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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如恩诏,夏雨如赦书,秋雨如挽歌,更何况还持续三日连绵不去,苏落恹恹的躲在客房,躲的不单单是谷梁鸿,还有谷梁世家所有人,心情糟糕,想一个人静静。
向晚,春好一手撑伞一手提着食篮给她送饭,自从苏落和谷梁鸿公开婚事之后,张初五突然就敬而远之了,亲近苏落的唯有春好。
“夫人,你最爱吃的红烧金绣球,快快,看着就淌口水。”春好煞有介事,无非是想激起苏落的食欲,她已经三天没有正儿八经进食。
苏落趴在床上眼波流转,瞥了眼春好道:“你的口水都淌上了,那我不吃。”
春好嘿嘿一笑:“纯粹是夸张,就像李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你教我的,就像把男人比作禽兽,也是你教我的。”
苏落也是玩笑的话,被春好半扶半拽的弄下床,于矮脚的几案边坐在一个毛茸茸的蒲团上,附近置放着烧着炭火的泥盆,她恨恨道:“男人就是禽兽不是比作。”
春好把吃食一样一样的从食蓝里拿出,边问:“那我们干嘛还找男人?”
苏落心里其实是怨恨谷梁鸿,所以才那样说,被春好问,想了想道:“我们女人是怀着拯救天下的使命,找男人就是要把禽兽变成人。”
她说的大言不惭且正义凛然,春好饶有兴趣的凑过来继续问:“你是怎么把老爷这头禽兽变成人的?”
没等苏落回答,谷梁鸿由杨二郎陪着走了进来,刚刚春好那句‘老爷这头禽兽’几个字被他们听了一字不漏,杨二郎立即怒道:“春好,你好大胆,敢辱没老爷。”
春好吓的噗通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左一眼右一眼的看苏落求救。
谷梁鸿倒没有发脾气,因为他了解春好不会这么大胆也不会这么牙尖嘴利,定是苏落引导在前,苏落能够骂他说明没有十足的生气,一个人真的想和你生气,不是骂而是冷,从此视为陌路,老死不相往来等等,这种冷用在夫妻上,那就是彼此站成两个世界。同床异梦家不像家。
“我来听听,我怎么就成了一头禽兽了。”他大模大样的往几案边坐下,拿起筷子夹口菜送到苏落嘴边。她扭过头去不吃,他就自己吃了起来,边吃边道:“这可是我第一次下厨。”
春好帮衬道:“是啊,老爷下厨的时候,府里人差不多都去围观了。那可真是热闹,卓然少爷都说,老爷现在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谷梁鸿咂咂嘴,品味一下自己的杰作,眯着眼看苏落道:“是啊,我觉得自己现在如同一头小绵羊。怎么就成禽兽了。”
两个人几日来第一次距离这么近,他身上的清荷香荡荡而来,苏落止不住心神摇曳。她迷恋他身体的味道,迷恋他看着自己暖融融的笑,迷恋他举手投足的潇洒,迷恋他说话时不高不低的声调、不快不慢的语速,迷恋他春水映桃花的一双眼。迷恋他黑袍子衬托下威严中不失倜傥的风度,好吧。她迷恋他的一切,似乎暂时忘了师父交代的事,撅着嘴道:“你抱我时太用力,你亲我时我喘不过气,你还咬我的肩头,你还抓我的屁股,你不是禽兽是什么。”
春好兴致勃勃的半跪半趴的看着热闹,还琢磨老爷为何这么粗暴的对待苏落,他不是那么喜欢她吗?
杨二郎通晓人事,知道苏落说的是夫妻床笫之私,脸色羞红拎起春好就走,那傻丫头还不住的挣扎,合计谷梁鸿难不成真的这么禽兽,不然他为何对苏落又咬又抓的,杨二郎把她拖出去后,门哐当关上,谷梁鸿一把拉过苏落按在自己怀里,又使劲的吻了下道:“落落,这几天你吓坏我了。”
苏落一时忘记他的伤口,娇嗔的一拳打去,刚好击中腹部,他轻微的呻吟声,苏落立时想起,急忙挣脱开来问:“是不是痛?怎么还没好。”
谷梁鸿立即装着轻松的笑道:“已经不痛,我有分寸,没有伤及要害,不过那么长的一把刀,总得慢慢才恢复如初。”
一把刀!苏落突然盯着他的腹部,眼前又是那样一副场景,年轻的母亲腹部被插了一刀,倒在血泊中,谷梁鸿手中高举着才出生的自己就要摔下
她突然就脸色惨白,坐着慢慢往后蹭,又瑟缩在角落里不肯靠近谷梁鸿。
谷梁鸿皱着眉头,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她,心里暗暗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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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间苏落又见过师父墨子虚,冷静下来后详细询问了母亲当年惨死的状况,还有她身后的一切,比如母亲的家人呢。
墨子虚道:“都没了。”
又询问了父皇到底是生是死。
墨子虚道:“不得而知。”
又询问了这世上还有谁知道她是建文帝的女儿,也就是大明的公主。
墨子虚道:“唯师父一人。”
最后墨子虚颇为担心:“谷梁鸿当年见过你母亲,她那样的美貌世所无双,是以谷梁鸿应该记得很清楚,所以,我一直没让你出手是怕他认出你对你有所防备,现在你们成了亲,是夫妻,他迷恋你,你现在下手正当时。”
苏落凄楚的一笑:“师父,您就从未考虑过他是我夫君我能不能下得了手?”
墨子虚立即怒道:“他首先是你的仇人,你若是觉得他对你怎样的好,这不足为奇,你这样的美貌也是世所无双,哪个男人都想对你好,你不必感动。”
然而,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像他那样肯为我死,眼前的这场血溅祠堂不算,在西域的日升山遭遇雪崩,他以公公之体给我取暖让我还阳,后来竟然想以死谢罪,所有的男人都肯为我死吗?
这个问题纠缠她几日,一边是母仇,一边是情爱,她踟蹰不前彷徨不定,最后想了想,也许杀了他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恐怖,不如就先试试。
这一晚,她亲手做了羹汤,名为滋补,端去给谷梁鸿。
秋雨终止,气息骤冷,她款款踱进谷梁鸿的卧房,这其实也是她的卧房,重新装饰过,少了几分肃穆多了些温馨,谷梁鸿甚至还打算把整个院子重新修葺,还以苏落的喜好把这里取名为对月居,把书房也改为揽月阁。
房中的谷梁鸿正在挥毫泼墨,听见脚步声猛然抬头,发现是苏落时他拂袖迎去,扫掉几张熟宣落地,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喜,苏落的情绪时好时坏让他苦不堪言。
苏落把食盘放在桌子上,捡起地上的宣纸淡淡扫了眼,有画有字,画是她的样貌字是她的名讳,她心里荡着道道涟漪,面上却不兴波澜,把宣纸规整好放在桌子上,然后盛了碗羹端给他:“大补,我亲手做的。”
他欢喜的接在手里,热热的羹汤之气息扑鼻而入,他眉头微蹙,迟疑下问:“这真是你亲手做的?”
苏落拿了汤匙递给他:“嗯。”谷梁鸿嘴角浮起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你确定这能吃?”
苏落气道:“你嫌我做的不好。”
谷梁鸿眼色晦暗起来:“没有,毕竟你是第一次做东西给我吃,有点受宠若惊罢了。”
苏落催促:“那就快吃,凉了就不好了。”
谷梁鸿端起碗来慢慢转头看着她,沉吟道:“落落,我们是夫妻,彼此应该信任,所以,我吃。”
他连汤匙都不用,一口气把羹汤吃了干净。
苏落在一边咬着嘴唇想,终究放的只是些巴豆,体会不出杀了他是怎样的感觉,比如他吐血而死自己究竟是有种报仇的快感,还是有种自己也快死了之感。
突然,谷梁鸿身子前倾,噗嗤一口黑血喷出,溅了苏落半身,她大惊失色,扶着他道:“大叔,你怎么了?”
谷梁鸿冷冷笑出:“你给我吃了九阳九阴逆转乾坤神丹,你还不知道我怎么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苏落摇着头:“我没有。”
谷梁鸿偏头看她:“你真的没有?”
苏落倏然就底气不足了,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放了点巴豆,想试试”
谷梁鸿问:“试什么?”
苏落本来想说试试杀你是什么感觉,改口道:“试试你的是否如传说中的机敏,最近很闷,我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这种事情谷梁鸿信她苏落能做出,她本来就是个喜欢胡说八道之人,行为也是古灵精怪,他五脏六腑烧灼的剧痛,伤口处更是被重新割裂般难以忍受,无力的眯着眼睛道:“落落,谢谢你。”
苏落不明所以,他为何要谢我?我给他投毒他还谢我,巴豆也算毒物不是补品,他是不是快死了才胡言乱语?这样一想她害怕起来,抱着气息微弱的谷梁鸿大哭,然后从靴子里拔出一直暗藏的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道:“娘,你原谅我。”
就要猛然刺进,谷梁鸿抓住她的手腕:“落落,我没事。”
原来,这种九,阳九阳逆转乾坤神丹,中气不足的人吃了会大补,但身上有伤的人吃了就会激发伤口的血液流转速度,对伤势有百害而无一利,没料想苏落在羹汤里加了些泻药,这九阳九阳逆转乾坤神丹的药力一多半被泻药改解,谷梁鸿刚刚吐出的黑血就是把毒气排除之状,这些东西他懂苏落不懂。
然而,又是谁下的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