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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这样一种意外的方式开始交谈,苏落穷其词句,装着毫不在意他的表白,装着气定神闲大方得体,装着是他的长辈可以对他宽容这年头,装腔作势其实是一种本事,因为你必然需要有一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胸襟,才能不被时不时突发之事左右。
“可是卓然,墨绯烟真的不适合你。”苏落连师姐都不肯叫,是眼前一直恍惚着当日她和谷梁鸿那幅龌龊的画面,谷梁鸿是有苦衷,她墨绯烟有的却是苦心孤诣,想谷梁鸿死而已。
谷梁卓然俯身拈起一枚枯叶,然后举着给她看:“就像这枚叶子,总还是期望春天,而我期望的,就仅仅她是墨宗弟子,而墨宗,与你有关。”
苏落丢下一句“情山不改绿水长流、此次一别后会无期”就想走,野鲜不花也好,脱欢也罢,甚至师兄墨飞白甚至上官云飞甚至高衙内,这些男人喜欢自己总还是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假如墨飞白算,那也只是青梅竹马罢了,可他谷梁卓然却是谷梁鸿的侄儿,他左右的表白这岂不是乱了伦理。
“你等等!”谷梁卓然喊道,今日里他的表现有些反常,平时没这么严肃,苏落甚至怀疑他是某个对自己别有用心的男人易容。
苏落偏不等,才迈一步谷梁卓然急着道:“只因为你开始是我的弟媳现在是我的婶婶,我压在心底的话快要烂掉,现在我说出来也不是想冒犯你,只是要你明白,我懂墨绯烟不是真心喜欢我,那又何妨,反正我是真心喜欢她,假如心里的情感不能转移。你想让我万念俱灰然后每天借酒浇愁潦倒颓废吗。”
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风轻拂,轻到苏落可以听见谷梁卓然急促的呼吸,她从未有过的无措,心里就像一桌子的杯盘狼藉,竟然不知从哪里收拾起,定了心神,回过头来时看谷梁卓然一笑:“你是我最敬重的人之一。”
是的,这是她的真心话,一个青葱少年。把感情处理得这么妥当,让她佩服和汗颜,当初自己都没能这样冷静的面对感情。才把谷梁鸿追到手里,所以说她很茫然,冷静在感情上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应该是见仁见智,但用在谷梁卓然对待自己身上。的的确确是好事,想想野鲜不花的百般纠缠,苏落更加欣赏谷梁卓然的成熟稳重,除了他的样貌像谷梁鸿之外,才发现他这一点也像,只不过他藏的太深。差点让自己把他当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
谷梁卓然靠近她些,问:“你可以帮我说服我爹吗?”
苏落斩钉截铁:“如此更不能。”
谷梁卓然不解:“这却是为何?”
苏落语重心长道:“那是因为,我需对你负责。”
谷梁卓然面上有一丝偷偷的欢喜:“怎样对我负责?”
苏落一副为人家长的模样:“给你找一个更适合你的姑娘。并且,墨绯烟是我大师兄私定终身的妻子。”
谷梁卓然对这件事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们也没有成亲。”
苏落怒道:“他们有夫妻之实。”
谷梁卓然耸耸肩:“我同她也有。”
苏落简直就是震惊在当地,骂道:“人尽可夫的淫妇。”
谷梁卓然突兀的一笑,看苏落生气的模样就想起当初刚认识她的场景。也是这样的顽皮可爱,瞥了她一眼:“你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我说喜欢你真就信啦?抱歉小婶婶,听闻你不拘小节才与你说笑的。”
苏落蓦然愣住,娘的,刚刚自己一番惊吓一番感动,且原来他是开玩笑,一脚踹去,谷梁卓然灰白的长袍就印上一个黑乎乎的脚印,他摇头呵呵一笑,径直去了。
其实,他刚刚的这句话才是假,苏落毕竟是他的长辈,他不想以后大家见面尴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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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梁卓然和墨绯烟的婚事搁浅,却并非是苏落的功劳,而是墨飞白找到墨绯烟。
在谷梁世家京城的这个新宅,隔着一道矮墙的西院是专门供客人住的地方,墨飞白在某个夜晚踏着月色而来,踱进墨绯烟居住的小屋,或许是彼此太过熟悉,他直接推门而入之时,正遇到墨绯烟卸妆,天冷且干燥,她正用一条热手巾敷脸,没了飘渺若仙的纱衣,没了五颜六色的油彩,露出她本来的面目,虽然墨飞白不是第一次得见,但还是略略的一颤,无关她的美丑,是有点意外。
墨绯烟当即用整条手巾盖住脸,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像个偷窥的孩子,有些慌乱,有些惊喜:“你来作何?也不敲门,当自己是谁。”
墨飞白抄了手在袖子里,慵懒的靠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或许他知道自己的侧脸是如此的完美,总之他的侧脸真的完美,浓睫、高鼻梁、散落在侧的一缕发,漫不经心道:“当自己是你的相公。”
只是刹那,墨绯烟捂着脸的手慢慢垂落,素颜下竟然多了几分纯真,缓缓站起,身上的环佩叮叮当当,软丝绣鞋踩着木质的地面悄无声息,细长的手摸过去,触及到墨飞白的那缕发便不敢再动,她真的很想摸摸他的脸,她也很想哭,终于还是把手缩回,瞬间转换成一贯的高傲凌然之色:“敢问你何时娶的我?”
墨飞白微微侧过头来,轻声问:“绯烟,我原以为你我之间不用那些东西来束缚的,假如你喜欢,我马上可以娶你。”
墨绯烟偷偷的掐了自己一下,这种感觉像在做梦,确定是真,冷不丁蹿到他面前,指着自己的一张素面给他看:“这样的我,你会喜欢?”
墨飞白认真的看过去,眼睛不大,唇色太淡,但比之她的浓妆,墨飞白是真心更喜欢她素颜,感觉这样的她才像个人,于是道:“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像个孩子似的傻里傻气。”
墨绯烟身子一软,这是从小到大第一次听见墨飞白夸赞自己,顷刻泪水就溢满眼眶,嗫嚅半天,道:“你为何不早说,你如果早说我永远都不会涂抹那些东西,我知道我没有落落美貌,我知道男人都会在意这个,我这么多年都是为了你才打扮,可是这么多年我原来是徒劳无功,可是你为何又现在说呢。”
她终于哭了出来,慢慢蹲下身子,想起和谷梁卓然的那一场颠鸾倒凤,感觉在墨飞白面前无地自容。
墨飞白伸手捞起她按在怀里,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拥抱墨绯烟,轻声道:“现在也不晚,你不是还没嫁人么,我什么都不想听,你只需要告诉我,不要被师父逼迫而去暗害谷梁鸿,我死了你一定非常痛苦,假如谷梁鸿死了落落一样痛苦,你不要想着害谷梁鸿,我们立即成亲。”
墨绯烟猛然从他怀里抽离自己:“原来,你哄我是为了苏落。”
墨飞白定定的看着她,也不狡辩:“有,但不全是,我知道你是受师父胁迫,他一定说,假如你不服从他的命令,他就杀了我,所以,我现在想,我们受了他二十多年的颐指气使,我们为何不反抗呢,我们脱离墨宗,我们过一种男耕女织的生活,这样的欺骗暗杀我已经够了。”
墨绯烟把他的话像啃一块硬硬的烧饼,咀嚼半天终于明白,抓着他的手兴奋道:“真的,飞白,你真的想同我远走高飞?”
墨飞白点头:“嗯,我愿意,但在脱离墨宗之前,我们必须做一件事,那就是杀了墨子虚,不然,他永远不会放过我们。”
杀了师父!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这也可以说是天打雷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更何况墨子虚养育了他们这么多年,当爹又当娘,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辛劳,杀了师父如同弑父,墨绯烟吃惊到无言以对,憋了到最后才游移道:“这么做,会不会让天下人唾骂。”
墨飞白撩开衣领处,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放在桌子上摊开,长长的出口气,似乎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处:“这,是我的家谱,我的爹娘当年救了刚刚从宫里逃出来的师父,他却为了灭口恩将仇报,杀了我的父母,然后把我带走,我觉得,你的父母也应该是这么死的,你告诉我,这样的魔鬼我还认他做师父吗?”
墨绯烟一页一页翻着小册子,越看心越恨,假如墨飞白的父母没有死,他现在也应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只是杀墨子虚谈何容易,忧心道:“飞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听你的,可是你我的功夫加在一起都不敌师父。”
墨飞白终于等到她答应,立即道:“这样,你留在这里继续假意要杀谷梁鸿假意搞乱谷梁世家,拖住师父的视线,而我我潜回墨宗,我要联合被他摧残折磨的师弟们一起反抗,人多力量大,不能力敌但可智取。”
墨绯烟把小册子揣进他怀里,随即依偎过去道:“飞白,就按你说的做。”
墨飞白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沉吟道:“假如我们失败”
墨绯烟打断他的话道:“你不觉得我们生不如死吗?”
两个人相拥在一起
然后兵分两路,弑师行动,紧锣密鼓中。
哦,忘了说,墨绯烟此后再也没有浓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