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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这几年的文章,一直想为父亲写点什么,可是,也一直未动笔,和父亲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觉得他太崇高太伟大,一时之间竟无从写起。
又到了“路上行人欲断魂”的季节,我提着香、火纸,好久没有看望父亲了,估计坟上的草可能很高了吧?也不知他老人家在另外一个世界可否安好?只因为儿子工作太忙。
这次回老家,是带着妻子一起去的,当时妻子就问我“你父亲和你一样吗”我楞住了,父亲和我一样吗?儿时的一些零碎的记忆又一次浮现出来。
贝贝,猎枪,和吹牛
贝贝是一条狗,父亲生前最疼爱的狗,它膘肥体壮。因为它吃的和我没什么两样,如果说父亲最疼爱的宝贝,我是一个,当然这个名叫贝贝的狗也得算一个。父亲定格在我脑中最深的画面是:包着裹脚,腰上扎一根五寸宽的腰带,一边别一把小小的弯刀,一边别一个长约八寸的烟袋,背着一把猎枪,那个岁月,一个猎手每年的收入是较为丰厚的,而且餐桌上也不时有些让孩子眼馋的东西。最喜欢看父亲带贝贝离去时的背影,因为也只有这样,晚上才会吃到麂子,野猪,果子狸。父亲总是早上出去很晚才回来,回来时那猎枪上总挑着一些东西,最不景气的也有一两只锦鸡,回来时最高兴的也就是我了,当然父亲也高兴,手一挽,大喊:拿刀来!一会又喊:兑汤水,一会又是盆啦碗啦的,我总是乐此不彼不亦乐乎。
也每当这时,父亲就吹开了,他会把一次捕猎经过描绘的惊险异常,也总是在危险的一刹那,手中的枪“砰”准时响了。小时每当父亲讲这些的时候,我认为他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英雄,后来听多了也就纳闷:为什么每次总是非要等到这些庞然大物扑向父亲时才开枪呢?我知道这是他在吹牛,其实有好多次,他的枪也不准的,尽管打不着,回来时他也喜欢说:当那一庞然大物的家伙扑向他时“砰”枪响了。
我适值十五岁,有时候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父亲真的老了,可他不服老哇,每次讲我每次都鼓掌,我知道有时他是在吹牛,但还是恭敬的听着。因为无论他吹不吹牛,他都是我最好的父亲。
有一次,我非得跟他一起进山,我牵着贝贝,那年我十四岁,可没走多远,早已累的气喘吁吁,而父亲肩挎猎枪,眼睛闪闪发光,头发一根根竖起,浓浓的八字胡下面的嘴紧闭,好渴望父亲能停下来,等等我,歇一口气再走。可他一声不吭,一手抓住树梢,用有力的脚噌噌的攀上岩去。我试图往上爬了几次,都溜了下来,几次不成功后,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想呀,这孤山野岭的,我到底是不是你儿子,可父亲站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望着我大骂道:你狗日的到底上不上来?看你背后,夜猫子!别动!说完用枪瞄准我背后。说时迟那时快,我一跃而起,伸手抓住树梢,两脚说不出的有力,噌噌的就爬上去了,当我心有余悸的看着父亲时,他用嘴吹吹枪口,望着我傻傻一笑,两手一摊嘴一撇头一低,又一声不吭的往前走了。
再一次看到父亲的背影,和那名叫贝贝的狗,竟有说不出的滋味。数年后,想起那一幕。才发现他不仅仅是个农民,但胜过一个哲学家,他也很粗鲁,但胜过满腹经纶的导师。
可那一天一只锦鸡都没打中,只抓住了几只斑鸠。父亲的脸黑的可怕,枪上挑着几只斑鸠,后面跟着一只狗,再后面跟着一个耷着脑袋的我。
我知道父亲在为自己的无能生气,回到家后,我首先向母亲描述着父亲和一头黑熊较量的凶险场面,把父亲说成了一个了不起的英雄,把母亲吓的一惊一乍的,只大叫:“他爸,以后别带孩子进山,别带孩子进山!”
其实这都是无中生有,说这些时我偷偷看了父亲一眼,父亲也偷偷看看我,不由会心的笑了,而父亲那一晚,就着斑鸠肉,喝了好多酒,第一次看见他喝醉了,醉的不省人事。
后来,在父亲过完四十岁生日后的第二个月,也许是打猎过多的缘故吧,也许是得罪了神灵吧,父亲得了一种不治之症——脉管炎,在害病那段日子里,他腿痛的难受,但每次只要把那把黑黢黢的猎枪,拿来让他拨弄一下,就能缓解一下他的疼痛。
父亲第三个月就离开了我们,我把那杆猎枪放在他身边,一起入土为安,免的他寂寞,因为他是一刻也静不下来的,而那只狗,在他离世的第四天,就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一个本家在山上看到了狗的尸体,狗嘴里有一嘬毛,像是野猫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