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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下半年,东子辍学了。原因是爷爷的老青马需要有人照顾,而在农忙时期,只有东子才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东子辍学了。
东子的成绩并不好,所以,大家一点遗憾都没有,也包括东子自己。
这样确实挺好的,每天把马牵到草地上,然后就是悠闲的一天,东子可以带上几十盘“夹子”穿上虫子埋在树林里,然后等山鸟过来啄虫,便成了东子晚上的美餐。
时间长了,东子忽然觉得,马是他一天快乐生活的累赘。不知道这种愤慨是从何处生起的,总之,东子恨起那匹青马来。
青马是东子家的功臣,年龄比东子还要大,所以,东子总觉得,那马在他的面前是高傲的,或许,马把爷爷当成了主人,把爸爸还能当成同事,可是对小小的东子则是不屑一顾了。不过,青马是爷爷的心肝儿,无论如何才舍不得卖掉或杀掉,虽然它不能再拉车可还是要养着它。爷爷和青马的情感是东子不能理解的。
虽然青马现在吃的很少,但是东子总觉得,它吃的每一点草料都是浪费,东子实在想不出养它还有什么用处?它的鬓毛杂乱的粘在一起,垂在脖子的一面,两眼混浊。以前,青马可是村子里有名的脾气烈的儿马子。可如今,东子要带它去草地,都要拖着缰绳,因为它走的太慢了。东子在前面拽着缰绳,嘴里嘟嘟囔囔的咒骂着,一边喘着粗气,因为自己倒霉要干这样一件差事而生气。
每个在田里干活的人看到东子在和那匹马生气,都很开心的跑过来逗东子,不停的说那匹马的好处,这结果,只能使东子更生气,而他惟一可以发泄的途径就是那匹可怜的老马。
东子是个个子长的很高的小家伙,虽然只有十几岁,却比一般的农人都要高出一截了。他很瘦弱,满脸的青春痘。一头乱发,又厚又硬的堆在头上,这使他看上去傻头傻脑的,说话也总是黏黏糊糊,好像是要和人撒娇一样的口齿不清。眼睛总是茫然的睁着,看不到一点智慧。仿佛思想这种东西无法在他迟钝的心灵上发芽似的。
夏天来了,他还是每天要牵马到远处的草地去。然后钉一个木楔,把马栓在草地上。东子可以一直去玩到下午,然后再去移动一下木楔,让马有新鲜的草,或者牵到小湖旁边去喝点水。这使东子的愤怒一天比一天高涨,因为自己不能放心的去玩,总要顾着这匹老马,而且,村子里的人也总是拿老马来打趣他,这让他觉得是一种侮辱。
所以,有时候中午,东子会带一只柳条做的鞭子回去,给马换好了木楔以后,便忽然发难,发疯似的抽打它。马试着逃开,可木楔让他只能在原地转圈。它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只能无辜的跳着,直到这个愤怒的少年累了才能罢休。
东子愤怒的把柳条扔掉,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青马用它混浊的眼睛盯着他,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安下心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一天,东子在树林里玩累了便睡了过去,醒来已是黄昏,他急匆匆的跑去看那匹可怜的老马,它四周的草早就啃光了,它两眼无神的盯着走过来解缰绳的东子,毫不挣扎地看着这孩子把它拖回家里。
这件事情让东子迟钝的心灵有了一次闪光,他发现,自己不必遵从家里人的吩咐,即使不去照顾那匹老马,老马也不会到爷爷面前去告状的。从此,东子每天不再给马换草地,中午不再来给它饮水,老马一天一天的衰弱下来。
又这样过了一个月,一个闷热的黄昏,东子照例去牵那匹青马的时候,发现,青马躺在了草地上,马是一种可以站着休息的动物,东子从来没有见过马会躺下,于是,他怒气冲冲的把手里的树棍变成了武器,可是,这次老马没有再跳起来,青马死了。
东子慌了起来,跑回家里,喊自己的爷爷:“青马死了!”
爷爷和爸爸都没明白东子慌张的意思,这匹老马总是要死的,于是,大家一起到山坡上去,把那匹可怜的老马埋了,这,对于一匹马来说,可算是仁至义尽了。
东子在心里暗暗的高兴着,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这匹倒霉的老马了,自己可以尽情的玩了。那匹马不再是自己玩乐的累赘,村里人再也不会拿那匹马来取笑自己了。
东子没有意识到,自己丢失了自己第一份工作,那个秋天,东子像一匹上了笼头的马一样,跟着父亲一起下田收割,他再也不能快乐的在田野里游荡,在林荫下睡觉了。他成了农民。