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时萧萧无风时也萧萧

冰梢一痕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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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触施伟的诗歌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诗者仿佛携着一颗未泯的童心徜徉在诗歌的海洋里,肆意欢笑,尽情嬉戏,双手握满七彩贝壳,顽皮地眨着眼,当笑声渐渐远去的时候,才惊喜于他随手散落在沙滩上一串串闪光的珍珠。让我们拣起其中的一粒细细揣摩,读一读这首花生。

    你俩在一个房子

    生活了许久

    许久。在里面

    偷偷地

    笑,偷偷地做梦

    这是施伟早期的作品,虽然不是那个阶段最出色的,我个人却很欣赏。诗者屏蔽一切世俗,只是用眼睛和心灵直面人生,任性抒发内心的感受,了了数语,读起来竟感觉十分亲切,它是独创的,有一种让人着迷的神秘感,好象一闭上眼,自己也回到遥远的过去,置身另一个世界,跟随诗境“偷偷地笑,偷偷地做梦”没有技巧,不堆砌,不做作,纯净水一般清澈可人,嗯,这就够了。诗歌的定义是什么我不想给它套上一些框框架架——所谓的风格和派系。我却深知,能打动人的诗歌就是好诗歌。

    知性,是施伟诗歌较为显著的特征,这或许受益于自小形成博览群书的底蕴。寂寞永远是诗者的代名词,在物欲横流的时代,文字的乌托邦究竟在那里,诗歌还能改变什么吗,空泛抑郁的灵魂该拿什么来填充潜心读书,在思考中行走,远离浮躁与聒噪。当他走出随性写作的阶段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象力,浪漫与知性并存的文字撞击封冻已久的国学古典文化的冰山。那是诗者创作的一个高峰期,诗歌重暗示而轻明喻,讲究技巧,有着大块的留白,波涛暗涌,空灵蕴藉,如中国传统画中的写意,而隐含本体独有的灵魂探索、神秘品质。施伟对古典名著中人物的抽象化能力令人折服,叙述看似不动声色,却每一个字和词都充满了紧绷的力量,那力量引领读者绕过传统印象,走到历史人物的背面,用新时期的度量衡,重新测算他们内心世界的同时,也读出诗者借古人酒杯化胸中垒块的夙愿。他笔下的刘备是用友情来度量的——“lb.手无寸铁家徒四壁,就靠一帮好兄弟大丈夫志在四方我们捻土为香,义结金兰或者各奔东西,或者骑马深入中原腹地割了仇人颈上首级,取得黄金一人一半。先干了这一杯,再换大杯。”在直呼过瘾后才深切领略到正是其中繁茂的意象、富有张力的语言、象征、隐喻、通感等诗歌手法的运用游刃有余,才无形中增加了诗歌的魅力,阅读时无时无刻不为触摸着诗歌丰润的质感而砰然心动。又如他写真情三国中另一枭雄:

    魏.曹操

    ——爱情

    如许辽阔的一个疆场

    足够我一生,驰骋。以火焰的手指

    向大地索取春天。伤口走过昨天

    你是御花园,圆洁的一轮明月。

    横陈在胸前,有诗篇成百成千

    其中,多数是非金属的杀戈

    让桃花开遍山岗,走来一群青涩的风

    饮尽你温婉的眼神,我就此醉了。

    cc的刀,锋芒毕露,爱好唱歌

    江湖处处危机,人生无限分合

    ——我只想获取我应有的

    那片天空,好让爱的翅膀飞翔。

    偌大一场旷古难逢的三国纷争,只一个“情”字便化去了,化在诗者的酒杯里,化作一江春水——不要再说什么煮酒论英雄煮干长江,煮枯黄河,煮不尽我的愁

    应该是2005年的秋天,愁不愁,离人心上秋。又是一个满地黄花的季节,诗者之前喷薄的创作灵感似乎嘎然而止,悸动的思绪随落叶一片片沉静下来。这个时期施伟的诗歌也逐渐降温,由繁复趋于简洁,由激动趋于静观,秋愁加之言说的困顿和无力感困扰着他,更深层次的思索占据了诗者的创作空间,步履放缓。诗歌中少了一些指点江山的激昂,多了一片静默的思考。绚丽至极归于平淡,开始尝试着优雅的,气定神闲的炼金术式写作。

    秋天,我在街上

    秋天,我在街上

    穿越沿海城市微凉的午后

    左边的人迎面走来

    右边的人背面离去

    这么多人,一个也不认识?

    ――我就这么走着

    两手无物,心中空空

    我是来自夏天的

    异乡人

    “秋天的到来一些人知道另一些人并不知道依然不能阻止秋天到来我想说的是心在思念的那人身上让她知道了秋天悄悄地到来”(离人心上秋)像这样的文字看似轻描淡写,逸笔草草,实则四两拨千斤,蕴藏内力。走进诗者的内心世界,用相同的频率感知他的脉动,细细聆听诗歌传递的旋律;在同一水平线上,静静的看世界,不难读出诗歌背后深深隐藏的生命的落寞和辛酸。

    沉寂不是一场生命的停顿,更不是诗歌的终点站。当诗者再一次与灵魂的锁孔交换密匙之后,他的诗歌又开始新的探索。在公众眼里,每一个执着于诗歌甚至执着于文字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正常,之前更有如海子、顾城等痴迷诗歌乃至放弃生命,选择了诗歌就是选择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并不像有些把诗歌当作生命,在现实与文化的夹缝中苦苦攀缘的诗人,施伟始终以一颗平常心与诗歌默契一份不刻意,不虚伪,不强求的君子之交,正是这种与生俱来的处世不乱和随遇而安,慢慢在他的生命里沉淀为一种绿色的,原生态的诗歌语境。无须寻寻觅觅,上下求索,所有的声音都是早已居住在灵魂深处——“它,无形、色、香、味只有一个声音对,它只是一个声音曾有一度,唤醒我于沉睡之中的声音。引领我走出迷茫森林的声音。擦亮我眼前那一片黑的声音。这声音,来自天地之外却在我心灵深处居住”(选自施伟组诗为诗歌作证)这之后的一系列诗歌都是以这种原生态的语言营造出灵魂与自然息息相通的幻美境界。诗者擅长发掘生活中最细微的灵感,比别人更看的清世间万物的神秘、恻隐、真实、质地。由于内心特有的原生态品质,诗歌里的一草一木,一朵浪花,一场夜雨,甚至一粒灰尘都有着手成春的魅力,给读者鲜活的,五彩斑斓的视觉享受与心灵的荡涤。

    一粒灰尘撞进你的眼睛

    一粒灰尘莽撞地进入

    让你看见了美丽

    有一万盏的灯火,同时晃动

    让你止不住热泪盈眶

    此前,灰尘在空气中悄悄生活

    你在人间慢慢老去

    正如,花朵在春天各自绽开

    ——并不相互窥探心事

    一首成功的现代诗,其内容的深度,思维的强度,点石成金的勾勒,扑面而来的感染力是必不可少的几大要素。当我们读了大海经年失修之后,更加确定这是一个与以前不一样的施伟,此时的诗者空灵起来,心窗澄澈,进一步扩展了自己的写作空间,作品视野开阔,气魄提升,格局精练——“大概有三朵或者两朵浪花触及我内心隐藏的礁石鸥鸟一直在放低飞翔的高度低点,再低生生擦过那片蓝色的忧郁荒芜太久。我未能如愿地在海平面种植一株挺拔的木麻黄耕垦波涛的船只又上哪去了?大海经年失修我在陆地停留提着一大桶咸水养活三声两声叹息”当我们为诗者的原生态捕捉、思考与酝酿而进化出创新的,陌生化的语言欣喜的同时,更为这种自然散发的大海一般的胸襟和悠远诗情所感动,字里行间呈现给读者一个隐忍、悲悯却始终自省的灵魂。

    走到今天,施伟已成为值得我们期待和关注的又一位诗者,他知性的,原生态的文字令人愉悦,那些阳光一样干净明澈的句子,在无声无息中感染着我们。虽然已经在星星等诗刊上发表了作品,但诗者并没有为此而掷笔停留,他一直在思索,一直在写,写得很安静,很内敛,诗歌中的叙述语气也是原生态的,但那应该是一种无形的力量,贴近自然的力量。就如诗者常在诗歌中描述的那株挺拔的树木——木麻黄“风时萧萧,无风时也萧萧”它的身影正慢慢植入读者的心里。

    临了,以我个人感觉施伟的诗歌中尚有一些需要屏弃的成分,可能还是多读历代文史典籍的缘故,诗者在创作过程中偶有不自觉间卖弄胸中学问之嫌,既而造成有些诗句虽然也很优秀,却与主题不合。一己所见,望施伟笑纳。

    2006-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