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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过去的少，落水的多。犁二遍地的不在少数，犁三遍的也算正常，犁四遍的凤毛麟角，犁五遍的人在s市一高就一个。很不幸，文青终究还是落榜。
老父文三觉得有必要和儿子谈谈了。他刚从地里回来，抽出张长方形的纸条，撒点烟叶在上面。用唾沫嚅湿纸条，手一搓，卷成烟卷。
抽了两口，他开口了“文青哪，爹有个事想和你商量”
他顿了顿，扫了扫文青，又扫了扫墙上花花绿绿的奖状。这些奖状，是文青打上学起得的。他不明白，从小成绩优秀的文青怎么就跃不过高考这道槛。老人家想破了头，得出结论，文家墓地没当状元的苗。
文青是懂事的孩子，从老父犹疑不定的神情、吞吞吐吐的话语猜到老父要说什么。“爹，你不用说了。我再也不上学了。”
儿子的话，让文三无所适从。他抢了文三的话，文三不知道如何说了。儿子的平静，又使文三感到忧心忡忡。要是他嚎啕大哭的话，文三以为正常。儿子的不正常反应，反而让他担心。
第二天，天还麻麻亮。文三起早下地。儿子跟着起来。
文三劝道：“农闲时节，地里没我多少活。你睡到晌午吃了饭，下午再和我一起去。”
儿子不答，提了锄，跟在文三后面。不过，令文三扎眼的是：儿子的挎包里还挎本书。他重重咳了下，再也没说什么。
文青锄地，一个坑深一个坑浅的，像狗刨。身后锄过的地，又被他踏得瓷实。手已磨出水泡，火辣辣地痛。但他有狠劲，老父不歇，他不歇。歇下来时，他坐在田垄上，又看他的高考书。
这孩子。文三又是心痛，又是忧心，还间有酸楚和恚怒。五味俱陈，在心里熬煎。他想，可能儿子还不适应，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他沉闷不言，卷他的旱烟。
过了一个月，儿子还是这样。文三看不下去了，他语重心长地说“儿子，做农民要有做农民的样儿。”
文青沉默。自此，下地不带书。文三释怀了。
这事过去不久，一个深夜，文三半睡半醒老听见耳边有叽叽咕咕的声音。睡不踏实，起来一看，怪了，儿子房中的灯还亮着。带着疑惑，他推开儿子房间的门。儿子觉察有人来，迅速把东西藏在背后。文三还是看见了，那是一本书。
文三愤怒到了极点，大半夜的，谁愿意吵架“早点睡吧”文青关了灯。
此事发生的第二天，文三推说身体不舒服，央使儿子上地。他要歇一天。等文青走后，他把儿子床底下的所有书，包括纸张全卖给破烂的。这是个釜底抽薪的好办法，他不禁为自己喝彩。儿子回来后，发现书没了，一句话没吭。
转眼文青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文三给他张罗了亲事。儿子成婚那天，老头子喝得最多。按农村人的说法，儿子成家立业，做父亲的使命就完成了。
成婚后没多久，儿媳妇在河边洗衣。她头发零乱，眼窝深陷，边洗边夹杂细细的抽泣。文三走上前，恼火地问：“怎了，文青那小兔崽子欺负你了？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儿媳哭得更凶了。文三干瞪眼，使不出办法。捡起根独臂粗的柴火就往家里冲。儿媳看见公公火了，扑上去抱着文三的腿，死活不让他去。她说出了原由，她害怕文青。
原来，某天晚上醒来，猛地发现床头灯亮着。文青靠在床背上，左手里拿张纸，右手拿笔不停在纸上画写。她凑近看，文青发了疯，边护住纸，边使劲把她推开，口里不停地喊“不要动我的书，不要动我的书”
后来，文青有了儿子。他的儿子比他有出息。第一年参加高考，名列榜首。儿子偿了父亲的愿。在领取大学通知书回到家里的晚上，文青家发生火灾。母子俩人被活活烧死，活下来的文青疯了。即使在大白天，他也是手里拿张纸，看见人就喊“这是我的大学毕业证，哈哈，我考上大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