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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微正想往下说,门,咚咚咚地敲响了。
宁静站起来开门,边走边嘀咕:“我这个冰窖还有客人来?真是稀奇。”
凌微的心,仿佛被尖刺狠狠地戳了一下,眼眶,不约地红了。
门开处,站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
宁静认识,所以很热情地礼让着:“老夫人,是您哪?快请进快请进。”
凌微回头一看,站起来迎过去,勉强扮出笑容:“奶奶,您怎么来了?”
上官金珠穿着一件黑狐毛大衣,衣摆下露出一截黑紫色的旗袍裙裾。头上戴着黑色的船型绒帽,厚绵的耳垂上镶着晶亮的钻花。唇角噙着端庄的浅笑,眼里底掩不去一丝威严。好个气势逼人的老太太。
“凌微,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谈。”上官金珠一进门便开口。
呵呵,奶奶也连名带姓地叫起自己来了。
凌微更是一阵的心酸。
她心头一硬,脸上便结了一层薄霜。凌微不卑不亢地端来热茶,周到备致地礼敬着:“好的,奶奶请坐下来说吧。”
宁静有些尴尬,她看出来,老夫人是带着心事带着怒气来了。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一个外人似乎不好掺和在里头。可又不好一走了之,宁静担心凌微会受什么委屈。
上官金珠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抬眼看了一下宁静,微笑着说:“我想跟凌微单独说几句话,行吗?”
“当然行,当然行,”宁静连声说。这时候不得不走了,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微微,你好好招待老夫人,我出去买点水果。”
“好的。”
宁静在经过凌微的身边时,轻轻地扯了一下凌微的衣袖,又朝她眨了一下眼,摇了摇头。
凌微看懂了宁静的意思。
宁安娣的意思是,好好和老太太说话,顺着老太太,千万别气着老太太。
凌微点了点头。
宁静掩门出去。
“凌微,我听小澜说,你要把孩子打掉?”上官金珠不愧是商场老将,知道什么时候必须得开门见山。
“是的。”凌微也不含糊,她也是个干脆之人。何况,她已嗅到暴风雨的味道。在这种情况下,凌微没心思多周旋。
“不可以!”上官金珠将茶杯放茶几上重重地一放,厉声喝道:“你没权利这么做!孩子是我们安家的,是我们安家的后代,你单方面无权做出这样的决定。”
凌微淡然一笑:“奶奶,安澜已经说过,这孩子不是他的。既然不是他的,那跟安家就没什么关系了。”
上官金珠抿了抿唇,将怒气强压下去,有些和缓地说:“那是他的气话。”
“是吗?”凌微不想就这个问题与老太太纠缠下去,淡淡地说了一句。
“当然。不过,这不是他的错,他是被你气得失了理智。”
“奶奶,我能为自己说句话吗?”
“什么时候我不让你说话了?”上官金珠侧过身子盯视着凌微。目光犀利,极具穿透力。
凌微觉得,自己似乎被人剥去了所有遮饰的衣物,全身裸着暴露在老太太的面前。
她感到有些不自然。
垂着头,表情淡定,声线平稳“奶奶,我并没有气安澜,是他自己把自己气着了。我在您的面前再重申一遍,我并没有做对不起安澜的事情,我问心无愧。也许奶奶您会诘问,那套别墅是怎么回事,那个楚付书记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又是怎么回事?等等,等等。这些问题,假如我站在您的位置上,我也会这么想,这么问,所以,我不怪您,因为,您不了解内情与隐情。而安澜,他应该了解我相信我,就算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也不应该那样去想我,往我的身上泼脏水。奶奶,跟您说实话,我的心被安澜伤透了,伤得体无完肤。”
凌微的话,说得入情入理,且柔中有刚。
上官金珠不是平庸之辈,这几十年来,大风大雨见的多了。
在来这之前,上官金珠尽管被猜忌与忿怒主宰了整个心胸,气恨至极。可凌微的这番话恍若是一盆凉水,将心头之火浇灭了大半。
上官金珠朝凌微这边移了移,依旧盯着的凌微,问:“你说你有隐情?我能问问,到底是什么隐情吗?”
凌微摇了摇头:“对不起,奶奶,我现在不能说。不过,我答应您,给我几个月的时间,就几个月,到时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你这不是托词吧?”
“奶奶,我们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您觉得我是那种不负责任喜欢逃避的人吗?”
上官金珠有些迷惘,在她的眼前闪过一幕幕场景。在场景里,凌微是个敢说敢做敢担当的女孩,她不会为任何事情找借口找理由。对就是对的,错就是错的,一清二白。
唉,这几天被频起的突发状况给弄糊涂了。
“好,就给你几个月的时间,”上官金珠将帽子取下,抚着帽沿上订着的那颗硕大的深海珍珠,置疑严厉的目光渐渐地变成了暖色调,飞快地掠过凌微的腹部:“你也得答应我,不许把孩子做掉。”
凌微苦涩地一笑:“安澜既然怀疑这孩子是别人的,我。我不想当未婚妈妈!”
“小澜怀疑你,你可以证明给他看呀。”
“怎么证明?”
上官金珠委婉地说出她的来意:“要不,去做个胎儿亲子鉴定?我请教过曹大夫了,做亲子鉴定在胎儿4到8周是比较合适的时期。这样呢,就可以打消小澜的疑虑。”
凌微刚有一丝暖意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原来,老太太最终的目的是让自己去做亲子鉴定,换句话说,奶奶跟安澜一样,同样在怀疑自己这个孩子的身份和血统。
这,不是简单的做一个亲子鉴定,而是,在侮辱自己的人格!
凌微脱口就要拒绝。可她想起了宁静的话,假如自己执意拒绝做亲子鉴定,不仅无法洗清自己的清白,更重要的是,有可能破坏自己筹划了多时的计划。
这可万万不行。
“好,我听奶奶的。”
见凌微答应了,上官金珠顿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很好,我知道你是个识大体懂道理的孩子。”
是吗?凌微只剩下苦笑了。
过了几天,凌微主动给安澜打了个电话。
等安澜赶到医院,凌微已在宁静的陪同下在鉴定中心门口等着了。
俩人好几天没见面了,乍一相见,俩人都有些羞窘。
宁静忙打圆场:“小澜,你来了?路上很挤吧,这个时候正是上班的高峰。”
安澜偷看了一眼凌微,憔悴的脸上爬起一缕勉强的笑意:“还好,不太挤。”
一个星期没见到凌微了,安澜好想。这七天来,他寝食难安,白天黑夜全没了概念,脑海里,除了凌微还是凌微。
他想凌微。不知为什么,一开始,安澜恨透了凌微,他觉得自己再也不想见到她了,他发誓要把她狠狠地丢到某个角落,永永远远地把她遗忘。
可是,他才撑了一天一夜便忘掉了自己的誓言。
恨意,不知在何时消失了,凌微的一颦一笑,如过电影似地在脑海中播放个不停。思念与回忆,就如两道绳索,将安澜捆绑得无法动弹。
太想她了,想得心都要碎了。
多少次,安澜拿出手机想给凌微打电话。可一想到自己在凌微面前说的那些话,便失了勇气。
多少次,望着凌微的照片,抚着那上头妩媚的眉眼,喃喃地说着他自己也听不懂的话语。
多少次,安澜站在市委旧宿舍的那道拱门口,望着那扇半开的窗户,一看就是大半夜。
宁静趁凌微扭头之机,轻轻地捅了一下安澜,低声地说了一句:“和微微说句话去。”
安澜见凌微沉郁着脸,扭着身子,心里有些发虚,迟迟疑疑地走到凌微的面前,哆嗦了半天的手,去握凌微的小手“你你好吗?”
安澜心酸地发现,几天不见,凌微瘦得很厉害,下巴又尖又长,眼眶下,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
凌微将手一下子别到了身后,连抬头看一眼安澜的心情都没有,倏地转到了宁静的身后。
安澜尴尬地站在原地。
宁静轻打了一下凌微的手背,嗔怪道:“丫头,小澜问你话呢。”
凌微不作声,扭头看着窗外的那棵枝叶凋零的梧桐树。
安澜抽完血后,突然说:“微,你别抽了,我不想让你抽羊水了。”
做胎儿的亲子鉴定,必须抽取孕妇的羊水来做绒毛的化验。
两位妇产科的大夫已经站在凌微的身边。
凌微一边往手术室走,一边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说不抽就不抽了?”
安澜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凌微的双肩“微微,听我的,别抽了。”
“你给我放手!”凌微用力地甩掉安澜的手,一字一句地说:“这个鉴定,我非做不可!”
安澜不明白了,凌微不是不愿做亲子鉴定吗?为什么突然又肯了呢,而且,还如此坚决。
“微微”
“有什么话,等鉴定结果出来再说。”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手术室。
宁静目送着凌微孤单的背影,又望了一眼同样清瘦了许多的安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真是作孽哦。”
宁静的话,如鞭子一般抽打着安澜。
安澜的脸一下子红了。
“宁姨,微微她她是不是恨透了我?”
“恨不恨透我不敢说,但我告诉你,这回你算是把她的心给伤透了。”
“宁姨,我知道我不该那样怀疑她,我也承认那样说是不对的,”在外人面前,安澜还是死活想捞回点面子。“可她有义务跟我解释吧?这其中的缘由不说开,叫人怎么想?”
“小澜哪,不是宁姨要批评你,这次,你是真的委屈了凌微那丫头了。微微跟我说了,她不跟你多作解释是有隐情的,她还说,不久后的将来你会看到事情的真相的。”
隐情?安澜知道,凌微一心要报仇,在做各种各样的准备与辅垫。
难道,楚雨浓与马原也是她复仇的对象?
楚雨浓是楚楚以前的继父,假如凌微要找楚雨浓报仇,那么楚雨浓一定伤害过楚楚。再进一步想,楚雨浓伤害楚楚什么呢?
还有,马原是凌微回国后才认识的,按理说,马原不可能伤害过楚楚。
这两者之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安澜想不明白。
抑或是,凌微在找托词?
安澜晃了晃头,将不利于凌微的想法和念头用力地甩出去。
“宁姨,微微跟您提起过她的隐情吗?”
“没有,”宁静摇了摇头:“她什么也不跟我说,那天刚想跟我说楚楚在十五岁发生的事情,你奶奶就来了,打断了。”
楚楚的事情?
安澜一下子警觉了起来,在楚楚身上发生的事情很可能跟凌微的隐情有关。否则,凌微不会无端地提起来。
真是扫兴,奶奶去的真不是时候。
“宁姨,拜托您跟微微解释解释,就说我不该那样怀疑她,不该在她的面前胡说八道,希望她看在我俩过去的情份上原谅我的不理智。”
“你为什么不自己跟她说呢?”
“宁姨你也是看见的,微微现在根本就不跟我说话,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唉,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可好孩子为什么就不能过上好日子呢?真是造物弄人。”
宁静感叹着。
安澜突然想起什么,迟疑了半天问:“宁姨,微微真的什么都没跟您提起?比如,她的真实身份?”
“真实身份?”宁静紧蹙起眉头,直勾勾地盯着安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澜情知自己失言了,忙辩解道:“对不起,我有些辞不达意了。我的意思是,微微还有另一层身份,她是楚楚爸爸的干女儿,这事宁姨您知道吗?”
宁静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说:“这事我当然知道,上回楚楚爸爸回国的时候就告诉我了。就因为凌丫头是我们的干女儿,又是楚楚的好姐妹,我才这样心疼她,护着她。看见微微伤心成那样,我心痛死了,真的恨不得骂你一顿才解气。”
“对不起,宁姨。”
“别跟我说对不起,等微微出来,你跟她说对不起吧。”
也不知在手术室外等了多久,紧闭的门,终于开了。
凌微在一个护士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
安澜和宁静赶紧迎上去。
凌微的脸色相当难看,呈灰色,双唇没有一点的血色。头发蓬乱着,脚下似乎没有一点力气,那双脚似乎在地面上拖着。
见状,安澜更是自责不已,心疼不已!
“对不起对不起微,是我该死,我不该怀疑你的”安澜说这话的时候,眼眶泛红了。
凌微虚弱而坚定地甩掉安澜的手,冲宁静疲惫地笑了笑:“安娣,我们回家。”
“微,回我们自己的家吧?别去麻烦宁姨了。”
宁静扶着凌微,看了看一脸期待却充满窘色的安澜,低声劝道:“孩子,不是阿姨不欢迎你去我的家,而是—”
凌微接过话岔:“安娣,那里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
“是是是”做为局外人,宁静自然不好拒绝凌微去她那个简陋却充满温馨的家。
“微微,还是跟我一起回我们自己的家吧,我们好好谈谈,好吗?我请求你。”安澜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凌微依旧垂着眼皮“安娣,你告诉他,等鉴定结果出来,我会主动找他谈的。”她说。
宁静为难地看了看他们,无奈地说:“小澜,要不这样,先让微微到我家去休息两天?”
安澜了解凌微的脾气,他不再坚持:“那。好吧,麻烦宁姨了。”
一步一挪地挪到门口,安澜早已把车开过来了。他赶紧把车门打开:“宁姨、微微,我送你们回去。”
宁静有些迟疑,凌微却径直步下浅浅的台阶,往院门口走去。
“小澜你自己走吧,我和微微打车回去。”宁静撂下话就追了上去。
安澜痛苦而无助地站在原地。
坐进了出租车,宁静将凌微拥进怀里,笑着嗔怪道:“你呀,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他给我面子了吗?”凌微将眼睁得大大的,凝望着窗外那一排排往后倒去的树木,极力不让泪水滚出来。
原以为,自己同样恨透了安澜,恨他的不信任,恨他的置疑,更痛他的薄情寡义。可乍一看到他,多日凝聚的痛恨在刹那间崩溃、融化了。
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感?凌微看不透自己。
刚才,凌微是用力咬着牙,才在安澜的面前没有泄露自己的内心。
“唉,你为什么一定要钻牛角尖呢?小俩口床头打架床尾和,哪能这么记仇的?”
“我跟他还不是小俩口。就算我跟他结婚了,在这原则问题上,我也不会迁就和退让。”
“你呀,就是嘴硬。”
凌微苦涩地笑了笑,不说话,缓缓地闭上眼睛。
回到家,打开门,宁静和凌微都愣住了。
家里来了个客人,不受欢迎,甚至是令人憎恨的客人!
楚雨浓!
宁静和凌微的脸,立时沉了下来。
凌微扭身就进入了卧室,砰地一声,将房门撞上。
宁静脱下手套丢在桌上,淡淡地问:“你来干什么?”
“我不是来找你的。”说着,楚雨浓转身就朝卧室走去。
宁静伸手拦住,紧蹙着眉头:“你没看见有里头有人哪?”
又看了看门:“你怎么有我家的钥匙?”
宁静记得,办离婚手续的那天,自己已让楚雨浓交出了房中的钥匙。
楚雨浓也不解释,猛地推了宁静一把:“你给我让开!”
这可不能让。
宁静把着门,恼怒地盯着楚雨浓:“你再乱闯,我告你私闯民宅!”
“滚你的私闯民宅!”楚雨浓低吼了起来:“再不让开,小心我对你动粗!”
动粗?
“有种的,你试试?”宁静冷笑道。她发现,今天的楚雨浓有些异常,不仅是神情有违常态,他的衣着与外表也与往日不同。
往日的楚雨浓,衣冠楚楚,皮鞋光鲜锃亮。虽然在公众面前刻意地保持着一个简洁朴素的形象,可在家里,他喜欢穿名牌讲气场,一头不长不短乌黑的头发往后梳成个大背头,精光黑亮。就算苍蝇不小心飞上去也会摔倒腿。
而今天,头发蓬乱,好似刚从鸡窝里出来。深灰色的大衣皱皱巴巴,衣襟上还沾了不少星星点点的污迹,裤腿与棉皮鞋上,同样沾了许多深浅不一的小泥点。
“宁静,你别给脸不要脸,给我滚开!”楚雨浓喝道,猛地去推房门。
房门吱扭一声开了,探出来一张苍白孱弱的面孔:“楚付书记,是您要见我吗?”
凌微弯起唇角,不屑地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楚雨浓,轻蔑地说:“有何贵干哪楚付书记?”
“我有话要跟你说!”楚雨浓想挤进门去。
“你有什么话跟我说,找微微干什么?”宁静去拽楚雨浓的衣袖:“微微身体不好,你不要去烦她。”
“跟你说,跟你说得着吗说?还真把自己当回事!”楚雨浓嗤笑道。
凌微不知楚雨浓找自己要干什么,但相信,绝对不会来找自己“谈情说爱”难道是,自己的那个材料
凌微一下子来了精神,目光炯炯地望着楚雨浓,憔悴的脸上浮起了两大团红晕,笑吟吟地说:“楚付书记有重要的指示要向我下达啊?那好,请进。”
宁静不知凌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瓜,悄悄地推了一下凌微的手肘:“你别理他,夜猫子进宅,一定没什么好事。”
“安娣放心,我有本事把坏事变成好事。”凌微将宁静推向隔壁的客房:“安娣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会。”
将客房门掩上,凌微率先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帅气地晃了晃脑袋,像个标准的主人在指挥卑微的仆人:“你进屋怎么不知道换鞋呀?赶紧把鞋给换了。”
自来人五人六在人前威风惯了,见状,楚雨浓很是窝火,可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又强忍着忿怒,依言将皮鞋脱在门外,换上拖鞋。
正想坐下,凌微又开口了:“你坐在那条小矮凳上吧。瞧你这一身脏兮兮的,别弄脏了宁安娣家的沙发。”
楚雨浓真是火大了。
“这种地方,值得这么讲究吗?”
“这种地方?这种地方怎么啦?在我的眼里,远比某些人的豪宅大院要来得体面和干净!”
楚雨浓咬了咬牙,还是照办。
“什么事,说吧,我很忙,只能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凌微居高临下地望着矮了自己一截的楚雨浓,嘴角边噙起一抹冷笑,嘲讽道:“楚付书记,委屈你了。”
在小矮凳上坐着楚雨浓,若不是有大事压着,他早就拂袖而去。
他忍了又忍,极力让自己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只是,这笑太僵硬太刻意,比哭还难看。
“微微,我遇到麻烦了。”
凌微一听,心中暗喜,心想,自己的材料发挥作用了。
她淡淡地笑问:“是吗?是什么事难住了咱们的楚大书记?真是难得呀。”
楚雨浓也无暇去计较凌微的态度,继续用极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央求意味的语调,轻柔地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我能帮你什么忙?”看到楚雨浓如一丧家之犬,凌微感到开心极了,仿佛,全身的细胞开始跳舞。“楚大书记在芝城是头面人物,足可以呼风唤雨,怎么会找我这个小人物帮忙呢?”
楚雨浓当然辩得出来,凌微的讽刺与敌意。
但他顾不得许多了。
“微微,我就开门见山了,”楚雨浓将小矮凳往前移了移,压低声音说:“组织上在查那处别墅的来历,就是我送给你的那栋。”
果然是这事。
但凌微不明白,组织上调查官员的财产事项,怎么会让被查之人知道呢?
“你是怎么知道的?”
“纪检委有我的好友,”楚雨浓淡淡地掩饰过去,急急地往下说:“先不管是哪来的消息,消息是否正确,我必须得防患于未然。”
“怎么个防法呀?”
“我请求你,当组织上出面来找你调查的时候,请你替我澄清,那栋别墅不是我送给你的,而是你自己购买的。”
“组织上还能这么容易轻信?他们一定会去调查的。那别墅明明是你送给我的,而且,别墅的房主原先是你的妈妈,你妈妈的名字叫范冬青。”
楚雨浓一愣,推了推滑至鼻端上的眼镜,纳罕地望着凌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在背后调查我?”
凌微弯起眉梢,不屑地笑道:“我去调查你?有这个必要吗?你是我的谁呀,我要去费那个心力与时间?”
“那你是”
“告诉你吧,是你的那个小女朋友告诉安澜的,为此,我和安澜之间还闹得有些不愉快。”
“她?”楚雨浓皱了皱眉:“那个二货!她跟安澜是怎么说的?”
想起蔡妍的那些话,凌微恶心的直想吐。但吐归吐,她还得强忍着呕吐往下说,她要亲眼看看,剥下伪君子的假面具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一个堂堂的市委付书记,竟然找了个二货!这说出去,真是有损楚大书记的光辉形象哪。”
“微微,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看在咱们过去的情份上,你就别落井下石了。”
“我可不敢,”凌微厌恶地坐到了沙发的另一端角落,离楚雨浓远远的:“别提咱们咱们的,我跟你有过什么情份吗?你可别吓我。我倒是记得,你有个小女朋友叫蔡妍,是个车模,你跟她倒是有情份。要不然,她怎么会吃我的醋,莫名其妙地跑到安澜和安奶奶面前胡说八道,在我的身上乱泼脏水?楚大书记,就算今天你不来找我,我也准备找个时间去找你们,我必须要让你们给我一个说法!”
说到这里,凌微脸上的笑容已经隐去,生起一脸的寒霜。
“微微啊,我们先不说那个傻女人好吗?我很着急,这件事情很棘手,需要马上处理。你放心,等这件事息了风波,我一定让蔡妍给你赔礼道歉。”
“你觉得那是蔡妍的事吗?”
“当然是她。”
“错!透过现象看本质,她一个小小的车模,要不是有人在背后唆使和撑腰,她能想到到安澜的面前挑拨我和安澜之间的关系?”
楚雨浓急得心头直迸火,这个时候哪有那么多的闲工夫来说这个闲话?
“微微,我说过,蔡妍的事情先搁置一边,你还是先帮我救场吧。”
凌微将纤长的腿伸到茶几上,舒舒服服地斜倚在沙发上,一边修着指甲,一边慢悠悠地说:“任何事情都有内在的联系,蔡妍挑拨之事并不是单一的。”
“我的天哪!”楚雨浓低喊了一声:“小祖宗,我求你了。”
“求我?”凌微笑嘻嘻地说:“你跪下来求我呀。”
楚雨浓看了看那道紧闭的客房门,咬了咬牙,眉头一皱,道:“好,假如我跪下,你是不是答应帮忙?”
凌微依旧慢条斯理:“你都没有跪下,我怎么知道能不能答应你呀。”
楚雨浓双拳紧握,要不是看在凌微还有利用价值,他真的想把拳头狠狠地击打在那张清瘦却不失妩媚风韵的俏脸上。
扑通!
楚雨浓在凌微面前跪下了。
凌微早已打开了手机的视频。
“你跪得也太难看了吧?两脚趴得那么开,活象只瘌蛤蟆。”
“你!”楚雨浓气青了脸,一下子站起了身“你别太过分了。”
说着,晃了晃拳头。
凌微也一下子站了起来,笑咪咪地说:“你站起来了,我也就可以站起来了。楚付书记,这里只有两个女人,你一个大男人多留不便,我就不挽留了。”
楚雨浓扭头就往外走,可走到门口又走了回来,苦着脸,强压着怒火,笑着说:“微微,微微小姐,我求你帮这个忙。只要度过这个难关,你要我怎么做都行。”
好戏看过了,凌微也准备进入正题。
她很大度地接受了楚雨浓的央求。
“那你说,我该怎么帮你?”
“很简单,在上头跟你了解情况时,你只需说那栋别墅是你买的,这样,就算我会遭人暗算,也牵扯不到你的身上。”
哼,楚雨浓会有这么好心?
凌微莞儿一笑,提醒道:“蔡妍提醒过我,那栋别墅由你母亲,也就是范冬青女士转到我的名下的。这个,如何解释呢?”
那个该死的小女人!楚雨浓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挺了挺胸,好似心中有一大片竹林“这也不难,我妈妈的姐姐嫁给一个姓凌的男人,那男人我得叫他大姨夫。你呢,可以自称是我大姨的孙女。”
凌微听得一头雾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桥搭好了,你就好说话了,”楚雨浓搬起小矮凳又要往凌微的身前凑:“你可以跟他们说,你还未回国的时候就托我妈给你买一栋房子,因你的身份等证明没寄回来,便登记在我妈的名下,你回国后,我妈便将房子的产权转到了你的名下,事情,就这么简单。”
“果然简单,”凌微习惯性地歪了歪头,用眼角斜睨了一下楚雨浓,把玩着手机:“真不愧是官场上的工程师,这种桥你也搭得起来。”
听话听音,楚雨浓当然听得出来这其中的讽刺之意,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和心情跟凌微辩解了,站起来,用一种诌媚的眼神望着凌微:“这么说,你是算答应我了?”
“我想知道,我帮了你这样一个大忙,你拿什么来感谢我?”
“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望着凌微娇媚的俏脸蛋,动情的风韵,楚雨浓渐渐地走神了,不约地伸出手,想去摸凌微的脸:“只要你愿意,我马上把那个二货给甩了。我们,马上结婚!”
凌微一下子闪过,霍地站起身,睁目怒视:“楚大书记,请自重!”
楚雨浓悻悻地缩回手,脸上迅速闪过一抹暴戾的笑容,但只是一闪而过。
“微微,这事就拜托你了。”
“看在你曾是楚楚继父的份上,我答应帮你这个忙。至于会帮成怎样,那你只能听天由命。”
“只要你尽力就好,尽力就好。”
“行了,你可以走了。”凌微阴着脸下了逐客令。
楚雨浓一走,宁静就冲出门来。
“微微,刚才那畜生说的,可是真的?”
楚雨浓送自己别墅的事情,凌微一直瞒着宁静。她很担心宁静会掺和进来,以至事情越来越复杂。
凌微艰难地点了点头。
宁静沉不着气了,她激动地喊道:“原来,安奶奶和小澜说有个男人送你别墅,这个男人是那个畜生啊?微微啊微微,你怎么能接受他的馈赠?那个畜生他哪有那么好心哪,一定对你存有不轨之心。微微,听宁姨的,别帮那个畜生说假话,你应该到纪委去揭发那个畜生,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宁安娣,你放心,我做事自有自己的分寸。”
宁静失望着看着凌微,那眼神,透着疏远,透着迷惑“微微,他为什么要送你别墅?你又为什么接受?为了那栋别墅,你和小澜、安老夫人闹得那么僵,你这样做值吗?赶紧把那栋别墅还给姓楚的,然后将前因后果跟公检法机关小澜说清楚。这样,既惩罚了那个畜生,又能挽回小澜,洗清自己的清白。”
“安娣,你别操心了,相信我,这事我能办好的。”
宁静狐疑的目光在凌微的脸上不住地闪烁,她有些怀疑了,凌微为什么不跟自己说实话?那栋别墅的来历,安家的人都知道,可凌微为什么瞒着自己?
难道,凌微跟楚雨浓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如此一想,宁静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凌微却没有注意到宁静表情的变化,疲惫与困顿,如波涛一般,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她张了张嘴,懒散地说:“安娣,我累了,想先休息了。”
“好的,你赶紧去休息,就住在楚楚原先的房间吧?房间很干净的,我每天都有打扫。”
凌微推开门看了看,里头整洁如初,梳妆台上依旧摆放着鲜艳的香水百合。铺着粉色床罩的大床上,那个硕大的瞌睡熊依然憨态可掬地将头垂到隆起的大肚子上
“安娣,你每天还在这个房间里摆放香水百合啊?楚楚最喜欢粉红色,最喜欢香水百合。”
凌微的心,热潮汹涌,一种名叫“亲情”的热流,在身体的奇筋八脉流动。
“是啊,女儿的爱好当妈妈的怎能忘记?我每天进去打扫,每隔两天便换一束新鲜的百合。每天晚上,把窗帘放下,每天清晨,又把窗帘卷起一角,打开窗门,”宁静一脸的幸福与满足,微眯着眼,凝看着楚楚的单人照,向往地说:“每每做这些,我就感到楚楚就在身边。”
“对不起安娣,对不起”凌微扑过去,拥着宁静的双肩,将脸贴在散发出熟悉香味的发间,喃喃地说:“我不好,我让安娣牵挂了。”
宁静拍了拍凌微的后背,笑着说:“傻孩子,这怎么能说你不好呢?也不是楚楚不好,楚楚也是身不由已。楚楚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她不是成心让我挂念的。”
“安娣,能让我跟楚楚一样,叫你一声妈妈吗?”
“怎么不能?你不是我的干女儿吗?当然可以叫我妈妈了,我巴不得呢。”
凌微在宁静的脸上用力地亲了一口,娇嘀嘀地叫了一声:“妈!老妈!”
“哎,哎!”宁静的眼里噙起了泪花,将凌微搂进怀里,动情地说:“可能是太想楚楚那丫头了,听你这么一叫,我好象觉得楚楚在叫我呢。她也这样,喜欢第一句叫妈,第两句便变成了老妈!”
“妈,老妈!真好,我又有妈妈心疼了!”凌微真想大叫一声:妈,你就是我的亲妈,你永远都是我的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