骨都在疼,他想抻抻筋,省的一天难受。一群人都钻了出来,边说昨晚睡得硌的上,边商量着,今天去旁边的一个山头逛逛,然后下午回去。他边蹬着腿边参与其中,正聊得欢畅,朱骜却脸色难看地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四处看了一眼,就定格在贺阳脸上,着急的说,“阳阳,不好了,养父昏迷了。小杜说很危险,让我们快回去。”
第103章
贺阳的车是一路加油门冲回去的。除了贺阳打电话让助理收拾东西订机票,两个人都没说话,脸都绷得紧紧的,嘴巴也抿的紧紧的,谁都没想到,在不到六十岁的年纪,他们的父母就有人倒下了。而且,不是讨厌贺大海和韩金茹,是朱成功。
可是这也对,他一面看顾着昌茂这么大的一个集团,一边照顾着朱铭,还有更大的精力在找他。十年,足够熬干一个汉子的心血。贺阳想着朱骜转述的短短的信息,“房产税出台,房地产市场就崩溃了。昌茂这些年在地产上投资不少,承受了巨大打击。最重要的是,目前还有很多项目的二期三期在建,不少一期房主听说房价降了,集体来冲击售楼处要求补还差价。他有小半个月没睡好觉了,昨晚就倒在了办公室里。”
只要一想想,就知道朱成功这段时间有多累。生意的压力,儿子的冷待,哪一个都让他心力交瘁。
等着到了北城,拿了东西,上了飞机,三个小时后到了医院。
朱成功其实家人并不多,他的父母早已去世,只有一个妹妹一直在外地生活,最近几年,妹妹家的独子出国发展,也把母亲接了出去,如果不算上已经分居的韩金茹,他的亲人只有智商六岁的朱铭,拒不相见的贺阳,还有养育了16年的朱骜。
但今天走廊上的人并不少,杜洋在门口迎接了这两位少爷后,就压低了声音通报里面的情况——他是杜成的侄子,对当年的事儿略有耳闻,对两个少爷都有好感,加上对朱成功的崇敬,所以特别希望两个人来支起这一摊子。
“朱总是今天凌晨四点半被发现晕倒在办公室的,我当时就联系了120,把人送了过来,医院里立刻下了病危通知书,我先通知了你们,然后又通知了夫人。目前夫人和大少爷都在里面,留守南城的张副总也在,另外,”他小声说,“韩家人来了不少。”
几个人边说边往里走,朱骜问,“病情怎么样?”
“是冠状动脉阻塞,急救结束,但人还没醒过来,医生的建议是做搭桥手术,但目前夫人没有同意。”杜洋连忙说。
“冠心病不是有症状吗?平时没有吗?”一直沉默的贺阳,因为在国外做过护理,对这方面还算了解,终于插嘴问了一句。
杜洋见过贺阳一次,就是那次在酒吧跟着廖鲁川将韩丁差点打废了,他知道贺阳对自家老板的态度一向冷淡——就连老板专门去见他都吃了闭门羹。他说真的,他知道朱骜肯定能回来,却不敢打包票贺阳能回来,可如今贺阳居然还关心的问了,他真有种替老板高兴的感觉。
杜洋吸了吸并不存在的鼻子,连忙说,“是有心绞痛,平时也吃着药,身上也常带着硝酸甘油,不过他没告诉别人,最近昌茂的事情又多又重,内里也人心不稳,他怕别人知道了,有想法。”
这时候几人已经进了电梯,他是朱成功的死忠,自然以朱成功的意志为目的,瞧着时间不多,立刻说道,“大少二少,这两天华阳一期的人闹事,要求返还房款,已经闹到了报纸上,上面给的压力很大,朱总就是为这个才加班的。如今朱总躺在里面,华阳那边的事儿还没解决,韩家人那边过来,就是想让夫人打头,接手昌茂。我常年在朱总身边,朱总是严禁韩家人染指昌茂的,您们可别让他们得逞了啊。”
杜洋说完了就去看他俩的表情。贺阳和朱骜想到了昌茂肯定是群龙无首,可没想到韩家居然还想插一腿,虽然这两个一个发誓不要朱家的东西,一个死也不认朱成功,但当朱成功猛然倒下,他们心里也是难过的,何况,他们对韩家都没有好印象,怎么可能允许?
瞧见了两个少爷眼中的坚毅,杜洋终于小心的吐出了口气,放下了心。
电梯门缓缓打开,朱成功抢救结束,已经被送到了重症监护室,按理说是不允许这么多人探望的。但毕竟朱家是南城首富,谁也不敢不卖他们面子,所以等待的人都坐在了护士专门搬来放在走廊上的椅子上。韩家人一排,公司里的人一排,泾渭分明。
电梯门一打开,一群人都往这边看过来,就瞧见刚刚不见了的杜洋先跑了出来,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张副总惊喜的叫了声,“豆豆。”他是朱成功的老哥们,从小看着朱骜长大。
韩金茹一手抓着朱铭,呆呆楞楞的坐在那里,对此毫无反应。倒是旁边的韩丁眯着眼瞧了瞧,没说话,他亲妈韩金凤有些担心的拽了拽他的袖子,韩丁小声道,“他管个屁用,他不是朱家人。”
只是,他这句话刚说完,朱骜身后一闪,又出现了个人。这家伙比朱骜低半个头左右,看起来也瘦弱些,但是当他的脸一露出来,这个楼道里的人就不镇静了。张副总直接站了起来,有些激动地看着贺阳——韩金茹已经提出要接管昌茂了,作为没有上市的一家企业,朱成功手中握有昌茂51%的股份,他们夫妻只是分居又没离婚,韩金茹完全可以这么做。
只是,他怎么会不知道如今的韩金茹,早已不是当年创业时的嫂子了?从私交上说,他舍不得将朱成功一辈子的心血白白便宜了韩家人,从公事上来说,昌茂是他和他家人的饭碗,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砸了?如今好了,朱骜和贺阳都来了。朱骜有情义,贺阳有血缘,只要他们出面,昌茂就算有救了。
他几乎立刻迎了上去,可后面韩丁的脸色就难看了。上次贺阳冲着他说往死里打的阴影还在,伤筋动骨三个月,他如今还没恢复好,原本就恨不得撕了贺阳,何况如今贺阳是来抢他的东西的?这可是他谋划了许久的。
他几乎跟着也站了起来。张副总紧紧捏着朱骜的手,对着他们说,“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朱总如果知道,他肯定会高兴的。”韩丁则在后面冷冰冰的哼了一句,“十年都不肯归家,别说尽孝,亲爹找上门都不肯见人,这会儿我姨夫一倒下,倒是自己跑来了,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他话音一落,旁边的韩金凤也跟着来了一句,“可怜我姐夫这么多年,这么想孩子,结果一个也不在他身边,一个个说的倒是好听,什么原本就多受了,不再敢沾朱家的光,那十六年的饭白吃了吗?还有一个自己跑了,走的时候,可没少带朱家的钱吧。都是白眼狼。”
这简直不用想就明白,这是要将朱骜和贺阳先钉在不孝的位置上,到时候,他们自然不能抢昌茂的继承权。
张副总听了就恼火,只是贺阳抢先一步,只回了他一句,“这是朱家的事儿,你不姓朱,也没有朱家血统,就在朱家吃了十几年的白饭结果还被赶了出去,关你屁事。”
韩丁的脸腾地红了,这是他的奇耻大辱。他一直认为,如果当初不是贺阳,他还住在朱家,做个实际意义上的养子,这些年他们俩都不在身边,朱成功肯定会重用他了。所以一提这事儿他就恼,立刻就想还嘴,倒是朱骜寥寥几字,把他定在了原地,“十八年前的事儿,你别忘了。”
韩丁立刻瞠目结舌的看着朱骜,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只是他张了半天嘴,却没敢说出一句话,最终将脑袋低了下去,脸上却是一副惊疑不定的表情。韩金凤在一旁戳他半天,他都没反应。
这边瞧见韩丁终于闭嘴了,张副总才连忙说,“两件事,你们商量商量要马上下决定,一个是你们爸爸的手术,医生检查结果,他的左室心尖、室间隔部有室壁瘤,必须马上做搭桥手术,但这个风险性很大,你妈……韩金茹不同意签字。二是华阳那边事情很大,我能顶一段时间,但需要有个人做决策,你们最好早早商议对策。”
他看了看表,已经是上午十点了,“我得赶快赶过去,刚刚他们又打电话过来,我去安抚一下。”
这时候不是客气的时候,他们留了电话号码,张副总离开,两个人就先在窗户外面看了看还在昏迷的朱成功,然后又一起去主治医生那儿听了听具体的病情和建议,最后,才回到走廊。
这时候韩金茹正怔然的抱着朱铭,坐在那里。韩金凤和韩丁正在劝她,“姐,你别刚愣着不说话啊。昌茂的事情你得抓起来,你想想,姐夫已经这样了,如果昌茂以后都归了他俩,你想想,你能得到什么?恐怕到时候你什么也没有了。”
她拍了拍韩丁说,“二姐啊,虽然韩丁不争气,可他是你看着长大的,跟你一样留着韩家的血,不像朱骜那个白眼狼,白养了他这么多年,也不像贺阳跟你没感情,姐啊,你这时候得立起来啊,否则到时候吃亏的是你啊。那些有了三四个儿子还被饿死的冻死的不有的是吗?”
韩金茹怕是有些恍惚,这些听了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韩金凤还想絮絮叨叨说点,韩丁却知道这些都没戏,他一想着朱骜可能知道十八年前他干的那事儿,就知道这事儿只能鱼死网破。他一把打断了他妈,冲着韩金茹说,“二姨,他们要给姨夫做手术,那是要姨夫的命啊。”
韩金茹好像一下子晃过神来,猛然间清醒了,眼睛正聚焦在她面前不远的朱骜和贺阳身上,冲着他们大吼道,“不行,不能手术,我死也不会答应的,你们滚,你们这群凶手,滚!”她扑了上来,用尽全力推着贺阳,边哭边说,“我要成功活着,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成功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