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鸾/清冷驸马竟是白切黑第44节

仲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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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吴佑承离开后,已近午后酉时。

    日头暖和起来,风轻云淡,连天色也渐渐黑的晚了些,天边的暮云层层叠叠,渲染出一层淡淡的灰色。

    元妤仪一步步朝廊下走去,仰首望着眼前的天与云,一言不发。

    谢洵沉默地望着安静的少女,只觉得一股难忍的心痛在四肢百骸缓缓蔓延,明明这些她可以躲避,可以不用承受。

    “殿下怕么?”他站在她一步外,轻声问道。

    元妤仪闻言缓缓转头,看到谢洵眸中一闪而过的关切,唇角绽开一抹笑,“人非圣贤,孰能无惧无怖?”

    劝她的话就卡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谢洵长睫微垂,主动道:“吴佑承的事,殿下不必惋惜,待兖州事了,臣会上书请求陛下酌情增加殿试。”

    元妤仪有些愕然,下意识道:“你……”

    谢洵竟愿意冒着被诋毁的风险去举荐一个乡野贡生,况且此人已经明确了真正该效忠的主。

    吴佑承已是一枚明棋。

    但她及时止住,并未将心中的疑问全盘托出,谢洵多次向她许诺,哪怕她心中再有防备,也不能屡屡反问。

    须得尝试着重新去相信他。

    但朝夕相处许久,哪怕元妤仪只说了一个字,谢洵也明白她的未尽之意。

    青年面色坦然平静,眉眼淡漠无甚波澜,只在少女面前染上一抹温色。

    “敢于取舍,心怀道义,此人是可用之才,历朝历代,对待真正的人才,便是破格一次又有何妨?更能彰显陛下胸怀。”

    元妤仪定定地直视着他,似乎要在他眼底捕捉到那一丝隐晦的野心,可无论如何都看不见。

    “驸马当真从未想过位极人臣吗?”

    谢洵对上她打量的目光,感受着心底的跳动,肯定道:“从前想过。”

    他回答的毫不犹豫,似乎不管是什么问题,都会吐露真相,元妤仪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她向来不擅长怀疑别人,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又素来吃软不吃硬,从前看不透自己这个驸马便罢了,如今他越来越坦诚,自己反而进退两难。

    元妤仪听完呼吸有些乱,只是匆匆点了点头,抬步往前面的游廊走。

    但谢洵看她走的匆忙,却以为她是听完自己的回答后心中有气,不由懊恼自己答的不假思索,忙追上去,脚步有些急促。

    “刚成亲时,臣与殿下之间情谊浅薄,更被流言所累,确实有过忤逆的想法,可是殿下,臣从未想过要和旁人联手做对殿下不利的事情。”

    “那些想法,从前有过,但现在绝不曾有任何残余,日后也绝不会有。”

    一口气说了许多,谢洵方才的从容已然不见分毫,现在的模样反倒更贴近寻常男子。

    有情绪,有波动,像个活人。

    元妤仪看着那张熟悉的俊美面庞染上一丝诡异的红和焦躁,心中的不安与质疑更减淡一些,又想到这桩阴差阳错的婚事,她也有些愧疚。

    她与谢洵之间,其实已经错过很多了。

    而错过的那些想法也已然如鲠在喉,无论再怎么解释承诺,终究是虚的。

    良久,少女垂下眸子,并不看面前的人,只淡淡道:“姻缘一事亦是我所决定,你当初心有不甘,也是人之常情。”

    元妤仪的话音微顿,绕开那道颀长身影,在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清晰看见自己的倒影。

    “我存私心推波助澜与你成婚,你冷漠不满拒以真心相待,谢衡璋,我们扯平了。”

    谢洵竭力维持冷静,脑海中的弦骤然绷紧,郑重道:“殿下还在怨臣吗?”

    他的心宛如被利刃一点点剖开,沿着经络血管寸寸挑断,分明不见血,却被割的锐痛。

    元妤仪避开他的眼神,却摇了摇头,“你既不欠我,我为何要怪你?”

    这桩婚事本就是她强求来的,何来怨恨。

    有所求才会有所怨,元妤仪不敢赌夫妻之间的猜忌,她想开了,与其与谢衡璋之间沦为怨偶,不如就此别过,保存几分体面。

    谢洵眼底闪过一丝苦涩,低声笃定道:“臣以亡母起誓,此生……”

    少女却强行按下他的手。

    “谢衡璋,我这段日子想了很多,于人而言,贪心不足难免会生嗔怒,无论是君臣,还是夫妻,皆是如此。”

    “你对我防备时,我还沉浸在嫁得如意郎君的喜悦中;我猜忌你时,你却不计前嫌为我奔波;桩桩件件看上去不过是先后误会罢了,可实际上却恍若横亘银河,只是其中煎熬唯有你我知晓。”

    “这样下去,于彼此之间只是徒增折磨,唯有利益才最稳固,不是吗?”

    “你我相识不过短短数月,我便向你索求可以抛弃家族父母的信任与依附,确实强人所难,幸好你并未计较这些。”元妤仪眉眼弯弯,唇角勾起。

    谢洵凝视着她,并未打断她的话。

    元妤仪又后退半步,脸上的神情轻松,只是眸光复杂,“谢衡璋,等从兖州回来,我们便和离吧。”

    第33章厌弃

    次日,此行去兖州的人马皆已整装待发,候在青邬巷口。

    元妤仪身着一袭素白窄袖襦裙,头戴一顶帷帽,遮住面容上了马车。

    “驸马呢?”她摘下帷帽,问身旁的绀云。

    绀云摇头,“驸马昨夜离府后还没回来。”

    绀云一面说,一面觑着公主的神色。

    昨夜公主和驸马之间似乎闹了龃龉,天色已晚,驸马却往府外走,旁的侍从去拦,却只看见驸马一张冷脸,只一眼再不敢上前,眼睁睁看着从来守礼从容的驸马纵马离开。

    至于公主这边,也实在算不上轻松,公主独自守在鎏华院,枯坐半宿。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元妤仪揉了揉发麻的额角,轻声问。

    “回公主,辰时三刻。”

    元妤仪阖上眼,摆摆手道:“不必再等,走罢。”

    绀云看着少女略微肿胀的眼皮,心中一涩,也没有再劝,掀帘守在了车辕处。

    马车行至城门,却停了下来,外面响起几个人的交谈声。

    元妤仪依旧靠着车厢,闭目养神,等车队再启程时却明显察觉到跟随的人马多了些。

    她心中升起一丝自己也不知晓的复杂情绪。

    良久,少女还是悄悄掀开马车小窗上的布帘,目光凝滞在最前方随车的男子身上。

    穿着月白锦袍的青年肩宽背直,哪怕驱马前行,也挡不住身上的矜贵雅致,像一幅缓缓舒展的水墨画,谪仙人。

    似乎察觉到身后的视线,谢洵勒着马缰的手一顿。

    元妤仪眉尖微蹙,迅速放下了帘子。

    跟在谢洵身边的男子见他心不在焉,揶揄道:“谢兄这一路上都不知道回了多少次头了,既然这样舍不得殿下,又何苦委屈自己来同我一路,真是一点都不考虑我这孤家寡人的感受啊。”

    谢洵回过头,再没有看身后人。

    卫疏见状,心中的兴趣越燃越浓,又道:“谢兄,你昨夜到底跟我祖父说了什么?竟然真能劝动我家老爷子,放在从前,祖父早就把我捆家里锁着了。”

    谢洵深夜造访,上门却只找卫老尚书要了一个人:卫疏。

    卫疏也确实想要跟着去兖州,只是磨了自家祖父一整日都不得其法,心里的气早已泄了大半,没想到谢洵一来,这件事竟就这样轻松做到了。

    只是卫老尚书说着放人,却还额外对卫疏提了个条件,“若是此行去兖州,未来一年内不得擅自取消与季家大小姐的婚约。”

    卫疏左思右想,不理解卫老尚书的意思,但与季浓的婚约本就定的轻松,推掉麻烦,留出一年时间运作也不失为一桩两全其美之事,故而他爽快应了下来。

    谢洵意味深长地看了身旁兴高采烈的男子一眼,唇角微勾,神情却依旧平静,“过两天你自然知晓。”

    卫疏心里打了个寒颤,眉头紧皱,一双桃花眼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质疑,“谢兄,你莫不是背着我跟老爷子达成了什么交易?”

    他的问题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复,谢洵驱马行至最前方,同随行的侍卫长道:“此行大概多久?”

    侍卫长抱拳行礼,恭敬回答,“倘若快马加鞭,五日便可抵达兖州;倘若脚程慢些,十日可达。”

    谢洵颔首,又问:“若按正常速度,明晚大约会在哪里歇脚?”

    “青州宣城。”

    “青州虽不甚富足,可宣城商贸繁华,盛产稻谷,易守难攻,又位处三州交界,自古以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谢洵的眸光微微涣散。

    侍卫长拱手应是,刚道一句,“驸马所言极是。”又听到男子一声轻笑。

    “通知下去,明晚在宣城三十里外的陈家村整顿歇息。”谢洵语调平静,亲口推翻前面的话。

    侍卫长不解,疑惑道:“可是驸马,陈家村只是一个小村落,粗茶淡饭,条件简陋,我们为何不多走一刻钟赶到宣城整顿呢?”

    谢洵又恍若不经意地看了身后的马车一眼,淡淡道:“你只管传令便好。”

    ......

    天色渐晚,辽远天空中最后一片火烧云被卷过来的灰暗天色所吞噬,一轮弯月隐在云层之后,夜幕中只剩几颗琐碎的星子。

    随行的将士们席地而坐,三五人一堆,围在一起吃着干粮。

    卫疏还保留着几分公子哥儿做派,哪怕在野外林中,也还是讲究地升起一团篝火,烤了两只野鸡,他一面翻着烤鸡,一面招呼站在一旁的谢洵。

    谢洵食欲不振,昨夜又熬到半宿,此时正靠在树边假寐,原本不打算过去,只是瞥到远处的马车,不知想到什么,还是起身坐到了卫疏身边。

    火上烧着的烤鸡外皮爆开,流出点点油汁,饶是谢洵并无口腹之欲,也不得不承认,卫疏在吃食上确实是个讲究人。

    “你怎么只烤了两只?”谢洵眉头微皱,看了正在添柴的男子一眼。

    卫疏的白眼几乎要翻上天,只专心拨弄着手中的木柴,“驸马爷,谢侍郎,我的身手你又不是不清楚,能顺利抓到两只鸡,我已经叩谢八路神仙了行吗!”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享受般的嗅了嗅烤鸡散发的浓烈香味,拿过其中一只吹了吹,还对出神的谢洵道:“谢兄愣着干嘛?快吃啊,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谢洵思忖一瞬,接过那根插着烤鸡的木柴,站起身。

    “诶,谢兄你去哪?”卫疏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谢洵脚步一顿,脸上依旧淡漠,低声道:“奔波一日,殿下还没吃东西。”

    卫疏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嘴里的鸡肉仿佛也霎时没了味道,讶然开口,“那你吃什么?”

    “我不饿。”青年轻飘飘落下一句话,身体已经诚实地向马车那边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