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宜两两第33节

絮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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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十指无法并拢成拳,抖得握都握不牢。从头到脚的凉意似乎能在她身上结出冰来,医生的话在耳边反复徘徊,黎月筝心脏紧拧,胸腔有些透不过气。

    周围医患依旧来往匆匆,鼻腔里消毒水的味道突然让她想要呕吐。

    黎月筝想起黎好,也想起徐素兰。

    也是一样的冬天,大雪漫漫,冷得让人颤栗。

    也是一样的抢救室外,人声嘈杂,而她形单影只。

    呼吸突然有点困难,黎月筝喉咙又咸又痛,头目晕眩到近乎站不稳。

    大片记忆上涌,黎月筝眼前突然一黑。

    脚步踉跄的瞬间,有人扶住来她的肩膀。

    视野重新清晰起来,鼻息窜入股熟悉的乌木香。

    黎月筝偏头,就看到那张熟悉到只个轮廓就能认出来的面孔。

    贺浔就站在她眼前,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五官冷硬未变,嘴唇紧抿,漆黑的眼睛里情绪翻滚。和黎月筝视线对上的瞬间,眼睫似乎都颤了颤。

    眼前的人狼狈,清瘦。许是跑得急,外套大敞着。她衣着单薄,看着没什么御寒的能力。

    本就白皙的脸此刻更是被吓得没有血色,眼睛红了一圈,抬眼的瞬间,泪珠就从眼角淌下来。

    见她这样子,贺浔心脏狠狠抽痛了下。

    “贺…浔?”黎月筝声音低弱,小心翼翼地确认着什么。

    贺浔太阳穴狂跳,再也克制不住,他手臂一收,直接把黎月筝拽进怀里。

    两具身体牢牢贴在一起,心脏跳动剧烈。

    贺浔弯下腰,背弓着,双臂紧紧环着黎月筝,手掌用力按着她的肩臂,力度大到像是能把她揉进身体里。

    “两两。”贺浔的声音哑的不像话,尾音似乎都在抖。

    听到贺浔叫自己名字的瞬间,黎月筝身体里紧绷的弦突然断了。

    她的脸埋在贺浔的颈窝处,突然很不受控制地哭出了声。

    手指紧紧攥着贺浔的衬衫衣料,乍一眼,会让人以为是在拥抱他。

    医院里惨白的光线打过来,站在走廊里的两人竟有了几分温情。

    怀里的人在抖,哭声仿佛慢慢撕裂着他的心脏,颈窝一片潮湿。

    “我就知道。”贺浔嗓音沉缓,带着厚重的喘息,“两两,你还关心我的死活。”

    语气听着肯定,却又隐隐有种犹疑,亟待对方确认。

    良久,黎月筝哽咽开口。声音很闷,断断续续,“贺浔,你就是个神经病。”

    第29章坦诚

    夜里的急诊厅充斥着忙碌和忧心,护士来回奔走,患者和家属排队等待。时不时还有孩童收不住的哭泣,和熬夜困倦的哈欠。

    炽白灯光打亮走廊,狭长空间有百态的人生,黎月筝和贺浔只是其中的一种。

    胸腔因为哭泣还在不停地抽动,黎月筝的眼泪都落在了贺浔的肩膀上,手指把贺浔平整高档的衬衫衣料抓得皱巴巴的。

    要不是黎月筝就在自己的怀中,贺浔几乎要听不清她的低诉。

    好像是句骂人的话,但是贺浔却莫名地笑出了声。

    至少不再是之前那样冷冰冰的,就算是怒骂,好歹是带了些情绪,能让人体会到真情实感,而不是空洞冷漠到没有丝毫反应的木偶人。

    黎月筝喘息着平复自己的情绪,乌木香萦绕在鼻腔挥之不去,提醒着贺浔的存在。

    肩背后拥住她的力道太紧,黎月筝甚至产生了一种会被他按碎的错觉。

    听到他方才的那道带着颤意的声音,黎月筝心口一股股泛出酸意,又渗进血液里。

    明明是事关生死的意外,他在意的却是黎月筝是不是关心他的死活,好像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黎月筝后知后觉一件事,说他是神经病荒谬又合理。

    “贺浔,你是故意的。”黎月筝的语气无比肯定,说不上来是不是控诉,不过怒气倒是有一点。

    清荷路那栋筒子楼被废弃很久,偏僻又脏乱,流浪动物都不会去的地方,又有什么人会轻易进去。

    就算发生坍塌,哪里能那么快就会被人发现,又刚好把消息传了出来。

    唯一的变数就是贺浔,疯到什么都敢做。

    也就是黎月筝刚听到消息的时候急昏头了,才什么都没考虑就跑过来。

    明白黎月筝的意思,贺浔没否认,沉默片刻后开口,“是神经病也比什么都不做好。”

    几个小时前,贺浔在黎月筝离开筒子楼后一动不动坐了很久。一直到天快黑了,他才从筒子楼里出来。

    车子撞向车棚的时候,贺浔没什么犹豫,大不了再断根肋骨的事儿,他不在乎。

    车棚年久失修,本就破烂不堪,轻轻的撞击就能让它支离破碎。棚顶烂了大半,重量轻,贺浔没怎么伤到。就是下车的时候,被铁皮瓦刮到了手臂。

    包扎好后,他便一直在诊疗室等着黎月筝。

    把自己和她都逼到了这个份上,贺浔强迫自己不去想黎月筝不出现的可能。

    当看到飞奔向抢救室的那个熟悉身影时,贺浔很难形容当时的心情,像久旱逢甘霖,也像大难不死。

    她脱口而出那句的家属,速度快到连贺浔都愣了下。医院没给贺浔留下什么好的记忆,即便那时看到黎月筝也是一样。

    来往的医患几乎要把黎月筝的身影吞没,她颤颤巍巍靠在医院的走廊上,神情恍惚,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在地上。贺浔突然觉得后悔,心脏像被刺穿了一样疼。

    抱住黎月筝的瞬间,心脏里空缺了十年的那块地方好像暂时被填上。

    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贺浔还是害怕。他不确定这时候的温情有多少分量,不确定黎月筝的情分还剩多少,更不确定是哪种情分。

    黎月筝渐渐在贺浔怀中平静下来,片刻,她推开贺浔,抬眼看向他。

    方才哭得太厉害,现在的眼皮又热又肿,黎月筝甚至能感觉到泪痕还挂在自己脸上。她知道自己狼狈,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顾及那么多。

    眼前的贺浔上衣只穿着件黑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的位置,手臂上缠着显眼的白色绷带。注意到那伤口,黎月筝盯了几秒,终究是无声叹了口气。

    “伤口处理好了?”黎月筝声音沉闷,没有看贺浔的眼睛。

    贺浔答:“嗯。”

    “严重吗。”

    “不严重。”

    “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没有。”

    男人的嗓音清冽,问什么答什么,甚至会让人有种他好说话的错觉。

    片刻,黎月筝终于抬头看他,直视着贺浔的眼睛。嘴唇抿着,怒气氤氲在胸口,“我看你是肋骨还没断够,上次的伤好了吗你就——”

    黎月筝越说语气越急促,察觉自己的失态,声音努力憋在喉咙里。她闭了闭眼,胸腔起伏不稳,“贺浔你——”

    这次,还没等黎月筝说完,贺浔直接拉住黎月筝大敞的两边衣领,手臂收回,将她往自己身前拉近了半步。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黎月筝外套的羊角扣上,认真地给她一节节系好。

    有头发丝缠着扣子,他便仔细地将凌乱的发尾绕开,再拨到肩后。

    动作间,男人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黎月筝的脖颈。和岑叙白的温暖不同,贺浔的手掌向来要凉的多。

    黎月筝想退,却被贺浔按着肩膀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今天天气这么冷,别再着凉了。”贺浔将黎月筝尽量裹得严实后,才重新盯向她,“你知道我想听什么,不想听什么。”

    贺浔低着头,喉结上下轻滚,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就这一次,你能不能对我好点。”

    男人的声音低哑,背脊微弯,头顶惨白的灯光像有实质的力量,一寸寸砸在他肩上。

    那张面孔分明没什么突出的情绪,却让黎月筝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一点都不像贺浔。

    那一刻,黎月筝心脏忽的一拧,突然就没了话。

    四目相对,足足有半分钟。

    放黎月筝离开前,贺浔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黎月筝,我既然回来了,就没想再走。”

    -

    从医院离开的时候,黎月筝还有点恍惚。思绪乱的像繁杂的线头,一时难以开解。

    熟悉的嗓音逼停她的脚步,把她从晃神中拉了回来。

    “筝筝。”

    黎月筝抬头,就见岑叙白已经站在了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她有瞬间的愣怔,不过很快想到或许是林思璟和章桐告诉了他自己的去处,便也没有那么惊讶。

    “章桐她们呢?”黎月筝往后看了眼,“她们没和你一起吗?”

    岑叙白摇了摇头。

    “她们去事故现场了,想着能不能拍点什么素材回来。”岑叙白把从旅馆拿出来的围巾绕在黎月筝的脖子上,动作温柔,“我担心你一个人,就跟着过来了。”

    闻声,黎月筝这才意识到手机一直在震动,拿出来看了眼,就见通知栏已经被他们四个人的消息群霸屏。

    [章桐:好消息,事故地点已经找到了。]

    [林思璟:坏消息,车子被拉走了,什么都没拍到。]

    [章桐:好消息,在这里见到了来处理后续问题的人,看样子是车主的下属。]

    [林思璟:坏消息,是贺家人,想报道没门儿。]

    [章桐:好消息,得到了新的情报,清荷路这栋筒子楼被贺氏买下来了,可能是有新的商业动作,我们应该是最早知道消息的媒体。]

    [林思璟:更好的消息,那位贺氏的人同意我们采访!]

    两个人一唱一和,硬邦邦的屏幕都压不住她们捞到宝似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