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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阴雨霏霏的天空,没有翠绿欲滴的树林,千里之间,一片荒芜,连绵起伏的山岭变的更加缥缈,多了几份神奇的凄凉;一望无际的平原没有丝毫芬芳的生机,处处是枯燥的苍茫。
风,在空旷的戈壁滩里,翻卷着流沙飞飞扬扬的吞噬着大地的红芳绿息,几千年来,没有停止急弛的脚步,留下漫漫沙漠,用干烈的身躯托起人们的生命,迎来朝阳,送走晚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果不是冬季和夏季的气温相差太大,在这个世界里,谁又能分清冬夏?
这里终年不下一点雨,不飘一片雪,人们几千年来,一直生活在祁连山脉下面的一个小小的古城堡中,筚路蓝缕,饮用着从天山融化的流到祁连山脚下的雪水,惨淡经营着家园,由于城堡里的土地是有限的,人们十分珍爱土地,他们住的都是祖先留下的特别狭小的窑洞,不能另外再建新住处,一家只能生一个孩子,家里不能养牲口和家禽,种地干活就靠一双粗糙的大手。古城堡西边和北边紧依祁连山脉,东边和南边是在几千前,祖先们用一米见方的石头砌成城墙,外城墙被长年累月的风沙啃噬成弯月形的凹墙。世代在这里生存的人们,一个神圣的职责就是,只要忙完家务活,便带着干粮袋和牛皮水壶,三五成群自觉的从山里取来石头,在外城墙二十一丈以外的地方,砌外环城墙,忙到日落西山月亮升高才收工回家,没有一个人愿意偷懒;城墙有的地方砌到七尺,有的地方,一丈九高的城墙已经砌完。
年龄大的失去搬运石头的老人们,左手拄着拐杖,右手牵着小孙子走出外环城墙外,找一片沙细粒匀的地方蹲下,用干枯的手指头教孩子们识字,学算术,画沙动画,孩子们大都不喜欢识字和学算术,却都钟情于画沙动画,他们埋着头,在爷爷们的指导下,认真的画,画仙女散花,画仙女站在小沙丘上反弹琵琶,画虎啸深山,画春天里的垂柳,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有时候,老人们给小孙子讲故事听,讲有一个世界,那里没有大风,没有飞沙;那里绿树成荫,有杨树,有柳数,有榆树,还有大槐数等好多种类的树木;那里草长莺飞,大地一片姹紫嫣红的气象,百媚千红的花儿争相盛开,泥土里处处散放着清新的芬芳,小溪曲曲折折哗啦啦在草丛中花丛下流向远方,溪水清澈见底,小鱼在水里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美丽的蝴蝶成双成对的在花丛中飞,人们家家户户养着猪狗牛羊,养着鸡鸭鹅,有的家里还养着爱睡懒觉的小猫,祖祖辈辈过着富足的生活。
孩子们用小手托着下颚,听的津津有味,眼神里充满了说不清楚的一种渴望。等爷爷把故事讲完了,很久很久,孩子才从美好世界里走出来,眼巴巴的望着爷爷的眼睛说:“爷爷,您讲的那个世界真美好,在哪里?等我张大成人了,我一定背着您找到那里,我们祖祖辈辈在那里生活,好吗?”
爷爷捋着长长的胡须,摸着孩子的小圆脸蛋,亲切的说:“爷爷也是在小的时候听大人讲的,不知道天外有没有这样的世界。听古人们说,沙漠很广阔,我们是走不出去的。”然后抬起头看看天空,再回头看看身后正在默默砌城墙的儿子们,站起来牵着小孙子的手,拄着拐杖径直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老太太已经把饭做好,一边等全家人都回来吃饭,一边坐在炕上缝棉袄,或者做千层垫鞋子。小孩子一回到家,就迫不及待的挣脱爷爷的手,跑进屋里,嚷着问奶奶要吃的东西。奶奶放下手头的活儿,慢慢下了地,走到锅头前,揭开锅盖,取出一个煮熟的土豆,一点一点的剥去皮,两手捧在嘴前,用嘴轻轻吹凉,放到粗瓷碗里,递到小孩子手里。看着小孩子狼吞虎咽的吃土豆样子,皱纹里藏满岁月苍伤的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不禁的用手去轻轻抚摸小孩子的头。
等到去砌城墙的儿子和儿媳妇回家了,老爷爷和老太太抬着小桌子放在炕上,老太太从锅里取出饭,摆放在小桌子上,全家人上炕盘着腿围着小桌子,一边说话一边吃饭。说谁家的猫下了一窝崽子,说谁家的儿子和谁谁订婚了,说谁家的媳妇生下一个宝贝儿子。
吃罢饭,人们纷纷走出家门,来到山脚下,和着明亮的月光,男人们围成一个大圈,弹着马头琴歌唱,女人们站在大圈子里翩翩起舞,有十七八岁的小女孩,身体轻盈的跳着飞天舞,一边反弹琵琶,一边高声歌唱:啊——啊——,我在遥望,在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迎着月光,没有惆怅,仙女轻轻告诉我,雄鹰正从远方,为我们带来吉祥。
婉转的歌声在古城堡的上空飘荡,飘向遥远的天外,越过祁连山脉,飘到天山,感动天山的冰雪,冰雪在歌声中落泪了,泪水汇聚成河流,流到古城堡里,为世世代代的人们送来水源,滋润着城堡里的每一寸土地,养育了生活在城堡里的一代代人们。
人们很满足上天赐给他们祖先的这方土地,任凭风再大,任凭流沙再凶猛,他们都勇敢的挺起胸脯,忙忙碌碌的建设着祖先留给他们的家园,他们欢跃的跳着飞天舞,用歌声震撼祁连山顶的神,他们会把祖先留下的家园建设的更加美好;告诉城堡外的望不到边际的沙漠,他们与祖先的灵魂一起誓死捍卫自己的家园,他们用生命筑成外环城墙后,他们的子孙会继续用毕生生命筑起第三道第四到外环城墙,来阻挡风沙对他们家园的吞噬。他们感觉生命是精彩的美好,他们为自己的勤劳勇敢而感到无比的骄傲。他们为上天赐予祖先的这片土地而跪谢苍天的眷惠,跪谢苍恩浩荡;也为祖先把美好家园留给他们而用勤劳勇敢来回慰祖先的在天之灵。
他们的子孙更让他们骄傲,他们的子孙一样勤劳勇敢,深深热爱着家园,像他们一样,继承了祖先的勤劳勇敢,继承了祖先留下的传统美德,等他们老了,不管他们有没有自己的后代,都会由邻里的乡亲们帮助安度晚年,为他们养老送终。
这个小城堡里的空气虽然是干燥的,空气里没有浓郁的芳香,却有浓厚的对生活的热情和对乡亲们的爱戴。传说中的天外那片美好的世界不知道存在不存在,即便是存在,离他们到底有多远,也许远到用一生也走不到那里,然而,即使他们在有生之年能找到,他们也不会去寻找的,因为他们要有一生的时间来捍卫自己的家园,修筑一道又一道城墙。他们在临终前,都会把祖训告诉他们:“这里是生你养你的地方,是我们家园,你们要用尽一生,用生命捍卫我们的家园,为我们的子孙万代保住我们的家园。记住:你一定要做一个对家园对乡亲们对子孙们有用的好人。你年轻力壮的时候,要把全部力量贡献在捍卫家园的事业上,等你老了,老的没有力气修筑城墙了,你就用安度晚年的时光教育你的孙子,教他们做人处世,教他们识字学算术,教他们画沙动画跳飞天舞。生命看似很悠长,其实很短暂,等你到了垂暮之年,你就明白生命是多么的短暂了,所以,你千万不要浪费一点点时间,一寸光阴一寸金啊!要保护家园里的每一寸土地,寸金易得寸土难求。”
城堡里年龄最大的老人,手里拿着被日月风沙剥去原有光泽的破旧的却被磨的光滑的笛子,在孩子的搀扶下,走进了圈子里。女人们停下舞蹈歌唱,男人女人们都坐在一起,坐的里一圈外一圈,静静聆听老人为他们演奏祖先传给他们的音乐,飞天。音乐里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充满了对美好明天的渴望,充满了人生骄傲的辉煌,充满了对祖先的无限敬仰与思念;仿佛来自天外,又仿佛就在耳边,那样的悠扬,那样的婉转,那么的充满激情,灵魂在这个时候受到新的洗礼,正站在高高的月亮之上自由的飞翔、遐思迩想;心灵在这个时候随这美妙的音乐开始在空中荡漾,与明媚的月光融合在了一起,早已分不清楚你我,纯朴的爱、善良、勤劳和勇敢在这一刻得到升华。生命是美好的,是值得我们自豪的,我们热爱生命,热爱自己的家园。
老人演奏完飞天后,拖着沉重的身子,吃力的站起来,走到除他之外年龄最大的另一位老人面前,用干裂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双手捧起来,小心翼翼的交向对方,接笛子的老人一样吃力的站起来,用失去光彩的土灰色目光深深凝望着比自己大两岁的哥哥,一样小心翼翼的庄严的双手接过笛子,插进粗蓝麻布腰带里,然后紧紧握着老人的手,泪水从早已干涸的眼睛里油然而生,沿着脸夹深深的皱纹滑落,泪水是酸楚的,是痛苦的留恋的,也是为行将就去的情同手足的一生的哥哥一生的辉煌而骄傲的。人们都齐唰唰的在瞬间站起来,走到老人面前,整整齐齐的一排一排在辈分按年龄大小跪在老人面前,老人的儿子紧紧抱住父亲,为老人送终。老人把自己的父母亲在临终前传给他的话,一字一句断断续续的说给自己的儿子后,连续急咳两声,就慢慢紧闭上了双眼。
人们悲痛的哭喊着,对着老人的躯体三叩九拜,然后把老人抬回家里,为老人举办后事。
老人一生的时光没有浪费一点点,他用一生的生命建设着自己的家园,捍卫着自己的家园,晚年用余生时光认认真真的教育自己的后代小孙子,无愧于一生,无愧于祖先,无愧于子孙后代,他的一生是辉煌的是值得骄傲的,是后世子孙学习的精神榜样。他成为后代子孙心中的又一个神。这就是古城堡里的人生。
人们利用晚上的时间为老人举办后事,安葬老人,把老人的名字按祖规,刻在祁连山下的一块大石头上,刻在已逝的先人的名字后面;白天,化悲痛为力量,带着无与伦比的思念和敬仰继续干家里的活儿,忙完家里的活儿就去砌外环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