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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毅的东西确实挺多,一大堆猫狗兔子用的东西,他自己的东西只装了一个小包,杜千泽发现,虽然他跟海扬开了两辆车过来,但是他的车确实装不下方毅的东西,只能帮着方毅把东西往货车上搬。
东西快要搬完的时候,奶妈突然开始捣乱,翻开一个袋子,衔起里面的东西就跑。
“奶妈……”方毅拉长了生意喊:“把东西拿回来。”
奶妈蹲在远处,爪子踩放在它衔的东西上面,低鸣着不肯过去。
“你不让我带,我到那边也是可以买的,快点把东西拿回来。”方毅一脸无奈的对着奶妈喊道。
奶妈很犹豫的看了看方毅,又拨了拨爪子下面的东西,纠结了很久,才一脸不情愿的衔着东西慢慢走到方毅身边,把东西递给方毅。
“乖。”方毅摸摸奶妈的头安慰它,然后把东西重新放回袋子里。
杜千泽留神看了一下,奶妈衔走的是牙刷,它还是一样的不喜欢刷牙。
东西搬完之后,大黄也跟着跳到车里了,李尧指定的名单里没有它,方毅是不打算带它的,但是它就是不肯离开,卧在奶妈身边,奶妈也护着它,不肯让它离开,方毅没办法,只好把大黄的东西也带着了。
李尧给方毅定了两间酒店,一间给他住,一间给动物住,里面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了,方便方毅把笼子搬进去。
开机仪式在下午三点举行,杜千泽拉着方毅,早早的就到了现场,跟他介绍这里的一些拍戏的常识。
方毅抬头看到不远处的建筑,眼神瞬间就变了,盯着对面的楼房看了很久才回神,杜千泽说了什么他都没有留意。
开机仪式以后,这部剧就正式开拍了,因为有两个配角赶时间,李尧就先拍他们的戏了,期间也有一点奶妈的戏份,要求都很简单,奶妈轻轻松松的就完成了,副导演不住的夸方毅教的好,说奶妈是他见过的最听话的狗了。
因为是第一天,所以拍摄时间没拖到很晚,七点多就散场了,奶妈已经饿的不想说话了。
方毅回到房间把猫猫狗狗喂好,呆坐在窗前看着不远处的街道,当年,他就是在这条路上死去的。
“奶妈,咱们走。”方毅给奶妈系上牵引带,拉着奶妈出门。
方毅拉着奶妈,走到附近的一条街上,这里原本都是做皮鞋的小作坊,后来都搬迁了,这片地方交通不好,地理位置也不好,所以这里也没很少有人住,现在街边的店里,偶尔还有几处灯火,再过半年,这里就会开始拆迁,居住在这里的人也全部搬走,不过拆迁进行的很不顺利,拆到一半就停工了,这一停就是五六年,这里慢慢变成了著名的闹事区,在这里,打架、杀人、强暴,几乎是家常便饭,方毅曾经在这里混迹了十几年。
方毅拉着奶妈慢慢的走到路的尽头,当年还觉得这条路很长很长,没想到才用半个小时就走完了。
回程的路走了一半,方毅拉着奶妈坐下,对面是一家小超市,店名叫全家福超市。
方毅进店里买了几罐啤酒,到超市对面的阶梯上坐着,把奶妈拉倒身边,盯着超市的招牌看了很久,才转身跟奶妈说:“奶妈啊……”
奶妈转头盯着方毅,仿佛在问它干什么?
“当年……”方毅揉揉奶妈的头没说话,当年他就是死在这里的,死前看到的最后三个字,就是对面的全家福招牌。
“你肯定不知道,其实咱们早就见过面了。”方毅开了一罐啤酒,一口气灌下大半瓶,才继续跟奶妈说:“就在这条路中间,当时我快要死了,觉得很冷很冷,你过来把我脸上的血迹舔干净,还卧在我身边帮我取暖,我当时就在想,我这一辈子,没干什么好事,临到死了,老天爷还能派条狗来安慰我,待我不薄,谁知道你天生就母性泛滥。”
方毅苦笑了一声,现在看来,会觉得这个想法很可笑,可是他当年,的确是这样想的,交往了十几年的朋友都能背叛他,他这一辈子活得还真够失败的,是奶妈的出现,才让他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一丝光明存在的。
方毅初中的时候,父母离婚,各自离开成家,觉得他碍事,就给他留了一套房子,让他跟着爷爷一起生活。
方毅的父母从一开始就不和,吵架打架简直像是家常便饭,但是他们还算克制,从来不会波及到方毅,但是方毅每天看着他们争来吵去的也觉得很心烦,他们离婚的时候方毅甚至还有种解脱的感觉,终于分开了。
离婚之后,方毅的父亲要带着养了几年的小三到外地发展事业,他的母亲也迅速找了老情人,开始了新的家庭。
方毅在哪个家庭里呆着,都很碍事,他父亲就索性把他交给了他爷爷,给他留了足够的生活费和一套房子,让方毅从此以后不要再找他了。
方毅当时还小,虽然不在乎父母离婚的事情,可是也从来没想到父亲竟然要抛下他,平时很少流泪的方毅,拉着方父哭了一天,最终还是没能留下他。
方母看方父这样,也收拾收拾东西走了,走的时候是悄悄走的,也没告诉方毅她新家的地址,担心方毅会缠上她。
好在方毅的爷爷对他还是不错的,方毅的叔叔方谦人也不错,会经常过来看看他们给他们送些东西过来,方毅跟他爷爷相依为命,也过了段很安心的日子,可是方毅高二那年,他爷爷病了,癌症中期,只有百分之四十的几率能治好。
方毅跑了很多家医院,终于找到一家专门治疗肠癌的医院,这家给出的数字稍微好一点,治疗几率提高到百分之五十。
方爷爷住院后,很快就安排了手术,可是有个很大的问题,治疗的钱不够。
方谦一家,都只是普通的上班族,拿着固定的工资,方爷爷住院,他们左拼右凑,准备了十万块,已经花去一半了,方毅也一早就把存折找出来了,卡里只有三四万块钱,这些钱加起来,还是不够手术费。
方毅花费了好大的功夫,跑到外地,在陌生的地方跑了一个星期,问了很多人,终于找到他父亲了,方父跟小三的儿子已经十多岁了,他在这里买了房子,重新安了家,看到方毅虽然很热切,可是客套中也透着疏离。
方毅也没绕弯,直接把自己的来意说了,方父沉吟了一下,带着方毅去银行取了两万块钱,跟方毅说了很多,说他在这里不如意,身上也没什么钱,还要养家人,只能给方毅这么多钱。
方毅很早以前,就知道方父是个薄情的,连儿子都能舍弃的下,现在又见识了方父的另一面,他连父亲也能抛下,方毅接过钱走了,从此以后,再没见过方父。
方毅的母亲就住在b市,真要找起来也不难,她看到方毅甚至连个表情都没有,听到方毅的来意,从钱包里拿出一千块钱,说她还要养家,没有太多钱要给方毅,而且她离开的时候也只带走了自己的东西,把家里存的钱都留给方毅了,能给这一千块钱,也算仁至义尽了。
方毅拿着这两万一千块钱,回家就去找了中介,要把房子卖掉给爷爷治病。
那个时候房价还很便宜,方毅的房子不算很好,卖了十多万块钱,好不容易凑齐了方爷爷的手术费,方爷爷却没撑过那场手术,在手术台上离开了。
方爷爷上手术台之前,仿佛有预感,拉着方谦的手说舍不得方毅,如果他离开了,让他好好对方毅。
方谦虽然对方毅很好,但是他家是一室两厅的房子,自家人都住不下了,还要给他腾房间,方毅住了半个月之后,就用手头剩余的钱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小房间,说是为了方便补课。
方谦也知道自家的情况,没有多劝他,只是让儿子方旭经常来看看方毅。
方毅很久没上课,功课跟不上,心中烦闷,渐渐的,就息了学习的心思,每日里跟着一些人鬼混,到了最后甚至连课也不上了。
方旭来找过他几次,方谦也过来劝了他几次,方旭没有听,他那时年纪小,正是禁不起诱惑的时候,外面的酒吧,美女,游戏……无论哪一样,都比学习有吸引力。
方毅甚至连高考也没有参加,方谦过来训了方毅一顿,说方毅辜负了爷爷的期望,方毅那时候天天都过的昏昏沉沉的,哪里还顾得上爷爷的期望,跟方谦大吵了一架,等方谦离开后,索性换了住所,跟方谦断了联系。
高考过后,方毅就没有再上学了,索性混起了黑道,他虽然脑子不好用,但是他长得壮实,脸又吓人,沉着脸站在那里,就能吓到不少人,所以混的也不错,每日里收收保护费,打打架,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方毅原本以为这种日子他要过很久很久,几十年过后,他也能混成一个小头目,到时候有一堆手下,他只要坐在家里等着拿钱就好。
但是二十八岁的时候,他死了,死于一场火拼,原本也就是很简单的地盘问题,这种事情他经历过很多次了,这次打架跟以往也没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在于,他被身边的人推到前面挡刀了,推他的那个人,是他一起混了十多年的“兄弟”。
临死前,方毅总算清醒了一回,回想自己的一生,发现自己过得实在糊涂,他虽然有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可是他这一路走来,依然有很多人想把他往正确的那条路上拉,是他自己选择了往最糟糕的那条路上走。
他费尽力气翻过身,看到不远处破破烂烂的招牌,上面有几个淡红色的大字“全家福”。
晴朗的夜晚,星星很亮,方毅甚至还有心情在天上寻找猎户座,那是爷爷告诉他的,他唯一能认出来的星座,他知道他快要死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在慢慢的往外流,体温也在慢慢的下降,但是他不觉得可惜,他这样的祸害,死掉也不会有人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