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宜两两第28节

絮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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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筝姐!”贝央气喘吁吁跑过来,“一灯亮你们两个都没影了,可让我好找。”

    恢复电源的宴厅逐渐平息躁动,有侍者忙着收拾场地,引导嘉宾回到座位。拍卖师也重新拿起话筒,解释是电路故障,现在已经恢复正常。

    慈善拍卖继续进行,方才的意外好像只是个小插曲,很快注意力又被拉回拍品上面。

    只是在这样的大型活动发生停电意外实属少见,有人隐隐察觉出端倪,却又摸不清缘由,只能小声和身边的人议论。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还算安稳,再次发生小骚乱是在最后一件拍品上来时。

    原因是周围不知是谁突然低呼了声贺铭礼被抓,紧跟着,大家纷纷低头拿出手机。

    一时间,宴厅边角的记者席都是微弱的细碎荧光。

    网上流传着一则爆料,赫然写着贺铭礼涉嫌职务侵占被警方带走。所有人都晓得今夜是贺氏的慈善晚宴,除了尚在病中的贺庚戎和远在国外的贺榆书,贺家人均有出席,自然也有人在晚宴中见过贺铭礼。

    可看起来如此离谱又不真实的消息,却在此刻贺铭礼迟迟不出现的情况下变得有几分可信了起来。

    慈善晚宴中途断电的事很快传了出去,爆料中甚至也有所提及,说贺铭礼听到风声打算潜逃,却因慈善晚宴镜头密布人多眼杂,所以刻意切断电源闹出风浪,想要趁乱离开。

    “被抓了,真的假的啊?”贝央往周围看了看,“感觉大家都盯着这事儿呢。”

    “可不是吗。”小况扬了扬下巴,往第一排的位置示意了眼,“那位也太冷静了点,和没事儿人似的。”

    闻声,黎月筝从镜头里抬起眼,往前排看过去。

    就见贺浔仍旧在原本的位置,两侧全是空座。他平静地注视着台上,看不清情绪。

    思绪无意识飘远了些,被一股力量拽了回来。

    手被人稳稳握住,黎月筝偏过头,就见岑叙白正看着她。眼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安慰和担忧参半。

    沉默了瞬,黎月筝的四指反扣住他,轻轻收拢,看着他笑了笑。

    晚宴结束得比预想的时间要早,黎月筝他们是在嘉宾退场后才离开的。一整晚闹腾下来,消耗了不少精力。工作还没结束,林思璟提议去吃夜宵,吃饱喝足回家后估计还要熬个大夜写稿。

    一行人顺着人潮往外面走,正闲聊着一会儿去哪家店,前方却突然喧嚣了起来。

    顺着声源看去,迎面走过来两个人,都不是生面孔。一个是这场慈善晚宴的东道主贺浔,另一个是t-world的简征。

    后者是镜头前的熟人了,两个人站在一块儿,轻易就吸引了大家的眼球。不由得,步子都慢下来。

    人头攒动,来来往往肩膀相互碰撞。黎月筝脚步停顿了下,目光微动。

    贺浔的视线始终平视前方,反倒是简征,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往黎月筝这边看了眼。眼神似乎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探究,但还算友善。

    几乎同时,岑叙白意外强势地拉住黎月筝,将她护到自己身边。

    不过片刻的功夫,擦身而过,喧嚣也随着他们的离开消止。

    黎月筝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略显沉默,任由岑叙白牵着,静静地走在他边上。

    行到门口,几人分头去开车。岑叙白和黎月筝的关系几人心知肚明,所以自觉地分成两拨,贝央跟着林思璟他们上了公司的商务车。

    这个点儿的大街上已经没什么人,温度更低了些。寒风刺骨的似乎能割破人的脸颊,呼吸时口鼻处会冒出浓白的烟气。

    岑叙白给黎月筝拉开车门,手搭着车子上沿,手掌轻轻护住黎月筝额头。

    然而,他却在关上车门的瞬间迟疑了下。

    冷风顺着灌进来,黎月筝抬头看向岑叙白,发现他正深深看向自己,眼里有些过分复杂的情绪。

    车子停在酒店停车场靠里的位置,这里黑暗,并不能被人轻易注意到。

    察觉到岑叙白的欲言又止,黎月筝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是能理解岑叙白的安全感不足的,可是如何填补,她却有些无从下手。

    气氛有些凝滞,岑叙白注视着黎月筝,竟莫名有种无力感。

    晚上秦曼在群里询问谁有时间去帮忙慈善晚宴时,岑叙白破天荒主动争抢了一次。其实他也说不好,是想要这个拍摄机会的心情更多些,还是顾虑贺浔和黎月筝见面的心情更多些。

    老实说,岑叙白感受到自己有些卑劣。

    他并不是不信任黎月筝,而是不信任自己,不信任自己在黎月筝那边是否能够赢过贺浔。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他心里有杆秤,在反反复复衡量自己和贺浔,哪里不及他,哪里能比得过他。

    回想黎月筝出事,那股后怕持续了很久,之后便越发想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岑叙白逐渐清晰的事实是,他的心脏在黎月筝身上扎得越来越深,从黎月筝那里想得到的也越来越多。

    他想,他并不纯粹,甚至愚蠢。

    直到贺浔的出现,才发现自以为的「得到」是多没用的东西。

    那时贺浔提醒他对黎月筝的感情不过分郑重,后来想起,难承认却也必须承认。反复告诉自己来得及,却在每每看到贺浔时心有忧虑。

    见岑叙白一直不说话,纠结片刻,黎月筝温声叫他名字,“叙白,我——”

    话声未完,男人的身躯突然压下来。黎月筝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下,后背抵住座椅。

    这瞬间的后退让岑叙白猛然回过神来,后背一僵,喉间轻轻吞咽了两下。而后,他在碰到黎月筝那刻收回冲动,转而,唇轻轻贴了下黎月筝的额头。

    短暂触碰后,岑叙白再次看向她。

    “去吃饭,外面凉。”

    到底是没多说什么,黎月筝回答他,“好。”

    -

    回到家时已致深夜,黎月筝拿了换洗衣物径直走到浴室。

    热水浇到身上,急速冲落在地板,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才缓缓放松下来。明明这一晚也才几个小时而已,黎月筝的体力却仿佛连轴转了几天般透支。

    浴室内渐渐朦胧起来,雾气缭绕,磨砂玻璃板覆了层水雾。

    水流盖过五官,发丝也黏在脸上。黎月筝双手贴住脸颊,往上拨了下。掌心顺着浸湿的头发往脑后摸过,却在移到耳垂时慢慢停住。

    黎月筝缓缓睁开眼,湿淋淋的眼睫遮住瞳孔,好半天没有动作。

    手指碰上右耳耳垂,无意识缩动了下。那里的触感似乎还在,温热的唇,还有男人低沉的气息。

    眼前模糊,仿佛又回到了几小时前那片黑暗里。

    宴厅内突然停电,黎月筝的眼睛几乎瞬间失去识物的能力。当时猛然被人扶住,她还没反应过来。

    香槟塔倾倒,鼻息间都是酒水的味道,像是被笼罩在酒液里。

    只能依稀感觉到,那人是个男人。

    她有夜盲症的事,在场的人只有岑叙白知道,要穿到那位巨星面前去拍照也提前同他说过,所以黎月筝自然而然以为,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岑叙白。

    发现不对劲,是男人牵住她手的时候。

    那是只宽大的手掌,掌心处有薄茧,力量感重。牵她的时候,有种莫名的侵占感,力道虽不让她感到疼痛,却总有股要把她按进血肉的意思。

    黎月筝的指腹能碰到他的手背,在疾步行走的同时,皮肤来回摩擦。

    那时她发现,那种最初落到他怀抱中的熟悉感并不来自岑叙白。

    记忆深处无数次,有人用手掌贴过她的皮肤,手指摸过发丝,五官,用力又小心地拥住她的身体。

    像砂石卷过,留下的痕迹粗糙又深刻。

    她收手拉停男人,甚至故意地叫了别人的名字。她能感受到男人的僵硬,沉重到觉得压抑。

    可局面无解,时过境迁,总是得有人要做出决定。

    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除了那道深沉的呼吸声,就连轮廓影子都看不分明。

    但黎月筝无比清晰,这个人只会是贺浔。

    那时在喧闹的暗色里,她忽而后知后觉一件用十年才明白过来的事。

    过了再久,离得再远,甚至模糊样貌,声音,气味,贺浔好像从来没有消失过。

    那是一种属于她自己的本能反应。

    她的眼睛看不见,但是骨骼和心脏记得。

    第25章噩梦

    霓虹缭绕的深夜,一辆黑色布加迪行驶在吵闹渐消的路上,随风带过飘落的枯叶,啪啦敲打在路边。

    车后排,贺浔闭目靠着座椅,双腿搭着,两手交握放在膝上。

    一旁的简征姿态散漫地搭着车窗,食指指腹沿着手机边缘摸过,轻轻叩动手机屏幕。他轻瞥贺浔一眼,唇上带过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是我说,你还真是够狠的。”简征调侃一声,手机兀地收回掌心,“亲自把你二叔搞进去,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闻声,贺浔没什么反应,阖着眼睛,声音没有温度,反问他:“你觉得我该留什么情面?他应得的,时间早晚问题。”

    “倒是你。”贺浔的声音停了下,终于偏头朝简征看过来,“蹭车蹭上瘾了?”

    简征自然是有司机的,只不过方才不知抽了哪门子的风,找了个拙劣的借口,硬是跟着贺浔坐上了这辆布加迪。

    “顺路送一趟,用不着这么不耐烦吧。”简征挑了下眉尾,想到什么,玩笑中带了几分试探,“有闲心摸着黑去找姑娘,没心情让朋友蹭个车?”

    方才发生了什么,简征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

    贺浔那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竟在停电的瞬间让简征看出几分慌乱。

    今夜本没他什么事儿,闲来无事过来看个热闹,谁知道还真让他寻摸见个感兴趣的。

    那时灯光熄灭,他其实并不意外,一晚上风平浪静,不搞出点事来才不是贺家人的作风。

    他夜间视力向来不错,所以想也没想就寻着前排位置而去。本是打算问问贺浔什么情况,谁成想随着手电筒的灯光打过去,却看到他匆匆离开的背影,也不知急着去做什么。

    顺着他离开的方向再一寻找,就见他拉上了一个姑娘。

    更有意思的是,离开酒店时,他发现那姑娘竟然和《周邮》那个叫岑叙白的记者在一起,看样子关系还不一般。

    联想到贺浔一回国就接受了《周邮》的专访,简征难免会多想几分。

    意外的,贺浔对他的调侃沉默下来,偏开视线静静看向窗外。

    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冷硬轮廓割裂一半阴影,他神色说不出的冷淡,漆黑的瞳仁似比夜色深沉。

    方才黎月筝的模样和声音在脑海里反复重演,贺浔眼神发灰,苍白到病态的脸居然显出几分笑容,眼尾是说不尽的嘲讽和涩意,满脸都是令人窒息的空洞感。

    尽管她口中念着别人的名字,贺浔还是想要靠近她,亲吻她。

    当她把自己错认成岑叙白的时候,贺浔是真的想不管不顾地告诉她自己是谁,然后掐着她的脖子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