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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手也握不住那朵雪花
她总是转眼就融化
湿润你我之手的
只是她晶莹的泪花
曾轻声对你说
我为你一生牵挂
岁月匆匆谁都无法拒绝
任那时光将记忆残杀
当生命如草木枯化
听秋风为你唱那首离歌
红尘的辛酸付与泥土
任那轮回的春天一次次唤醒繁花
题记<雪花>
山村的夜,一片沉寂。只有窗外黑暗中雪花飘洒的细碎的声音。
仅管生着炭火,我还是觉得寒冷。
小儿林儿已经入睡,也没有什么电视好看,我觉得有些寂寞,于是打开电脑,上了qq。
刚登录,发现如雪在等我。
她发了个愤怒的图像,问我:"这几天为什么不上网?是不是烦我了?"
我忙说,"没有。这几天到十几里外的一个村子里干活儿去了。"
"哦。"她说,"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呢?干什么活儿?还是给那里死人做道场?念经?"
"是啊。也算是为人民服务嘛。"
"呵呵,说得好听,不就是赚死人的钱吗?"
"也不能那样说呀。这是风俗习惯嘛,中国人孝字当先。我们的工作就是让死者与亲人都安心。也不能说没有益处嘛。"
"哦。你现在做这个习惯了吗?"
"不好说,应该有点了吧。每天面对死亡,诵经念佛,渐渐地,我真的有些了悟尘世的感觉了。"
"别,你不要真的出家了呀。千万不要从假和尚变成真和尚呀。"
"为什么?"
"我怎么办?"
"你不是有爱你的老公和可爱的女儿吗?"
"可是我不爱他呀。和他在一起活得没有一点意思。你不是也和你老婆离婚了吗?"
我沉默了。
"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我说错话了?"一会儿她小心地问。
"不是,只是很多事情说不清楚。"
"怎么?你不是为离婚后悔了吧?"
"也不是,只是觉得有点对不住儿子,他才六岁呀。"
"不过,也不能因为儿子,就牺牲你一手的幸福吧。你才三十岁呀,就这样凑合着和她过一辈子?"
"你是怎么了?"我问,"是不是也想和他离婚了?"
"说实话,早就想过,可是下不了决心。可能女人心太软吧。"她说。
"那就安心和他过吧。"
"可这样的日子,过得实在是没滋没味呀?我有时真要疯了,可一想起女儿,心又软了。"
"是啊。难呀。"我说。
"不过,我最后还是要离开他的,我实在无法忍受这样无味的人生。"她想了想又说。
"离开他以后你打算怎么过?"
"我想来找你。好吗?"她发了个害羞的图像。
"真的?"我不敢相信。
"真的,我想和你一起,在你笔下那个宁静美丽的山村里慢慢老去。"她好象无限向往。
"时间长了,你不会厌倦我吗?厌倦这个山村吗?"
"不会的,因为我觉得我真的喜欢你,喜欢你这样的人。"她微笑着。
"我怕我没你想的那样好。"
"我相信我的直觉。"
"如此说来,我倒真的很想见见你呀。"我说。
"要不。过几天放了年假了我就来你那儿,我想看雪山。"
"真的?那你老公女儿怎么办?"
"他会同意的。这你不用担心。"她看来很有把握。
"好的,我等你哟。"我心中有一丝颀喜。和她聊了好长时间了,我真的很喜欢和她说话,她是个聪慧,美丽的女子。
我住在四川东部的大山里。祖上几代都是山里的阴阳先生,给人看地看风水,为死人做道场。到了我,父亲希望我凭着代传的才气,考上大学,出人头地。可是我让他失望了,伤心之余,他让我跟着他学做阴阳。以求如他那样轻松平安地生活。可是我执意要出外打工,可是在外闯荡了十年,除了发表过几篇文字外,一无所成。去年在父亲的催促下,我终于回了家,跟着他子承父业。作为我回去的条件,父亲同意了我和妻子离婚,妻子是当年他们在家里为我选的。我一开始不同意,因为我想要自己的爱情,可是最后还是接受了他们的安排。
妻子开始不同意和我离婚,但后来看我为此事痛苦不堪,还是同意了。办了手续后她又回到南方的工厂打工了,她让我对儿子说她去打工了,她怕儿子难过。她走时,我去送了她。
我站在站台上的寒风里,问她:"你恨我吗?"
她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好恨的,我知道你没有爱过我,时间长了你也只是把我当成了你的一个亲人而已,是吧?"
我无语,这么多年她跟着我在外打工,历尽艰辛,也很不容易。
她默默地看了我好久,说:"你不用为我担心,好好带儿子吧,我可能也不会成家了,我已经有了个可爱的儿子,我要为他多找点钱。让他以后能过得好一些。"
她真的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外貌也是我们那山里很显眼的,我父亲是一个很讲究的人。可是我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去爱她,就象她无法读懂我写的那些诗文。她没上什么学,没什么文化。可是真的离了,我又觉得愧疚。
门外地上的雪仍然积着,映着灵堂门口那些青翠的柏树枝上的白纸花,显得凄怆悲凉。
灵堂里钟鼓声声,香烟缭绕。
我正在父亲的引领下和几个师兄弟一起诵经,超度亡灵。
突然,手机响了,我给父亲递了个眼色,退出门外。
"喂。你是?"我问。
"子聪,是我呀。如雪。"她的声音很悦耳,好象很开心。
"哦,你放假了?"
"我现在已经来你那儿了,在火车上,马上就到你们那个站了。来接我好吗?我不知道你家怎么走?"她有些焦急。
"好的好的,你站在出站口别乱走,我马上来。"没想到,她还真的来了,怎么办?当然得去接了,我于是给父亲请假,他不解地问:"什么人呀?"我说,"一个朋友。"
我骑着摩托车沿着崎岖的山路直奔火车站,寒风如刀,我却毫不在意。
远远地,我就看见她了。她站在站台高高的台阶上,临风而立,风姿绰约。
她也一眼认出了我,向我招手,她比视频上漂亮,着装也很时尚,她是做服装生意的,当然在行了。
我跑上去,接过她的行李,很自然地说,"哟,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呀。欢迎欢迎。"
"你以为我不敢来呀?"她也很自然在看着我,好象我们是相处了许久的老友。完全没有别人所说的网友初见的窘迫。
"你真帅呀。"我象网上一样和她说笑。
"你也是国色天香呀。"她笑起来更美。而且有着成熟女子的韵味。"还有多远呀,天可真冷的。"
"能坚持吗?要不要加件衣服?"我问。
"没事的,我有准备。"
我于是领着她出了站,然后载她回家。
山路难行,颠簸不止,她下意识地从后面紧紧抱住了我,我感觉到她身体的温暖与气息。说真的,我没想过会真的和她在一起。山风很大,她杏黄色的笔直长发随风而舞,不时拂弄我的脸上,颈间,让我的心中生出温暖的情愫来。
到家时,天将黑了,母亲带着林儿从山里回来,如雪礼貌地给母亲问好,"伯母好,我叫小雪,是子聪的朋友,浙江的,想来你们山里玩几天。"
母亲看了她一会儿,笑了,用四川话说,"啊,好呀,外头风大,进屋去嘛。"又回头对我说,"子聪,好好招待人家哟,这么远来。"
如雪拉着林儿的手说,"林儿,阿姨给你带好吃的了。"说完从包里拿出一大把各式零食给他,林儿有些怯生地接过,然后依到奶奶怀里,轻声说,"谢谢阿姨。"如雪开心地笑了,说,"林儿真乖。"
我把她领进屋,叮嘱母亲好好招待她,然后对她说,"小雪,对不起呀。我那边活儿还没完呢。明天完事了再回来带你去玩啊。你先休息一下。"又对儿子说,"林儿,陪阿姨玩啊,爸爸明天回来。"林儿点了点头,如雪很体贴地说,"好的,你去忙吧。工作要紧呀。"然后我回父亲那儿。
当晚,父亲在休息的时候问我,"子聪,那女子的情况你了解吗?"
我说,"了解的。"
"没结婚?"
"结了,不过正准备离婚。"
"不是还没离嘛,要小心点,别出什么事情。"
"我会留心的。"我说。
次日天将黑的时候,我与父亲回了家。
如雪正拉着林儿的手在院子里看着对面山上的雪景。
见了父亲,她微笑着问候,父亲打量了她一番,笑着说,"欢迎你啊,姑娘,这么远坐车很累吧。进屋里烤火吧,这山里冷呀。"
我们一起进了屋。坐在炭火旁,父亲喝了口茶,又随意地问了如雪几句,看来对她挺满意的,又对她说,"我就两个孩子,子聪和他妹妹,他妹出嫁了,现在家里就他一个,他离了婚现在就和我们一起住。在这山里,我们家虽说不上富足,也还算能轻松度日吧。以前他的妻子,是我们给定的,他一直不满意,所以去年离了,我看啦,你和他还挺合得来。如果你们能走到一起,我们会支持的。"
如雪点了点头说,"这些子聪都给我说过了,我会珍惜和他的缘分的。"
这晚,母亲安排如雪睡在我的房间,等她睡后,母亲轻声对我说,"这女子不错,漂亮,脾气也好,又有文化。跟你很配,不过听你爸说,她还没离婚,如果你们真的决定在一起,就让她早点离了吧,别出什么麻烦。"说完,又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让我时她房里睡。可我还是去了另一个房间,和林儿一起睡。
躺在床上,我问林儿,"小雪阿姨漂亮吗?"
林儿天真地说,"嗯,漂亮,可是没有妈妈漂亮。"
我心里一惊,又问,"小雪阿姨好吗?"
林儿想了想,又说,"好呀,可是没有妈妈好。"
我无言了。看来谁也不能替代亲身母亲在儿子心中的位置了。
第二天,太阳出来了,雪虽然还是没有化,但是让人觉得暖和了些。
我要带着林儿和如雪一起去山里看雪景,母亲把林儿留在了家里,说,"林儿就别去了,别把孩子凉着了。"
如雪和我对视了一眼,我想她也明白母亲的用意。
我带着她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上攀登,终于上了虎头崖。站在崖上,山下的沟谷河流,曲线优美的层层梯田,粉妆素裹的山林,尽收眼底。
如雪静静地看着,说,"太美了,这景色太让人难忘了。"说完,将身子斜了过来,头靠在我的肩上,说,"子聪,真想和你在这山里过一辈子啊。"
"真的?"我问,"时间长了,你不会厌倦,山里的生活可没有城里舒适呀?"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什么都无所谓。"她柔声说。
"你看过我博客里的那篇文章吧。就是<情与欲>的那篇,就象<爱人>那电影里的那女主人说的,再如何相爱的男女在一起,时间长了,一旦他们发现了彼此身年的缺点,就会彼此厌倦。你不怕我们也会这样?"我问。
"我不会的,我只在意你的优点。"她说,"让我们一起努力,去改变她的看法好吗?"
我无话可说,这真是一个深情的女子,我不自觉地把他拥入怀中,她将头埋在我的怀里,一会儿又仰起头,用温热的唇盖住我的。
又转过两个山崖,我领着如雪到了竹湾水库。
在高山的上部的山谷里,谷口为大坝拦住,蓄起了万顷碧波。四周的山坡上,山湾里,长满了茂盛的水竹,风吹来,竹叶声声,如涛似浪。如雪站在山梁上,无限陶醉。
我们往林里走。小径上清幽清幽的,有小鸟细碎的鸣叫声,还有竹叶上积雪下掉的沙沙声。在这绝美的雪山竹林里,我们都没有说话,彼此用眼神交流,她搂着我的腰,我们在林间漫步。走到一个小河沟旁,尚未冻上的一股泉水从上冲下,发出珠玉相击的清悦之声。我看着她动人的容颜,美丽的眼,心中涌起了温暖的冲动。我把她抵在一棵参天的老柏树的树干上,深情地吻她,而她也渴望地回应着我,终于,我进入了她的身体,也迷醉地轻吟着,树上的积雪纷纷而下。
当晚,我和如雪住在了一起。在这雪封有深山里,我们用身体诉说着彼此内心的渴望与激情,将尘世的一切都付与消融的积雪
我抚着她温润的身体,轻声说,"小雪,真的愿意和我生活在山里?"
她温柔地点了点头,说,"是的,我愿意就这样老去。"
隔了一会儿,她又说,"回去后,我就和他离婚,然后来这里找你。"
想了想她又说,"我们结婚后,我就在这里镇上开个服装店,你知道,我做这个顺手。你愿意的话,可以帮一下我。"
"好的,我相信你的。"我说。她是个能干的女人,婚后独自做着服装生意,也赚了一些钱,可她也喜欢文艺,还发表过一些文字,对人生有自己独到的理解。而她老公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公司小职员,终日沉默寡言,所以他们的生活平淡乏味,没有激情。
星期天,我带着林儿与如雪去镇上赶集,准备一些过年的年货。
乡亲们开玩笑问林儿,"林儿,你的新妈妈好漂亮呀。"
林儿大声地纠正说,"不是新妈妈,是阿姨。"
乡亲们都笑了。我看见如雪的眼中闪过一丝忧郁。
中午时分,我们正准备回家,走到镇中心的十字路口时,如雪突然停住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前方。
我顺着看去,是一个清瘦和蔼的男子,年龄比我大一点点,手牵着一个约四岁大的小女孩儿,我看着那女孩,渐渐明白了。因为那女孩儿长得太像如雪了。
时间好象在瞬间止住,我们都呆住了。
几分钟后,如雪绝然地拉了一下我的手说,"我们走。"
我们刚转身。身后传来小女孩儿的哭喊。"妈妈!妈妈!"
如雪止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小女孩,突然不顾一切地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她,泣不成声。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们。目光与那男子相接。那就是她的老公。他的目光并没有预料中的愤怒,而是平静如水,好象什么都不曾发生。
片刻的沉默之后,我拉了林儿一把,转身往家走。
天黑的时候,如雪回到了我家里。
站在窗前,我们久久地对视。
'回去吧。'我终于平静地说,'他们需要你。'
'不。'如雪摇了摇头,猛地扑入我怀里。痛哭起来。
我的泪也涌了出来。我拍了拍她的背,说,'回去吧。为了孩子,她太小了。'
次日深夜,我送如雪去了火车站。她老公与女儿在站台等她。
自始自终,那男子也没有和我说一句话。我知道他内心的愤怒与悲哀,不过看来他是一个极能控制自己感情的人,也是一个理智的人,也许,正是他太理智了,所以不能让女人感到激情。
我站在冷风中的站台上,看着列车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群山与暗夜间。就如在大街上,看着一个个人从我的身旁来去。大千世界,芸芸众生,除已之外,所有的人都是过客。就象如雪,一个美丽深情的女子,曾是那么真切地走入我的生活。而今也随风而去。她说过让我等她,等孩子大一些。可是我能等她吗?她的承诺能兑现吗?我也不知此后将如何生活。再开始一段平淡的婚姻?或者象如雪一样为了孩子,再次回到从前的生活里?
也许,正如父亲所言,人生本就有得有失,人生本无完美,就如占卜用的卦,一面阴,一面阳,扔下去,非阴即阳,不可能阴阳同现。得此失彼,只能单一选择。
忽然间,四周响起了震耳的鞭炮声,冲天的烟花也将夜空映得五彩缤纷。新的一年开始了,我想此时如雪正和她的家人走在新年的路上,穿过黑夜又回到白天。就如尘世的悲喜,春秋的更替,都如佛学里的阴阳之间的不断更替与轮回。
我将回到山里,在那片青山碧水间,在那片宁静的空间里,继续诵经念佛,超度生死。继续阴阳之间的对话与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