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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戚意外的扬起眉梢,粲笑着说:“还好你没有莽撞,先进宫去觐见陛下,再来牢里来瞧我。假若把顺序调换一下,我与陛下之间的矛盾就更尖锐了。”他顿了顿,又说:“无论陛下说了什么,你都不必放在心上。陛下正处于丧子之痛,许多话未必是真心话,多半是气头话。”
仉南摇了摇头,低声说:“父皇认定是你与杜琼儿合谋一同害死了大哥。我试图劝诫父皇,但父皇根本听不进我的话。”换言之,洛帝是铁了心想要了他的命。
裴子戚楞了下,听明白了仉南的言外之意。他顾不得手上的伤,急忙抓住仉南的手:“你没对陛下做什么吧?”
仉南闪了闪眸子,垂下了双目。琥珀色眸子渐渐加深了颜色,咋看上去漆黑如渊。静默少焉,他淡淡道:“还没做什么。”说着他反握裴子戚的手,动作很轻很小心:“不要乱动。我长年打战,粗手粗脚的,一不小心就会弄疼你。”
裴子戚顿时松了一口气,完全没有在意仉南后面的话。他拉着仉南的手,放在肚皮上:“你什么都不要做。一个月后,陛下自然会放了我。”
洛帝之所以不喜他,最大的原因是子嗣问题。哥儿一生至多二胎,第二胎多半陨命。以仉南的性子,断不会让他生第二胎。是以,这第一胎就至关重要了。如果他这一胎是男孩,为了他肚子里的皇长孙,洛帝怎么也得让他生下孩子。有了时间,他就能翻盘。
仉南脱下破烂的衣袍,将宽大的衣袍裹在裴子戚身上。他道:“一个月,最多一个月。如果父皇还没改变主意,无论如何我也要把你带走。之前我纵着你,你想做裴子戚便做裴子戚。可现在不同了,我不能拿你性命做赌注。”
裴子戚怔住了,看着有些霸道的仉南,一时有些失神。在他印象中,仉南都是温柔的、绅士的。噗嗤一声,他忍不住笑了:“我虽然摔了个跟头掉了手脚,但也不至于成为了一个废人。一个月后,我会安然离开这里。”
仉南蹙起眉头,张了张嘴准备说什么。裴子戚连忙抵住他嘴唇,道:“什么也不要说,你尽管相信我就好。一个月后,我会还自己一个清白,光明正大走出去。”
仉南看着他,凝眸对视。少间,他伸手抱住了裴子戚,一个字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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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孟明离开大牢后,坐着马车匆匆离开了京城。当然他没有走远,而是去了京郊一处别院。那处别院朴实无华,瞧着只是普通的农家小院,里面却是守卫森严,外人根本不能进入。
朱孟明拿出令牌,守门侍卫端详一会,这才给予放行。马车进入别院缓缓而停,朱孟明在车上理了一番衣冠,才款款走下马车。结果刚下马车,吴果迎了上来,笑盈盈道:“师伯,您可来了呀。好久不见您了,我快想死您了。”
“你是想我,还是想我花花草草?”朱孟明睨眼看向他,皮笑肉不笑说:“你上回去我院子里淘了那么些奇珍异草,还不满足吗?”
“怎么能满足?”吴果理所当然说:“我恨不得把你整个院子都搬走。”
比起往日,今日的吴果打扮要庄重许多。松垮垮的衣袍系上腰带,端得身形修长。长发束成髻,整齐落在身后。眉心依旧缀着一点红,比平日更丽三分,
朱孟明哼了一声:“学艺不精,再好的东西在你手上也是白搭。”又道:“怎么是你一个人来了?你小未婚夫呢?”
“什么小未婚夫?”吴果立马变了脸,撅着嘴不满的说:“他有名字的,叫孙翰成。”
“呦,连姓氏都改了,有出息了。”朱孟明哼了哼气,又说:“我说他小怎么了?他爹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叫我一声爷爷也不过分。”
吴果力争据理道:“那可不行,不能矮了辈分。您是我师伯,他唤你师伯就行了。”
朱孟明懒得理会,直奔主题说:“殿下呢?”
“在庭院里下棋呢。”吴果想了想,又补充说:“殿下心情不太好。您如果没有急事,最好过段时间再来。”
朱孟明扬起眉梢道:“因为牢里那个小娃娃?”
“您见过裴子戚了呀?他怎么样?还好吗?”说完,吴果皱起了眉头,苦恼的说:“殿下想让我去大理寺看看他,我正愁怎么说才不会被他怀疑。他可精明了,话里还有话,我绕不过他。”
“所以你只是一个大夫,连御医都做不了。”朱孟明环着手,没好气说:“他不是动了胎气嘛。你一个大夫去瞧瞧他,需要说什么吗?”
吴果眼眸一亮,兴高采烈道了几句谢,步履匆匆离开了。待吴果离开,朱孟明神情变得庄重无比,提着衣摆跪了下来。他两手着地,朝着庭院方向拜头至地。少焉,他站起身,向庭院方向走去。走了几步,他又停了步伐,再次跪下来拜头至地。
诸如此举,一直快到庭院前,他才免了三拜九叩。他拾了拾衣袍,若无其事前行。待到庭院深处,一个颀长身影若隐若现。他轻轻的走近,不想惊扰了亭中人。
他进入亭中,拱手曲身道:“微臣朱孟明,参加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说着,他下意识提起衣摆,准备跪下……
亭中人立马起身,一个闪身而现,伸手扶住了他。他道:“朱老先生,我早与你说过,在我面前不必自称微臣,更不用行跪拜大礼。”
第八十八章
朱孟明抬起头,脱口道:“殿下……”
“多年不见,老先生别来无恙?”仉轩收回手,负手而立。他笑得很浅,不仔细看便看不出来:“老先生多年不曾上京,此次上京所谓何事?”
朱孟明直起身子,神情恢复常态:“微臣此次上京,实乃受三皇子殿下所托。”说着,他解下腰间的锦囊:“这是三皇子给微臣的。”
仉轩怔了下,接过锦囊,不疾不徐打开。锦囊里放着一把断剑碎片,此把剑不似寻常剑两侧开锋,而是一侧开锋,剑身狭长而尖锐。
只是一眼,仉南面色微变,又马上恢复如初。他重新系好锦囊,道:“三弟有说什么吗?”
朱孟明摇摇头:“三皇子请微臣上京给裴子戚看病,微臣一口拒绝了。之后他给了微臣这个锦囊,倒没说什么。微臣拿不定主意,便应下随他上京了。”
仉轩垂着眸子,脸上神情很淡:“看来三弟知道了。”又道:“老先生,子戚在牢中可好?父皇在大理寺布了人手,我的人不方便探消息。”
“殿下,您现在不应该去关心旁人,而是关心自己。”朱孟明上前一步,着急道:“三皇子知道了,要是他为此要挟您……”
“先生多虑了。”仉轩打断他,轻轻笑了:“三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会为了蝇头小利而忘恩负义。”顿了顿,又说:“倒是子戚,昏迷不醒动了胎气,现又被诬陷入狱。”
朱孟明张了张嘴,踌躇道:“微臣斗胆问一句,这位裴子戚可是当年救下你的人?您如此关心他,他可知道您的一片心意?”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如何?”仉轩抬起头,淡淡道:“我无心介入他与三弟。若真有此心,五年前我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他与三弟重逢了?”
朱孟明迫不及待道:“殿下,微臣有一句话不得不说。您拱手相让,成他人之美,岂不是让自己徒留遗憾?”顿了下又说:“我想娘娘在天之灵,也不愿见您如此。”
“父皇因三弟与子戚之事,已恼羞成怒。若再加上一个我,父皇岂能饶了子戚?”仉南笑笑说:“假若我乘人之危,在他们尚未相逢之际,与子戚欢好。待他们相逢后,子戚又该如何自处?朱老先生不必再多言,如今这般就好,我端得明白。”
朱孟明叹了一口气,闷声道:“既然殿下心意已决,微臣就不说了。”又说:“裴子戚在狱中受了鞭刑,不过孩子无事。”
“用刑?”仉轩脸色一变,沉声道:“是谁对他用了刑?除了鞭刑,还有什么刑?”
朱孟明想了想,说:“好像是叫什么冯敬的人。”说着摇了摇头,又道:“除了鞭刑,手指、脚趾被拔了,亏他一个孕妇扛得住。”
“冯敬。”仉轩喃喃细语,茶色的眸子隐隐而动。只是少间,他作揖道:“吴果多有不便出现在大理寺,还望先生能多多劳心照顾子戚。”
朱孟明张了张嘴,最终颔首点头,拱手告退。待朱孟明离开,仉轩负手站立,面色阴沉透着一股寒气:“来人。”
一名黑衣男子纵身而下,单腿跪在地上。他垂着头颅:“殿下,有何吩咐?”
“派人去查查冯遥,查到的消息送到孙翰成哪里去。”他半眯着眸子,一字一句冰冷刺骨:“再转告孙禄,冯敬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