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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谷梁鸿只吐出一个字,而褚岁阳的刀再次砍到,谷梁鸿闪身躲避又怕他伤害苏落,发现卓然和杨二郎已经跑来,告诉他两个照顾苏落,他来对敌褚岁阳。
一个用刀,一个徒手,功夫之高低上下显而易见,只是谷梁鸿一时也不能取胜,褚岁阳在山上修炼十几年,当然非同凡响,只是他太专注于内功忽略招式,打的就比谷梁鸿笨拙许多,十招过,谷梁鸿看街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想暴露自己和苏落的身份,于是速战速决,一招‘汉宫飞燕’身子呼啦啦跃起,双脚踩着褚岁阳脑袋,待他来抓自己的脚,就顺势夹住他的手,身子一旋,他自己飞起,竟然把褚岁阳也带了起来。
旁边围观之人齐声叫好,不管谁对谁错,不分孰好孰坏,只为谷梁鸿的绝技喝彩。
谷梁鸿和别人打斗苏落向来都不十分担心,对他的功夫心里有底,只是搞不清楚褚岁阳为何刺杀谷梁鸿,想想谷梁鸿真是可怜,朱棣恨他如今父亲那方面也恨他,如此坦荡侠义的一个人,现下却弄了个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
感慨一番被卓然和杨二郎护持着观战,谷梁鸿于半空中松开双脚,被夹住的褚岁阳当即下落,谷梁鸿自己下落的更迅速,和褚岁阳成并行时双脚啪啪的点在褚岁阳身上,封住他的穴道,自己落下后轻松接住动不能动的褚岁阳,然后交给杨二郎扛着,重新带回客栈,于房间内把褚岁阳解开穴道,喝问:“为何杀我?”
褚岁阳明知打不过他,也就不再试图反击,只冷冷的哼了声。斩钉截铁的样子:“因为你是谷梁鸿。”
有人认出自己,谷梁鸿吓了一跳,苏落亦是相当骇然,举家迁来此地就是为了隐居,没想到这才到了不久即泄露身份,谷梁鸿和苏落彼此对望,怕只怕这场迁徙徒劳无用。
苏落忧心忡忡的问:“你怎么知道他是谷梁鸿?”
褚岁阳没有立即回答,却把她再次打量,又格外多看了眼她手腕上的羊脂玉手钏,斟酌的问:“姑娘的母亲。姓甚名谁?”
苏落想起他之前还说这对手钏的主人是他家主人的夫人,为何现在又问?难道是不信我是墨子苏的女儿?无论怎样他应该和母亲有某些渊源,是以苏落直言道:“金陵。墨子苏,建文三年入宫,封妃,世人更多知道她为苏美人,建文四年。朱棣篡位,我才出生,宫内很多人说是我害得父亲失去皇位,极力怂恿父亲杀我,母亲听后抱着我奔逃,后遇到谷梁将军。即是我现在的夫君谷梁鸿,把我托付给他,我母亲便自刎而死。”
褚岁阳并不知道谷梁鸿和苏落还有这样的故事。忽而就踌躇了,圣僧说谷梁鸿有罪,公主之意谷梁鸿有功,但总归公主再尊贵,也无法同圣僧的皇位相比。所以谷梁鸿过大于功。
苏落见他迟迟疑疑不知在想什么,走近她补充道:“我说的够详细吧。我父名讳朱允炆,我被舅父收养,为避灾祸,取母亲之名字改姓苏,名落,苏落,意为子苏陨落之意。”
她已经坦言了父亲是谁母亲是谁,褚岁阳已经跪伏在地,涕泪交流:“公主,臣褚岁阳叩拜。”
苏落对他的名字陌生,对父亲都陌生何况其他人,但也知道这是个追随父亲效忠父亲之人,但没有搀扶他,而是继续冷着脸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公主,那么你为何无故刺杀我夫谷梁鸿?”
褚岁阳仍旧跪着,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公主,我那日在山上碰见您,即已经认出,虽然我从未见过您,但您和和苏美人长的一模一样,就像主人当年说的,这样绝世之容颜,天下无双,是以我轻松的认出您应该是当年苏美人的女儿,也就是我主人的女儿,后来我把此事也禀报了主人,主人也相当震惊,他并不是不想和您相认,是觉得自己危机重重,不想给您带来麻烦,而老臣觉得你们父女能在这里相逢实在是天赐良机,好歹劝说让他和您相认,也定下了今日客栈相逢之事。”
他叙述到这里瞟了眼谷梁鸿,接着说道:“然而就在刚刚,主人于楼上等着您时,发现了此人,就是您的夫君,他居然是当年朱棣的将军,并率先杀入皇宫,主人无法判断你们的来历和用意,才悄然离去,而我返回,是因为谷梁鸿是罪人,是朱棣的帮凶,没有他们这些人的为虎作伥,朱棣当年凭着八百军力造反如何能成功,他们都是罪大恶极,不仅仅害了我的主人您的父亲,也害得公主您失去母亲,金枝玉叶流落在民间受尽苦难,虽然说冤有头债有主,朱棣是首恶,他们这些帮凶也难辞其咎,我必须杀了他。”
他慷慨陈词,情绪激昂,一张脸因为愤怒而变色。
苏落和谷梁鸿面面相觑,这件事是真的,谷梁鸿曾经是朱棣的将军,也带兵杀入了金陵,还率先攻入皇宫,虽然他后来发现自己受朱棣蒙蔽,朱棣所谓的清君侧靖国难其实是为了从侄儿手中夺权,谷梁鸿引咎辞官,毕生不准备复出,之后也因此与朱棣结下了仇怨,并被多番刺杀,为了避开朱棣才把家搬离凉州,但无论怎么说,褚岁阳所言的事情他都做过,不容抵赖,他内疚自责,苏落无言以对。
屋子里好一阵宁静,最后是走廊上某个住客的脚步惊醒了谷梁鸿,他走过去扶起褚岁阳,褚岁阳却一甩袖子横眉立目。
谷梁鸿表情肃然,道:“等见到他老人家,我,愿意负荆请罪,并任凭他老人家杀剐存留,假如能有什么可以弥补,我甘心情愿。”
他老人家,当然是指建文帝,褚岁阳忽而转头怒向谷梁鸿道:“你可以弥补,你去杀了朱棣给我的主人报仇。”
谷梁鸿愣住,这要求不是过分,而是他早就存着与世无争之心,只想给苏落一个安定的生活,让儿子平安长大,打打杀杀他不是淡漠,而是想彻底断绝。
苏落看谷梁鸿艰难的样子,帮衬道:“当年我相公才十几岁,本着一颗为国为民之心,无意间被朱棣蒙蔽,情有可原,假如父皇他不原谅,我愿意陪着我相公一起接受父皇的处罚,或者还有我儿子,我们一家三口甘愿接受父皇的严惩,只想他放下心结,回到我身边,吃糠咽菜我们父女在一起,他百年后我也好给他养老送终,我别无其他念头,就是不想他孤独无依。”
听闻苏落都有了儿子,褚岁阳突然就为难了,他非常想杀了谷梁鸿给主人报仇,但杀了谷梁鸿公主和小娃怎么办,这可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毕竟公主没有错,公主的儿子更没有错,他想想道:“此事我做不得主,必须回去禀明主人才好。”
苏落和谷梁鸿看看,暂时也只能这样。
褚岁阳离开后,苏落同谷梁鸿和卓然、杨二郎也带着购买好的东西回去家里。
这一夜,谷梁鸿再也无法安眠,哄着缠着他的安儿入睡后,他自己披衣来到外面站定,谷地温润如春,白昼夜晚温差也不大,一片静谧中似乎能听见花开的声音,星星覆盖在低垂的夜幕上,偶尔风过,凉爽恣意。
他长吁短叹,愁闷的是,假如建文帝因为自己而不肯同苏落相认,自己就成了千古罪人,因为他知道苏落非常想见到父亲,想她从生下来就没有父母,也从未对谁喊过一声爹和娘,所以苏落非常渴望这次和建文帝重逢。
他甚至更怕建文帝会因此而要苏落离开自己,凭着苏落对自己的感情,他坚信苏落不会,但她会因此而得罪父亲,这却是谷梁鸿非常不想的。
他仰头望天,错误已经铸成,人生不能重来,我该当如何啊!
“大叔。”
苏落在他身后喊道,他回过头去,看苏落走了过来,单薄的衣服随着微风浮动,谷地里暖和,但苏落身子瘦弱,他急忙脱下自己的长衫给苏落裹上,蔼然道:“我不困,出来走走,你怎么也不睡。”
苏落仰头看他:“你在想白天的事吧。”
谷梁鸿淡淡一笑,在她额头吻了下:“我的错太严重,也愿意弥补,可是落落,我不是不想杀朱棣,我是不想大明再陷入纷乱,不想百姓被殃及池鱼,也不想谷梁鸿世家,还有你和安儿再卷入世事之纷乱。”
苏落用手画着他的胡须,暖暖一笑:“我懂,我也不会同意你那么做,我们把家搬来此地,就是为了远离纷争,你不屑于做安国公,我也不屑于当公主,耕田犁地,春种秋收,这样的日子我喜欢。”
谷梁鸿抚摸她柔滑的面庞问:“假如你父亲以此为要挟,若我不答应他就不肯认你呢?”
苏落不假思索道:“我已经习惯了没有父母,有大叔你疼爱我已经足够。”
谷梁鸿盯着她看,突然把她搂在怀里,激动道:“落落,这辈子下辈子,大叔都只疼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