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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后，我向谁诉说我的悲伤摘自旧约全书
----题记
“能问你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吗？你来这儿做什么？蝶儿。”彭城外的北郊正值春天，百蝶起舞，草长莺飞。一个二十来岁的白衣少年怀揣着把三尺长剑迎着刚消融冰雪的南风，那一缕寒意撩动着他额前的发。被唤作蝶儿的女孩儿亮出了腰间的剑：“这个能回答你吗？”一绽寒光雪白的划过白衣少年的眉间。
白衣少年摇了摇头：“算了，蝶儿，成王一统天下已成定势。他身边又有数不清的高手护卫，即使成王到了彭城你又能怎样呢？放弃吧！”蝶儿眼神透出一种轻蔑“因为你？我差点忘了，你现在已经平步青云成了成王身边的红人了，走狗。”“不错，我现在是成王的侍卫队长，你完全可以骂我走狗，混蛋。可是，天命不由人。”女孩冷冷一笑：“好一个天命不由人。方唯，你变了，你还记得你我手中的蝴蝶双剑是师父所赐吗？而师父又是怎么死的吗？栎阳城破的那日，成王又是如何血洗栎阳的？师弟，师妹们的血难道连你的心都染不红吗？”方唯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师妹，我承认我变了。但是如果他们选择顺从，成王又会那么做吗？栎阳城血流成河的那日，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是那些血让我醒了，一把剑救不了天下。不错，成王是残暴了些，但是统一天下的君王又又那几个不又有谁不血腥呢？这天下动乱已经太久，只有成王才能结束这一切，这是天下的大义，你明白吗？”“借口！”芙儿的眼角已有了泪花“你总是找的到借口！”芙儿完全抽出了剑，雪锋直向方唯刺来，十步的距离只用了眨眼的功夫，蝶儿的橙色的罗衣在疾风中飞舞，像是展开了一片朝霞。方唯却连躲也不躲，一剑正中左肩，血浸染着方唯的白衣，血丝从伤口四周慢慢渗透开来。方唯稍稍皱了一下眉：“我们之间没有过去了，这一剑算是偿还。”蝶儿似乎不敢相信，方唯怎么没有让一下，这一剑本来是刺不中他的，他竟然不躲。芙儿抽出剑，殷红的血顺着剑锋一滴滴滑落，而剑已落在了地上。
蝶儿扭过头：“你走吧，我不杀你。”方唯什么话也没再说，背过身，一步步离去。因为两个人都无法预知，刀兵相见的那一刻，自己是否下得了手。
方唯来到了城北成王的临时行宫，成王正在行宫和几位将军商讨下一步进攻河北薛克用的计划。方唯对大殿门口的公公说道：“请禀报一声，就说方唯觐见。”当方唯迈入大殿时，成王已正襟危坐在王座之上了:“方唯，丞相，中书令，尚书令都已劝寡人称帝，寡人想听听你的看法。”方唯俯下身子：“禀陛下，蒙陛下厚爱，臣才疏学浅不敢妄议朝政。臣此来是因为据内线来报，彭城有一匪寇欲行刺陛下，可否不在彭城庆功，而”“寡人乃真龙天子，岂会被一个刺客左右，一旦传出去寡人的颜面何存？既然有刺客，我令你将其捉拿后，立即处决，就和前不久敢抵抗我的代王一样，在城门口悬尸三日，以儆效尤。”方唯微微抖动了一下：“遵旨。”退到了殿外，方唯看着空旷的蓝天却感觉很灰，他要再去劝阻师妹，可是行的通吗？她是不会听自己的。能怎么样呢？听天由命吧！这是一句最可以宽慰自己的话，方唯用它解释过很多事情。方唯掏出怀里一把小小的玉剑这还是十年前师妹送给他的，这么多年他都一直带在身上，与人生死相争的剑已用坏了好几把，这把剑却至今还陪在他身边。可是明天呢？明天成王的庆功大会上？蝶儿一定会选在那时动手，自己又该怎么办呢？也许他要带着自己的那把湛蓝色剑锋的蝴蝶剑和蝶儿的蝴蝶剑分出生死，他不知道该怎样选择。
方唯凝神的时候，一只蝴蝶翩然落在玉剑上，扇动着翅膀，不知道那玉剑看似华丽没有丝毫杀机，可剑刃的那两面却锋利无比，能在一瞬割断它玲珑的翅膀。方唯没有那么做，因为这只蝴蝶只不过是想休息一会儿，而它的翅膀又是那么美，是紫蓝黑三色的交融，一种很奇特的斑点一直延伸到一双凤尾上。方唯轻轻叹了一口气，收起玉剑，而蝴蝶也向着夕阳落下去的方向远远飞去，那么美的天边，绚烂的晚霞像在和死亡慢慢靠近，越来越红，是血红，为结束的这一天唱响一曲挽歌，也为即将到来的明天带来无言的哀歌。
夜过的很慢，蝶儿躺在床上，月光透过床头的窗户倾斜在整个屋子里，没有一点空隙。明天她就要刺杀成王了，她知道胜算不大，可她不允许自己放过成王，即使她即将面对的是方唯。突然，她的脑海里有了一个绝妙的计划。圣洁的月光不容许一丝杂质，旷野在皎洁的月的守护下远离了喧嚣，开始变得宁静。
第二天一大早，彭城的街道已被兵丁沿街围住，水泄不通的，百姓根本挤不到路上来。
方唯身后站着几个高手，正坐在一个酒楼的看台上，成王将从这里路过赶往城南临时搭建的高台，当然在那里有着连苍蝇也休想靠近的严密护卫，关键是眼前的这一段路，他特意布置了数十名绝顶高手，化了妆，有的算命，有的卖烧饼。说实话，实在是不像，比如那个烧饼赵，帽子足足大了一号，楼下的那个乞丐身上打的补丁连毛边都没有，没办法，时间仓促。以芙儿的聪明劲儿，应该不难看出，再加上一千多个兵丁，阵势很大。这一切都只为了蝶儿能知难而退，但愿吧。
清晨的薄雾未散，倾城的晨曦温柔的划过方唯的脑海，今天最好的结果就是蝶儿没来。左肩的伤口隐隐痛着，再过一刻成王就该来了。成王这个人戎马一生，血不停磨砺着他的心，养成了他残暴，固执，好大喜功的个性，要说把蝶儿悬尸三日他是绝对做得出来的，对于反抗他的人，向来是有一杀一，有一百杀一百，甚至是满城无辜的百姓一旦触怒他结果只有一个——屠城。从黄河边上一路杀来，现在已经没有人敢抵抗了，因为他的强大和他的残暴。掐指一算，刺杀过成王的人不下百个了，凌迟，分尸。悬尸真的算的上一种宽容。“蝶儿，你千万不要来。”方唯再心中暗暗祈祷，即使昨天好像就了结了一切。想着想着成王的鸾架已经来了，还没有看到芙儿的影子，方唯暗自庆幸。西街！西街突然响起了鞭炮！人们纷纷向西街望去。方唯问道：“怎么会有这个安排，竟然连我都不知道。”一个侍卫答道：“的确是没这个安排，也许是这里的太守想讨成王的高兴吧！”“没有也许，迅速给我查清楚。”方唯斩钉截铁的说道。在他回过头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橙色的身影，在东街，轻轻飞起，没有任何一个人察觉到她在靠近成王，除了方唯，大家都在看西街的热闹，包括成王。
“还是那么淘。”方唯自言自语了一句，从楼上一跃而下，同样不惹人注意的跟在蝶儿的后面，蝶儿像察觉出了什么，回过身，她脸上露一种难以捕捉的神色，更难以弄清的是那神色隐藏着什么？没有血色的脸，眼瞳似乎是一个无垠的空洞而小巧的鼻翼则是属于一只遭了惊吓的小鹿，微微颤动着。却又在那一刻，她继续飞向成王的鸾驾，像一只翩翩的橙色蝴蝶面向前方曲折的死亡。“蝶儿，就这样你杀不了成王的。”方唯小声说。“那也比有人畏首畏尾，忘了良心好。”不如说是义无反顾，蝶儿已经下了决心，她拔出了剑，剑锋直指成王的鸾驾。直到成王周围的侍卫惊异的看着她出现在他们的头顶，方唯一直跟着蝶儿，他也拔出了剑，剑锋朝向蝶儿。剑的前端离蝶儿的后背不到一尺，方唯却感觉那么费力，他始终过不了这只有一尺的距离，反而那距离在渐渐增长。闪电般的一刻却有如叶生叶落的漫长。很多画面开始在方唯的头脑里杂乱无章，但是有一点却逐渐在清晰，就是无论如何，他的剑也刺不下去，哪怕距离只有一尺。所以他放弃了，一个翻身，落了下来。而蝶儿也已经来到成王的鸾驾前，刚才方唯的那把剑蓝色的寒光她感觉的到，她也知道只要方唯稍稍发力，剑锋将会从身后刺入她的心脏。但她无所顾忌，因为方唯不会那么做。
方唯看着那抹橙色，叹了一口气，声音只有自己听得到，也只要自己听到：“抓刺客。”
而侍卫们早都乱了套，没有预兆，谁都没有察觉到，而当他们发觉的时候，刺客已经飞到鸾驾的上空了，以他们的速度根本就无法赶到，一个个只剩下惊恐了。蝶儿灵巧的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雪亮的痕迹，附近的小兵很连贯的趴在地上，几乎有人可以阻止她了。她现在只要杀死成王，至于等会儿会一拥而上将她碎尸万段的成王的爪牙们，她懒得在乎了。
“成王，你的死期到了。”蝶儿就像一只蝴蝶，在空中旋转着落下，一把剑直直插入成王的鸾驾，木质结构的车子在刹那间变成了碎片，而坐在其中的，衣着雍容高贵的成王早已被吓的面色苍白，身如筛糠，全然没有了王者之尊。正惊恐万分的看着那剑锋向他而来，忘了躲避。“不过如此。”蝶儿在心中想到。方唯在旁边不过只是做了做样子，飞身而起，离蝶儿尚有五丈之远，而蝶儿的剑却距成王只有咫尺之遥。“受死吧！”在众人的注视下，剑刺入了成王的身体，一寸寸，成王惨叫着摊倒在地上。蝶儿欣喜若狂，仇报了，而且如此简单，简单的可以忽略过程。蝶儿抬头望着惊呆了的人群，也望着还在奔驰而来的方唯，调皮的笑了，像三年以前什么都还没发生时那种天真的笑，对着方唯。不知怎么了，方唯瞪大眼睛，好像
来不及反应，一把锐利的剑刺进了蝶儿单薄的身体，像一只受了伤的橙色蝴蝶在风中飘然而下。“反正”一股鲜血从蝶儿的唇间喷涌出来“成王死了。”
是个很难惹人注意的车夫，在蝶儿刺杀成王时极其麻利的抽出腰间的剑，插向了她。只是不太准，一时半会儿要不了蝶儿的性命。侍卫们在这时苏醒过来纷纷靠上前去，烧饼李一个旋转，将两筐的烧饼抖了出去，每一个烧饼都有着相当大的力道，而每一个都又准确的打在蝶儿的身上。蝶儿被烧饼打得向后飞去，也就是方唯的方向，方唯下意识的要接住蝶儿，就像过去的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一样，抱住蝶儿。可他忘了自己手中拿着剑，正闪耀着湛蓝的光芒，阻止了他靠近蝶儿，也在她的心口处划出一道血痕，然后那道光芒深深插入了她的小腹。方唯的手在剧烈的抖动，他不相信这把剑，怎么会？脸上已经失去了一切神色。
蝶儿又笑了，笑得很惨淡。下意识的，方唯抽出了剑，那血顺着剑抽出的轨迹，在空气中散开，晚霞般的洒在方唯白色的衣服上面。蝶儿无声无息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浅浅的笑着，仿佛是心满意足的走向了那个永恒的国度，不再有伤痛的天堂。
“想杀寡人，没那么容易。”车夫突然从车辕上站起，他脱去了外面的粗布衣裳，露出了华贵的龙袍。傲慢的他收回了剑，一把镶着龙纹的宝剑。蝶儿怎么就没发现这个细节呢？她只在乎着车里的那个“成王”而那个车夫却才是真正的成王！连方唯也没有料到，在蝶儿一剑刺下去的时候，他也认为成王被刺死了。可现在成王毫发无损的站在前面，车里只不过躺着一个傀儡，一个替死鬼。而蝶儿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快，只在眨眼的瞬间。从方唯在风中追着蝶儿的那一刻起，到蝶儿倒在他面前，太恍惚，像是一场梦！可他身上的血却是那么真实，还有脚下蝶儿的体温，从蝶儿身上散发的淡淡的芳香，是和枥阳的那片原野中的迷迭香是一个香味的，熟悉的不容置疑。成王一步步走过来，不知怎的，方唯心里有了一个可怕的冲动。“方唯，做的好，果然是寡人的第一侍卫。好，寡人赏你黄金百两。其它凡伤及刺客者均有封赏。至于本地太守，恩，诛三族吧！刺客，给寡人吊到城门口，示众三天，弄下来以后不准安葬。”四周的百姓早就乱了套，熙熙攘攘的，沿街的护卫几次被推开。成王很不满的向四周看了看：“这些刁民，一定和那个女刺客是一伙的，传寡人谕，把这些聚众闹事的人，一个不留，就地处决。一早都这么晦气！回驾。”
侍卫们早已习惯了成王血腥的命令，拔出了刚刚收回剑鞘的剑，人群更加慌乱了。乱作一团，四散跑开，互相践踏，惨叫声不绝于耳。躺在那里的蝶儿，正有两个人要来拖走她，而她的神态那么安详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陛下，臣有事启奏。”方唯一跃拦住了成王的鸾驾。成王略略点了点头：“恩，停车。”“请陛下附耳过来。”成王有些不耐烦，还是靠了过去。就在一刹间，方唯挺起剑，直戳成王的心脏。白色在空中化成一阵风，而剑锋的蓝色引领着方唯。成王很是吃惊，可毕竟是行伍出生，成王一个侧身，躲过了这一剑，但剑割断了他胸前的珐琅流苏，红色鲜亮的珠子滚落在地上，更像是一颗颗血珠。成王还没来得及拔出剑，方唯一个灵巧的回身，剑气直逼成王，剑锋跟着回转。成王向上纵身一跃，索性用还没拔出的剑，重重顶了方唯，方唯晃动了一下，但他一个翻身，剑锋朝上，成王一旦落下，必死无疑。可似乎是上天注定，剑竟然只是穿过了成王的衣服，成王反而抓住机会将龙纹剑向衣服里一插，格住了方唯的蝴蝶剑。周围的士兵们终于醒过来，方唯在行刺成王，侍卫们投掷出了手中的剑，准确的命中了方唯那一面，万剑穿心。方唯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抱住成王，双双坠下。方唯落在了蝶儿的身上，剑跌在地上，和蝶儿的蝴蝶剑交叉在一起。血在地上流淌成鲜红的一片，也染红了双剑。方唯已经奄奄一息，在天空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些东西，一些人，有师父，有师弟师妹们，也有蝶儿，枥阳城繁闹的街市，画面里面飘着一朵朵彩色的云，还有数不清的迷迭香，他要回去了。成王乘机抽出剑，一剑刺中方唯的喉咙，可方唯似乎没什么痛苦，安然的迈进了那个国度，和蝶儿同路。
“一帮乱臣贼子，寡人乃天命所归，岂是你们伤得了的？”成王拂袖离开了自己的鸾驾：“给寡人换马，寡人要骑马回行宫。”一个侍卫牵着一匹枣红马来到成王的面前，一个公公搬过来一个马凳，成王却一脚踢开：“寡人用不着这个。”成王准备一腿迈上马背，却显得很吃力，差点摔落下来。“寡人。。真龙天子岂会被寡人还要一统江山还要”成王的身体在剧烈颤动，终于，他重重跌落在地下，沉沦入无止境的黑暗。四周的人们不知所以，都还愣在那里。
远远的，成王的心口插着一把小小的剑，是玉做的，在晨光下晶莹剔透，一些血从剑伤那里一点点渗出，直到成王没有了声音。这把剑是在方唯抱住成王时用最后的力量顶入成王的身体的，因为蝶儿送的那把玉剑锋利无比。
刚才还喧闹的街道已经安静了，人们不再四下奔跑，兵士也放下了武器，所有人都看着正躺在地上的三个人。
一只蝴蝶，玲珑的蝴蝶，紫蓝黑相交的斑点一直延伸到它的凤尾，轻轻降落在蝴蝶剑的剑锋上，仿佛站立不稳，在沾满血迹的剑上慢慢向下滑动，血染湿了它的双翅——血红的双翅。蝶儿飞不起来了，它在剑上挣扎，却牢牢被困在上面。一颗透明的水珠在血痕上面静静的淌着，又悄悄的滑落，像是眼泪。是蝴蝶的？是剑的？而或，又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