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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得张初五的同意,谷梁鸿亲自往西街钱掌柜处旧事重提,说合他们两个的婚事。
凉州乃塞上重镇,如此风沙狂卷的天气街上仍然车水马龙,谷梁鸿仅带着杨二郎一个随从骑马穿行,路过一家医馆他若有所思,走了过去又打马折回,然后把马交给杨二郎后他徘徊再三还是进了医馆,不料想掌柜的和坐堂先生连伙计都认识他,热情的招呼他问医还是买药,他推说只是到处看看,并无其他事情,然后就迈步而出。
这样共计进了五六家医馆药堂,在此地他差不多是家喻户晓的人物,纵使妇孺不知这些开门做生意的掌柜和伙计哪能不识,所以他都是这样匆匆进匆匆出,没有问医没有买药,杨二郎非常好奇,感觉他今日神色不对,试探的问了句:“老爷,您哪里不舒服吗?”
他怔了下,然后摇摇头:“无事。”
只等快到钱掌柜的府第,本来已经放弃再进医馆的他,猛然又发现犄角旮旯里一个不起眼的问医招牌,类似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击摊子,他踟蹰下,让杨二郎原地等着,他自己又走了过去,还好,这个年近古稀的老先生不认识他,他遂放心的坐下。
“大官人看病还是买药?”老先生瘪着嘴问,看上去牙齿都不剩几颗,浑浊的双目半睁半闭,不是傲慢是没有精神,这样一个即使不是江湖骗子也是庸医般的人物谷梁鸿居然认真的和他攀谈起来,实在没有办法,是有些私密之事必须寻个不识他的人才能启口。
他道:“问医。”
老先生于是伸出鸡爪子般干巴巴的手欲给他搭脉,他缩回手道:“先生误会,问的非是在下,而是拙荆,是我夫人她”
老先生无力的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很是不明白道:“令夫人生病应该把她带来才是。”
谷梁鸿迟疑着,道:“是这样,我今日就是路过随便问问,诊费一文不少给您,我想问的是,我和夫人虽是新婚成亲也有段时日,她至今没有身孕,想我人到中年渴盼子嗣,不瞒先生说,为了求子我这样木讷冷静之人。厚着脸皮一有时间就缠着夫人那个可是她至今依然没有消息”
他说的非常含蓄,老先生却已经听懂,看看谷梁鸿慢悠悠道:“看官人身体强健。应该是习武之人,既是新婚令夫人年纪差不多十七八岁,假如夫人没有痼疾,至今没能怀孕的原因大概是你的心魔作祟。”
心魔?谷梁鸿略有些吃惊,眼睛扫视下。周围没有第三者在场他才放心道:“请先生赐教。”
老先生呵呵一笑:“官人你值中年,夫人才破瓜,第一,年龄相差悬殊,你急于生子来稳住你和夫人的感情。第二,看官人仪表不凡气度超拔。令夫人必定是天姿国色,你更想用生子来拴住夫人。第三,令夫人风华绝代身边难免曾经狂蜂浪蝶无数。你想用生子来断绝其他人的念头。此有三因,若老朽说错,分文不收。”
谷梁鸿听得差点汗透浃背,这老先生真乃神人也,他是看病还是卜卦。竟然能洞悉自己的心里,道:“先生所言都对。这难道是拙荆至今没有身孕的诱因?”
老先生颔首道:“欲速则不达,你太在意夫人,每日里患得患失,所以官人看上去能吞下头牛,实际做起来吐出的却是只虫,只要官人心无挂碍,过段时日令夫人必定有喜,不然,官人来把我这个摊子砸了。”
谷梁鸿啪的在桌子上拍下一锭十两的银子,道:“若拙荆不久传喜,我给先生买一间阔宅来做医馆。”
老先生连连摆手:“要不得要不得,老朽习惯了游医,今个在凉州,明日不知去了哪里了。”说完大大方方的收起银子,又补充道:“官人需谨记,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日日忧心如焚只不过是庸人自扰。”
谷梁鸿拱手朝老先生告辞,感叹自己如此冷硬的一个人,自认识苏落真的是性情大变了,老先生说的对,是我的任何时候都是我的,不是我的每日如履薄冰她想走也会走。
迎风而立,仰头看天,突然就感觉一直沉入井底,漆黑憋闷的心终于飞上九霄般舒朗,走离老先生的医摊,策马至钱掌柜家里,两下说好,虽然张初五乃黄花闺女,但终究是顶着谷梁鸿夫人的名声,所以这其中的纳彩、问名、纳吉、纳徵一概省略,直接请期然后等着亲迎。
在张初五出嫁之前,谷梁鸿有个更重要的事情做,那就是对外正式公开他和张初五的真实关系,她不过是自己收纳的一个义妹,还她清白,给钱掌柜颜面。
从钱掌柜家出来,原路返回,正在考虑要不要把筱兰薇、董竹音和自己的关系也一并对外公开,只是还没有和她们谈过,此事也必须抓紧。
和杨二郎两个一前一后策马来到街市,人多唯有徐行,正琢磨哪里有卖糖人的,苏落昨晚就吵着要吃。
忽然发现一茶楼里无比喧嚣,像是有人争执,接着还有了动静,应该是打架,杨二郎好奇想过去看,谷梁鸿制止道:“是非之地勿入。”
本想潇洒的走过茶楼,却突然从里面冲出一个男人,跑的急差点撞到他身上,幸好他敏捷及时躲开,刚躲开这位又冲出来一位,她也想躲谷梁鸿,却还是撞入他怀里。
“散开。”她使劲来推,却发现挣脱不得,挥手来打才发现把她抱住的是自己的夫君。
“大叔!”
“落落,这是怎么回事?不好好在家里,跑出来跟人家打架,成何体统。”
苏落手指前面那个人道:“你还体统,是他骂你在前。”
谷梁鸿蹙眉看去那个人,他敢骂我?
事情的原委是,苏落知道谷梁鸿往钱掌柜家来说合张初五的婚事,她便带着春好出来准备给张初五买些嫁妆,逛了一会有些口渴,就进了这家茶楼喝茶,刚落座就听见旁边的一桌在议论纷纷,说的正是谷梁鸿以公公身份抢了自己的儿媳,苏落听了火气大起,遂和人争吵起来,吵着吵着不解气,才拎着一壶开水想浇此人,这家伙吓的就跑,她在后边追。
手中的茶壶被谷梁鸿夺下,他朝那个同苏落吵架的人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那人也认出是他,忙不迭的赔礼道歉,谷梁鸿没有搭理,带着苏落几个往回走,边道:“这件事我心里早有准备,却没想闹的这么严重,我谷梁鸿没有什么可怕的,但我不想你为此事经常生气,不如这样,我请个日子,索性把你我的事,还有初五的,筱兰薇的,董氏的,都公之于众。”
苏落当然非常高兴,高兴过头就开始胡说八道:“还有郑氏和窦璎。”
谷梁鸿略微顿了顿:“她和她,不一样的。”
苏落皱眉问:“为何不一样?”
谷梁鸿停住脚步,颜色有些沉重:“郑氏毕竟和我是结发夫妻,而窦璎暂时不能离开。”
苏落突然就不爽了,若说把郑氏打发了有难度情有可原,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除非她犯了不可饶恕之罪,但窦璎不过是他才纳的妾室,鉴于窦璎恶贯满盈,甚至一纸休书便可以了,于是道:“你还是不舍她吧?”
谷梁鸿料到她会如此反应,自己不想让窦璎离开的真实原因还是怕她去密报苏落的公主身份,现在的窦璎可不是没有改头换面之前的柳离离,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所以还是不要激怒才好,当街之上不能说的太多,唯有道:“回家我们再详谈。”
苏落哼了,本想继续纠缠,不经意的一个侧目,就发现有人在偷偷窥视他们,她感觉那人的身影好眼熟,总归是一闪即逝她没能看清楚,合计半天才猛然想起,那个身影好像——眉长龄,救过张初五性命的长门僧,撺掇张初五和他谋杀谷梁鸿,欲霸谷梁世家的化名公孙老爷的眉长龄。
假如真的是他,那么他没有死?他潜入凉州差不多就是为了对付谷梁鸿,偏巧这个时候在谈张初五的婚事,这个眉长龄假如从中作梗此事就要节外生枝,大事当前她收起脾气,感觉眉长龄还会继续跟踪,灵机一动对谷梁鸿撒娇:“要你抱。”
这时杨二郎就一脸正色装聋作哑,这时春好就歪着脑袋嘻嘻的看乐子,这个时候谷梁鸿装着沉下脸:“大庭广众,不得胡闹。”
苏落索性站着不走:“就胡闹,你抱了我就等于把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
谷梁鸿道:“两码子事。”
苏落朝向杨二郎努努嘴:“那我让他抱。”
杨二郎差点没被风呛死,春好本能的挡在杨二郎面前,谷梁鸿斥责她:“说了不得胡闹。”
苏落转身就走:“找师兄抱去。”
谷梁鸿一把拉住她的手,然后大步向前,她就细碎的小步跟着,抱是不能抱,牵着还是可以。
苏落没有继续胡闹,被他牵着蹦蹦跳跳的跟随,在她和谷梁鸿争来争去的时候,已经发现眉长龄一点点的在靠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