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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市中心的大钟敲出低沉悠扬的十一响。
远处如繁星般的灯火不时有几盏熄灭,陆陆续续的暗下大半。
整个城市再一次陷入了寂静的沉睡。
“我真的该走了。”
米妮的指尖轻轻拂过李蒙南脖颈下方的那块吻痕,拉过衣领将其仔细的遮盖起来,动作轻柔得仿若出门前为丈夫整理衣服的小妻子。
“不过就是对面屋,不用搞出这种好像要出远门的气氛吧?”
李蒙南笑了笑,下意识的反手摸了摸至今还有些火辣辣的后背。
之前在ktv的那次他就察觉到,米妮虽然外表看上去高傲冷艳,骨子里却是一个很狂野的女孩,也就是传说中的“口嫌身正直”体质。
或许连米妮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身体的反应其实才代表着她的真正本性,而她那所谓的理智,反而才是一直压抑着她本性的元凶。
当然,并不是说她的本性便是如此放浪,也许她仅仅只是在某些方面比较主动,但长久积蓄的压抑骤然在短时间内释放,弱不经风的烛火也足以掀起滔天烈焰。
“我真的要走了……”
米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挪动脚步,反而要再次重复这句完全没有营养的话。
但她隐隐有种感觉,一旦她真的转身离开,她和李蒙南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到现在了。
是义无反顾的转身去继续寻觅自己理想中的mr。right?还是遵循此刻内心的感觉,踏踏实实的去开始一段真正属于自己的平凡人的爱情?
她依旧无法做出抉择,下意识的便将目光落在李蒙南的身上。
“这么近,就不需要我送你了吧?”李蒙南仿佛毫无察觉的笑道。
“你……就没有别的什么要说的吗?”米妮不禁咬紧了下唇。
说啊,说你喜欢我,说让我做你的女朋友……或许我依旧会犹豫,依旧会为难,依旧会不知对与错,但至少就不用再去选择了。
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总是很悬殊,幻像中那个温柔浪漫的贵公子仿佛也随着魔法的消失被打回了不解风情的吊丝原形,李蒙南仿佛完全不明白她的暗示,只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那……算了,我走了。”
米妮神情寞落的转过身,心忽然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挖空了一大块。
奇怪,明明两个选择都没有对错之分,为什么自己会忽然觉得这么难过?朝秦暮楚,自己果然还是太贪心了吗?
迎着微凉的夜风做了个深呼吸,米妮强行驱散了内心的那份伤感,对着李蒙南再次展露出自己最甜美的微笑。
这样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既然自己不能将心完整的交给他,那就继续做个熟悉的陌生人吧。
米妮张开双臂,打算用一个拥抱这短暂却又无限美好的夜晚画上一个圆满的休止符,不想这时院门处却忽然响起钥匙声,片刻后,风尘仆仆的肖慧从外面推门而入。
“咦?小南,妮儿,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
见到院中的两人,肖慧显然有些意外。
“哦,我睡不着,出来透气,刚好遇到他的。”米妮赶忙把张开的双臂举向上方,假装是伸懒腰的模样。
“哦,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专门在院里等我呢。”
大概是因为两人是名义上兄妹的关系,肖慧也没往更复杂了方面去想,只是米妮此刻对李蒙南态度表现出的一反常态,让她稍微有些疑惑。
不过亲子养女可以和谐相处,也是她一直所希望的,对此她也只会感到欣慰。
米妮上前接过肖慧手中的几个塑料袋,随手把院门关好,问道:“妈,你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以往肖慧都是十一点半收摊,到家往往要在十二点左右,如果意外遇上下雨,可能还要更晚些。
“今天高兴,就收得早了些。”
其实就算不用说,肖慧的开心也明显写在了她的脸上。
“今天的焖子都卖完了?”米妮试探问道。
母亲上次这么高兴是意外的得到了一笔十万元捐赠的那次,不过像李蒙南这种冤大头不可能天天都有,一辈子碰上一个就堪比买彩票了,所以她只能才了一个自认为最靠谱的猜测。
肖慧笑着摇摇头。
“妈,你该不会……还有个孩子也要来咱们家吧?”
除了那次意外之财,米妮印象中母亲最开心的时候,就只剩下得知李蒙南要来家中探望的那几天了。
“你这孩子!妈哪来的那么多孩子?就你们三个!”肖慧故作嗔怪的瞪了她一眼。
米妮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单是一个李蒙南就搞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如果家里再多一个人,她真没法想像今后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
李蒙南将小液化气罐从门口的推车上搬进厨房,返回后插嘴道:“应该是和宝儿有关的事情吧?”
肖慧惊讶的点点头,道:“还是小南聪明!晚上我在出摊的时候,遇到一个经常来我这里吃焖子的老主顾,他是在政府拆迁办工作的……他跟我透露了一个消息,市政府今年换了新的领导班子,对原本的城市规划做了一些修改,要打造一个全新的类似步行街的大型商业圈,而选择的位置就在我们这一片。”
“也就是说,我们这里要拆迁了?”
多少年了,眼看着周围很多比他们更新的房子都纷纷拆除换成了高楼林立的现代化住宅小区,而他们这片本该是地段很好的棚户区却迟迟没有动静,很多人甚至都已经放弃了动迁的念头,连她都不认为在房子自然倒塌前还能等到换新房的那一天。
如今骤然听到这个期待已久的好消息,米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而且我打听了,因为这次要建的是商业区,政府方面给出的拆迁补偿很高……如果地皮是自家的,每平米的拆迁补偿款是一万元,或者在商业区建好后换成等面积的门市房;如果地皮上还有房子,就按照房间面积,每平米再额外补偿三千元,或者换成同等面积的住宅。”
“等等,让我算一下。”
米妮震惊之余赶忙掏出手机打开计算器功能,按照母亲所说的价格飞快的打上一排排的数字。
“咱们家院子的长度是长度大概是十五米,宽度大概是十米,也就是一百五十平米,按照每平米一万元计算,就是一百五十万。
平房三间,总面积大概一百平米,按照每平米三千的补偿额度,就是三十万。
也就是说,等到拆迁补偿下来,咱们家就有一百三十万了?”
前一刻还在为每日的生计犯愁,后一刻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了百万富翁,幸福来的太过突然,米妮忽然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感觉。
“李蒙南,你告诉我,这些都是真的……”
米妮忽然紧紧抓住李蒙南的胳膊,脸上的神情极为复杂,期待中却又隐藏着一丝担忧。
“啊?”李蒙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米妮是在怀疑她还在幻像中没有醒来,才会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不由得有些好笑,摇头道:“这不是幻觉,你听到的都是真的。”
“太好了!这样宝儿就有救了!我们家也有新房子住了!”
米妮整个人如同疯掉了似的,抱着肖慧又是哭又是笑,肖慧也知道米妮为了这个家心中积累了多大的压力,既不劝慰,也不阻止,只是笑吟吟的任由她示意的发泄着。
不多时,房间内的肖宝儿也被外面米妮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的走出房间,米妮迫不及待的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她,姐妹俩又是一阵抱头痛哭。
作为一名新加入这个家庭中的外来者,李蒙南同情并且理解肖家母女三人这些年来相依为命的艰难,但终究还是无法做到感同身受,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由衷的为家人命运的转折而感到高兴。
“好了,看你们一个二个的都快成小疯子了……早点睡吧,估计这个消息明天就会传过来了,到时候家家放鞭炮,你们姐俩也别想再像以往那样睡懒觉了。”
肖慧笑着伸出手,分别在米妮和肖宝儿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
就在肖家母女三人正打算回屋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狗叫,紧接着便是一个醉汉的砸门叫骂声。
“快给老子开门!你个小****在屋里偷人呢?你妈就就是个****,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才上初中就长那么大的女乃子,还说不是男人给揉出来的?”
这个男人的声音虽然很大众,但醉醺醺的语气却很耳熟,李蒙南记得自己中午就曾经听到过,据说是青澈那个小萝莉的父亲。
嗯,是亲生父亲,不是继父。
李蒙南觉得有必要再次强调这一点,不然听到这个声音他总会产生一种想偷偷跟在后面套麻袋拍黑砖的犯罪冲动。
见米妮黑着脸似乎要发作,肖慧赶忙拉住她,摇头道:“算了,这种事又不是第一天了,跟一个醉鬼计较,犯不上,我把他劝走就是了。”
说完,肖慧走到院门前,隔着大门喊道:“皮子,你又喝晕了?你家还得再往前走过两个门口呢!赶紧走吧!这大晚上的,别把邻居都吵醒了!”
院门外瞬间安静下来,似乎是那个醉鬼在仔细辨认,一两分钟后,就在李蒙南都快以为他走了的时候,只听到门外骂了一声道:“草!又tm走错了!这破路,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给安个灯……”
絮絮叨叨的咒骂很快随着跌跌撞撞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不多时远处再次传来同样的叫骂声。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见李蒙南一直望着门口的方向眉头紧皱,米妮走过去隐蔽的扯了他一下,摇头道:“别理那个酒鬼,他总是这样,我们都快习惯了。”
“难道没人管吗?”李蒙南就不相信周围的住户能长时间忍受这样一个邻居。
“好瓷器还不碰烂瓦罐呢!那个男人叫青裴,不过熟悉他的人背地里都叫他青皮……这人就是个滚刀肉,他要是觉得你软弱可欺,就敢堵着你家大门骂上一整天,要是你给他来硬的,当时可能会给你陪个笑脸,回头扎车胎泼大粪,什么恶心的事都能干得出来!
而且就算你抓到了也没用,这点破事连刑事拘留都够不上,随便教育几句写个保证书也就放出来了,回头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这附近原来有好几户不错的人家,都是这么被他被逼着搬家的,也就是碍着我家当初和他家有些交情,他还得叫我妈一声嫂子,才对我们家人客气些。”
米妮不禁叹了口气,除了这个小院,这大概是她那个混蛋父亲给他们娘仨留下的唯一一点福利了。
见李蒙南一脸的不以为然,米妮以为他不服气,赶忙提醒道:“以后你要是见了他,就离他远点,犯不上跟这种人较劲,别让咱妈难做。”
“哎?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咱妈?”李蒙南似笑非笑的盯着米妮,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叫。
尽管只是一个字的差别,其中代表的意义可是非比寻常。
“我……哼,这个咱妈又不是那个咱妈,你得意什么?”
米妮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无意间改了口,尽管她明知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承认李蒙南在这个家中的正式成员地位,但这种暧昧的称呼还是让她不由得有些脸红。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不去招惹他就是了。”李蒙南笑嘻嘻的向米妮举起三根手指保证,心中在后面偷偷的加了一句——只要这货别来招惹我。
恶人还需恶人磨。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李蒙南是个有点掉节操的好人,但事实上恰恰相反,他更愿意将自己划分到坏人堆里,这样他就是坏人中看起来比较有节操的那一个。
尽管两者听上去似乎没多大区别,但从心理学角度来讲,比起那些有污点的好人,人们更容易接受一个有闪光点的坏人。
好人之所以总是会输给坏人,就是因为好人无论做什么都会受到来自方方面面的指责和各种条条框框的制约,而坏人却可以肆无忌惮的做任何事。
这就好像擂台上的两个拳手,一个还没上场就被人蒙住眼睛困住手脚,而另一个不但武装到牙齿,而且还买通了裁判,插眼锁喉撩阴腿什么招都可以用,这要是前者能打赢才真叫见鬼了。
而将自己划分到坏人堆里就没这个顾忌了。
对上坏人,咱都在同一起跑线上,你能用“猴子偷桃”,我就能用“菊花点穴手”;对上好人,那更是跟玩游戏开挂一样,妥妥吊打的节奏。
穷山恶水出刁民,像青裴这样的滚刀肉,李蒙南当初在还跟着老头子的时候,附近哪个村子里没那个几户?
对付这种人,他简直太有经验了,随便一个“鬼打墙”就能把这些货的翔都吓出来,要是他忽然玩得一时兴起,弄几个灵异事件,分分钟教他们重新做人。
所以说,米妮真正该担心的不是他,反倒是那个叫青裴的醉鬼才对。
短暂的闹剧过后,夜重新归于寂静。
在对面房间隐隐传来母女三人兴奋的窃窃私语当中,李蒙南抱着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
除非是自行制造梦境,否则幻术师是很难自然做梦的。
不会做梦最大的好处就是睡眠质量很高,即便李蒙南无需自我催眠,也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进入深度睡眠状态。
因此无论他睡得多晚,每天的起床时间都很准时。
每天清晨,城市的上空都会笼罩这一层或淡或浓的雾霾,远没有当初在蒙省小村子里那样的空气清新,这让习惯于晨练的李蒙南相当不适应。
不过这片棚户区早上的鸡鸣狗叫,却让他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或多或少找回了一点曾经的感觉。
昨晚肖家母女三人是在同一房间中睡的,此刻房间中悄然无声,显然三人围绕着拆迁的好消息畅想到了很晚。
李蒙南在院子里简单的做了几个类似瑜伽般的柔术动作活动了下筋骨,转身走进厨房打算找些吃的东西点点肚子,但是却一无所获,显然昨天晚饭既然吃得足够干净。
站在厨房的灶台前,望着空空荡荡的锅底,李蒙南忽然发觉这才没几天的工夫,自己居然被肖家母女三人养出了一点惰性——以往他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做饭,而不是像小猫小狗一样睁眼就去自己的食盆里找现成的吃食。
李蒙南决定做一顿早餐,以此来证明自己不是个只会吃白食的人。
不过他很快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原因很简单——他不认识去菜市场的路。
这里毕竟不是当初他生活过的村子,没菜了可以去地里随便挖些萝卜土豆,摘些黄瓜豆角,想打牙祭还可以去捞鱼熏兔子。
钢筋水泥的都市丛林中除了人还是人,他总不能绑个活人回来剁肉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