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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王寺镇有个抗战老兵叫徐森林,今年已经95岁了,说起徐老兵的从军生涯,还相当的精彩。
主动请缨去当兵
徐老兵家里四弟兄,他是老大,读过两年私塾。13岁时,因生活所迫,就到赤水绸缎铺学做生意。三六年春天,徐森林才15岁,乡上派壮丁,徐森林就中了签,身体一过称,差了整整七斤。接兵连长不相信,连称了几次,体重都差7斤。当时徐森林生了一身疳疮,身体很羸弱,体重又不够,保长和接兵的连长都无奈,只好放弃了,徐森林就因体重不够而躲过了一劫。三六年冬天,赤水在收兵,徐森林在绸缎铺过得顺心,就想反正都要去当兵,被捆起去不如自己去,于是就去就去打听招兵动向。认识了接新兵的连长,这是一个湖南人,听徐森林说了想当兵的缘由,满口答应,说是等他把兵招齐了,就接徐森林一道走。这样,在三六年的腊月,徐森林就从赤水走上当兵的路,被贵州的师管区送到遵义,因为队伍里面只有徐森林一个人是自觉自愿去的,又能认识几个字,新兵驻扎在遵义时,徐森林被师管区的长官提为下士副班长,带着几个人,跟随队伍,从遵义到了湖南的常德,正式被编入国军99军99师257团。
军校生涯
可以说徐森林这一路走来,都遇到了贵人,仕途一派光明。
257团的团长叫陈旭,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爱惜人才的长官。见徐森林没有当几天兵,就被提为副班长,认为他可以造就,就让徐森林先到军校去学习。军校的教官姓许,是个浙江人,见徐森林年轻肯干,也鼓励他好好学习,今后完全可能当上排长、连长的。在长官们的鼓励下,徐森林这个从穷苦人家走出来的小学徒,真的就认真学习起来,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他都没有放松,认认真真学习书本上和教官讲的所有东西。三个月学习结束。在三百多名学员里面,徐森林不负众望,考了全班第一名。教官见他真的不错,于是提他为上士,要他留下来当第二期的学习班长。结果第二期结束考试,徐森林带的班又获第一名。这下,教官不放他了,就留他在学校当学习班长。第三期学了两个半月,军校就放学员们自己复习,准备考试。哪想才自习半天,就接到军部命令,要他们军校解散,学员各回各的部队,立即开赴上海援助25军打日本鬼子,这是三七年的八月。
八一三之战
回到团部,团长见徐森林已经是上士了,完全有资格担任排长。但当时,没有空缺,于是就让他留在连部,享受排长的待遇,协助司务长管理枪械等物资。因为部队在开发前夕,要把全部枪支都检查一遍。徐森林从早上开始检查,到中午,就查出连里有25支步枪不能使用。司务长说,才领回来的新枪也要检查,检查完毕,把不能使用的枪支送到团部的军需处,换回好枪。这一忙,徐森林就把这一天忙完了。
第二天一早,部队就开拔了。从常德到上海,有好几百里,军部命令他们五天赶到。走了五天,他们的连队到了一个小镇上,天快黑了,连队不知这里离上海还有好远。连长让徐森林前去打听,原来这里距离上海只有五里路了。连长就请示团长:“天快黑了,我们今天晚上是不是在这里宿营?等摸清前方的战况再说。”团长同意了他们的建议,驻扎下来,团部就住在镇公所。安顿好后,团长叫徐森林出去找两个当地人员来了解情况。徐森林出去时,正好遇到从前线溃退下来的士兵和老百姓。于是就找了两个口齿清楚的回来。
从找来的人口中,他们知道了25军的阵地,主要在上海城的南边,与他们现在的驻地还有十五里。日本人是从海上登陆的,三个码头,六艘大军舰。鬼子凭借强大的炮火,先进的武器,打得25军抬不起头,国军的枪还未响,人员早已经死伤过半。日本人上岸后,把25军在滩头阵地上牺牲的士兵尸体,全都扔进了海里。
听了情况介绍,团长命令部队明天凌晨四点吃饭,火速赶往前线。又命令徐森林随炮兵连一同前进,在距离南门几里远的地方,就把大炮布置好,火力支援步兵。当徐森林他们赶到指定地点,天才蒙蒙亮。他们赶快侦察地形,只见这里一坦平阳,找不出像样的制高点。只有大路两旁,各有一个小山,比大路高出了几十米。于是他们就选定这里作大炮阵地了。
炮连的连长是一个才从黄埔军校毕业的学生,理论很行,但还没有参加过实战。在大仗面前有点不知所措。团长就让徐森林主要负责炮连指挥。当时,炮连那些士兵有点不服徐森林,认为像他这样的人,不是科班出生,不能指挥他们大炮连。哪想徐森林爬到山头一看,心理面已经有了大炮的安放位置了,便指挥士兵们把两门重炮,两门平射炮,一个山头安放各一门,这样来形成火力交叉,互相补充。士兵们看到徐森林内行的指挥,才服了他。从望远镜里面,他们清晰的看到日本人停靠在三个码头的六艘军舰。于是请示了团长,就开始点发,每门大炮打六颗炮弹。这一点发,就看到江面乱了,军舰冒着黑烟往海上开去了。
团长很高兴,命令他们,马上把大炮撤出阵地,往前沿开去,布置在码头。他们把大炮拉到了码头上,和小钢炮一起,又组成了滩头炮阵。监视海上的敌人。
这样过了三天三夜,日本人都没有从这里来犯。团长就向25军军长汇报。25军军长也很高兴,大大表扬了他们一番,说立刻来接管阵地。但同时又提出一个难题,说这些天的苦战,士兵和老百姓都死亡很多,尸体还在四马路那边横七竖八的摆着,要他们团帮忙把尸体掩埋了了再走。
掩埋同胞尸体
交接了阵地,徐森林他们就投入到了掩埋同胞尸体这个任务中来了。他们首先去查看了尸体情况,只见两条马路两边,都堆满了死尸。十里以内是密密麻麻的,十里以外,才稀疏一些。怎么掩埋呢?徐森林给团长建议:“首先要搞清楚死者究竟有多少,才好向上级汇报,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就把人埋了。”团长见说得有理,就让侦察连和卫生连来完成这个任务。先把战士分成十个人一组,五个尸体一堆的排放,然后再来看看有多少堆。这样,光是拉尸体,就用了三天。数尸体堆,计算人数,又用了一天,这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这一仗死亡人数,百姓和士兵竟有几十万。看着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同胞尸体,战士们都义愤填膺,这几十万同胞啊,竟这样惨死在日本鬼子的屠刀下!这是日本鬼子对中华民族犯下的滔天罪行。团长指示:“能挖多大的坑就挖多大,能挖多深就挖多深,一定要把尸体深埋,否则,尸体腐烂后尸水浸出地面,后果就不堪设想。”就这样,徐森林他们几个连,埋尸体又用了一个多周。等把尸体掩埋好后,向25军军长辞行。25军军长却说:“你们要257团原地休整三天。我已经给你们军长说了,你们这次表现得很好,我们表扬你们。你们好好休息休息,我们要好好犒劳你们。我们已经派出了30个采购,到上海近郊区买猪来杀,要满足你们团每天每人半斤肉,一两油的供给。”那时,很难得吃到一顿肉,听到有肉吃,战士们都高兴坏了。于是,在上海,徐森林他们又住了三天,才离开回湖南。
当教官
长沙四次保卫战,徐森林参加了三次并获得了重大胜利。战斗结束后,他们仍然驻扎在湖南,并且开始休整部队。这次休整,鉴于这次战斗中我们团的表现优秀,军部给他们重新配备了新式武器,一色的美式装备。每个连还派来两个教官,教他们怎么使用这些武器。教官的理论很不错,但动手能力很差。首先是教他们使用卡宾枪,但教官把理论教了以后,把卡宾枪卸下来,却装不上去。徐森林在一旁听了,知道了它的原理。看到教官在那里装不上的尴尬。于是走上去说:“让我来试试。”教官白了他一眼,说:“你行吗?”徐森林说:“试试吧,不试怎么知道呢?”教官轻蔑的看了徐森林一眼,让开了位置,让徐森林去示范。徐森林很快就把卡宾枪装置好了。教官这下尴尬了,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走上前去,拍了拍徐森林的肩膀,说:“不错啊,小伙子,以后你就来与我一起讲解。”从此以后,不管是美式冲锋枪,还是美式机枪,都喊徐森林和他一起装卸。最危险的一次,莫过于是美式手榴弹的拆卸了。教官在拆卸那种地瓜手榴弹时,不小心碰到了手榴弹的撞针,看到手榴弹在冒烟了,教官不知所措,愣在那里。徐森林大吼了一声:“快扔,教官!”教官一愣,但手榴弹还是出了手,只是还在空中,手榴弹就爆炸了,还好有惊无险,没有伤到人。
本来257团,还有三个连没有教官,团长到上面要了多次,上级都说人手不够,慢慢来。这次手榴弹事件以后,教官们把徐森林的表现报到了军部。军部指示团长,说你们团有比教官还强的教官。团长一听,就命令徐森林当起了这三个连的教官,负责教会他们使用美式武器。这些美式武器,比起他们的老套筒来,先进了不知多少倍。战士们拿着新式武器,都高兴得不得了。说这次再打小日本,绝对让他有去无回。
改弦易撤,加入25军
第四次长沙保卫战的失败,让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差武器拿起,他们打赢了,换了最新的武器,却打输了,而且输得憋屈。战斗结束,军长去了重庆后就没有回来,副军长带着一部分队伍,也不知去了哪里。徐森林他们团退守到江西,在这这里碰到了25军特务营。他们也是参加浙赣路战斗失败后退到这里的。
一天,徐森林在街上无精打采的走着,一个人上来拉住他说:“走,喝酒去。”徐森林一看是特务营的一个连指导员,他和徐森林都是四川人,于是二话没有说,两人就一路到了酒馆。他们一边喝酒一边天南地北的瞎吹着。这个指导员对徐森林说:“到我们25军来,这里有很多四川人,大家一处来的,有什么事情也好照应,不要当你那有名无实的破连长,到我营来吧,我们营长也是四川人。”老乡这一说,就把徐森林的心说动了。于是,徐森林谁也没有告诉,回去收拾一下简单行李,就跑到了25军的特务营,当了一个上士班长。很快,徐森林所在的营接到命令,开往福建的海澄,在这里守海防线,监督从海上来的日本鬼子。
漳州负伤
徐森林他们部队驻防海澄不久,就接到内线消息,说日本人在朝鲜招了九千雇佣兵,从台湾运来广东,到福建登陆。于是,营长要他们提高警惕,严密监视,做好作战准备。并且向军部报告,请求支援。军部派来援助的部队还没有到,敌人就到了。徐森林所在的营,不足一千人,日本鬼子却有九千多人,于是只好放鬼子上岸。然后营长让徐森林和另外两个战士去侦察,究竟有多少人。
徐森林和两个战士埋伏在树林中,仔细点查敌人。然后再把三个人查到的数据来汇合,都是九千士兵,八百匹马匹驮着给养装备。回到营部,他们如实汇报了情况。营长又派徐森林带自己那个班去迎接军部派来的支援队伍。这次军部派了一个团来支援他们。营部开发到福建、江西、广东三交界,一个叫“三海关”的地方,这里是最好的打伏击的地方,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营长要徐森林把这个信息也向友军团部报告。
徐森林带着他的侦察班,刚刚爬上一个小山头,人一冒头,对面就扫来一梭子机枪子弹。士兵们一听,小声说:“糟了,日军抢在我们前头了。”徐森林小声说:“笨蛋,这不是日本鬼子,这是我们国军部队。”根据经验告诉他们不是,并且告诉战士们常识:“日军在没有明确目标时,即使用机枪都是点发。只有国军的军队,才是一梭子子弹全部打完。”说完徐森林又说:“不信我们再试试。”于是,徐森林找来一根长棍子,用毛巾顶在上面,然后把小棍往上举。果不其然,又是一梭子子弹,把上面的毛巾都打掉了。徐森林大声吼:”不要打了,自己人!”对面听到徐森林的声音,才放心的走过来。一看,果真是熟人。他们惊喜的喊道:“徐班长,怎么是你啊?”原来,他们也是一个侦察班。双方在相互交换了信息后,徐森林让这个侦察班马上回去,把特务营的安排转告他们团长,配合他们营在“三海关”盘处岭那个地方打敌人的伏击。
在回营部的路上,徐森林他们真正遇到了日本鬼子了。那时,徐森林他们正走在一条山路上,一面是大石壁,敌人的步枪子弹,打到了大石头上,徐森林看见了一簇火苗,当时没有在意。知道自己人少,不能与鬼子硬拼。徐森林带着战士们赶快钻进山林,抄小路往回跑。跑了一段距离,这时,已经把敌人甩开了。徐森林把速度放慢下来,觉得很口渴,回过身子,找战士拿水喝。战士看见他的胸前在冒血,着急的说:“徐班长,你负伤了。”这一说,徐森林才感觉到胸膛钻心的疼,再也提不起步子往前走了。几个战士轮换着把徐森林背到营部,营长见他满身是血,已经昏迷,就赶快把徐森林送往漳州医院。营长随后就带着部队打伏击去了。
徐森林在漳州医院,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听护理他的护士说,他胸前中了七块弹片,有两块已经穿透胸腔,只剩那一层隔膜没有破了,也就是说,是他运气好,才又捡回了这一条命。给徐森林医治的医生是个美国人,才到中国不久。但他的医术却是那么的了得。徐森林这么重的伤,居然没有动手术,却是采取一种保守疗法,在他胸前敷药,让弹片自动钻出来。这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居然在徐森林身上成功了。
徐森林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听护士们说,他们营打了一个打胜仗。原来他们伏击的这批日本鬼子,多数是朝鲜人,因为太平洋战争的爆发,日本国内兵员严重不足,不得已,只好到处去征集雇佣军。这些雇佣军,日本人又不放心,枪支子弹都没有发给他们。只是在每个班里,都派有几个日本人,一方面是监视这些雇佣军,一方面也是带着他们打仗。所以这次,敌人说起有九千多,实际上有战斗力的不足三千人。再加上枪声一响,他们就崩山般跑了(雇佣军们本身就不大乐意离乡背井来打仗,再加上主子的不信任。)。日本人既要跟中国人打仗,还要把跑了的士兵撵回来,所以不知忙哪头好。而国军的部队早就卯足了一口气,以雪前战之耻。因此可以说,国军这次捡了个大便宜,没有费多大的力,就把这批鬼子消灭了。八百匹驮子,四百匹是枪支弹药,剩下的四百匹是大米、白糖、盐巴、药材等。这下,可给给25军补充了给养。听说,军部派了好几辆大卡车,才把这批东西运走了。
漳州迎接解放
等徐森林伤好了要出院时,日本鬼子已经投降了,他所在的部队似乎忘记了徐森林,跑到上海搞接收去了。徐森林出了院,身上无钱,也没有人给他带路。那时,徐森林也不知道他所在的部队究竟到哪里了。无奈,为了生存,徐森林只好参加了漳州的地方自治大队。而且,徐森林熟悉福建话,又是大部队下来的,见过不少大场活,因此,被推举为副大队长,部队驻扎在漳州城里,主要是维持地方治安,好在这几年,在这里也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战事。
到了四九年,解放军来了,自治大队跑到山上隐藏起来,跟解放军作战。徐森林这次可聪明了,没有随部队一起跑,而是悄悄躲在当地一个保长家里,准备在当地成亲安家。哪想家结婚的对象还没有落实,家也没有安成,解放军就来了,并且发布文告:“凡是外地人,都必须到解放军那里去报道,接受学习改造。”保长看到担心牵连自己,要徐森林前去报到学习,徐森林于是到了解放军办的学习班。刚进去,就碰到解放军里面管理学习班的一个指导员。他原来是徐森林在99军的旧识。看到徐森林到这里来学习,他拉住徐森林说:“你学什么啊,走,跟我一路去找处长。”见了处长,他把徐森林的情况向处长作了汇报。处长于是安排徐森林在这个部队的后勤供给处当战士。
徐森林在解放军里,参加了福建的解放。五二年,当了十五六年兵的徐森林,参加过众多大战的老兵,终于光荣的退伍回乡了。
现在,尽管抗日战争已经胜利了七十多年了,徐森林也由当年身体懦弱的小青年,变成了耄耋之年的老人了,但谈起当年的从军生涯,老兵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把当年那一幕幕的战争场景,清晰的为我们描绘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